◇
莲挣扎着转过身,看着那片狼藉,浓密的烟雾始终挥之不去,将那里包裹,让他看不清楚里头的一切。
但是自己还没有褪去的感官冲动,告诉自己,那里并没有活人的迹象。
少年打起精神来,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片区域,他拿起小刀,时刻准备着厮杀。
“结束了吗.......”
突然——
风的流向,变了,莲也察觉到了什么。
然后——少年疯狂的朝着少女的方向扑去,莲推开了少女,黑色的残影从空中落下,以无可匹敌的爆发力,从莲身边穿过,那一刻,吸血鬼的魔爪离他的心脏唯有一尺之差。
彻底失去了人的模样的吸血鬼,它缓缓从半跪着的状态起身,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撕得粉碎,皮肤干枯,像是穿着甲胄,眼眶中的红色瞳孔,像是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啊啊啊,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悲惨的情况了。”吸血鬼双手捂面,然后手指缓缓放开,露出了他残破的脸,“美帝奇小子,这么多年了,你是头一个能把我逼成这样的存在,老实说,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
“可惜了,你注定要死在这里。”
莲正想说些什么,可是他突然感觉一切都离自己好遥远,他看着自己被染红的右胸膛,利爪贯穿了那里,沉重的身躯只感觉到麻木。
莲仰面朝天,倒在血泊中,那是他自己的血,强烈的血腥味,让他意识有些模糊。
这一刻,莲想的不是他自己流着的血,眼前浮现的,是那个时候的场景。
——那个大雨滂沱之夜。
他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头,母亲抱着他,他想要哭,却感觉哭不出来,那天晚上的雨很大,大地装在了他的心里头。
然后那群手持长枪的人来了,他们粗暴地闯了进来,然后把他跟母亲带走,母亲强烈地反抗着,却没有任何作用。
他们被赶到了外头,恰逢下起了大雨。
他大声呼喊着男人的名字,但是男人并没有出现,母亲明明告诉了自己,在他们最需要的时候,男人绝对会出现。
然后,之后的那一切,他永远忘不了。
他仰面倒在血泊里头,任凭泪水跟雨水一同肆意流淌着。
同样忘不了的,还有雨滴落在脸颊上,冰冷的触感,冷地像是极地的冰雪,孤独的少年爬起身来,孤零零地站在大雨里头,无声地哭泣着。
.........
嗯?
滴答。
那是什么声音?
眼中能够明显感觉到水滴的酝酿,视线有些模糊.
我是在哭吗?
啊,我想起来了。
那天晚上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吧?
这样地弱小,这样地无助,这样地无能,像是个爱哭鬼一样地哭泣。
明明已经决定好了不让母亲哭泣了,但是自己做不到。
为什么,人,总是如此地弱小呢?
这么多年的努力,难道真的没有半点作用吗?
原来如此。
——我只不过是个,无能的爱哭鬼罢了。
莲觉得他有点累了,想要闭上眼睛,再也不醒来了,水滴淹没全身的冰冷感,是那么地真实。
忽然,他的眼前,场景忽然变化了,他好像看见了自己又一次浸泡在那个巨大的玻璃水槽里头,整个人蜷缩着,被巨大的水槽包裹着,像是无助的孩子。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莲撑开了眼睛,视野有点错乱,红色,蓝色,白色,绚丽的色彩,伴随着水流一点一点喷涌而出,进入了他的身体,玻璃壁开始下移。
他向前伸出手,触碰着玻璃,看着相隔在外的那人,她一头银发,白色的连衣长裙透着曼妙的身形,梦幻的紫眸里蕴含着笑意。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可是为何却像是故人呢。
视线中,水流开始激涌,他的鼻腔里充满了鸢尾的香气,像是来自远方的国度。
“想起来吧......”虚幻与真实的夹缝中,少女轻声地呼唤着他。
“什么.....”
“那是你和我的约定.......喊出我的名字吧,即便如今你也不再是你,但是契约会让你想起一切的。”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名字呢.......”
原初的魔女开始低声吟唱着,唱响着独属于一人的福音:
“在阴影中潜伏,在失意中迷茫。红色代表着爱意,粉色代表着美丽,绿色代表着理性,蓝色代表着生命,紫色代表着死亡,黄色代表着诚实,而白色象征着真实,七色虹光将照耀着你前进的路,”
“纵使魔女不应被爱,你我的羁绊,仍旧存在于世间。”
“吾乃原初的魔女,也是真实的象征,吾的名字,乃是——”
“菈缇娅!”
与魔女的真名一同降临的七色的光芒,在那一刻冲入了他的身体,一道凭空出现黑色的火焰吞没了莲的身体,化作了漆黑的头盔与铠甲,莲琥珀色的眼睛涂抹上鲜红,变成了猩红色。
莲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些片段:漆黑的城堡中,他吃着少女制作的三明治;还有无边无际的荒原上,他独自面对着无数的大军;以及无尽的黑夜里,少女哭泣的面容。
漆黑的骑士缓缓起身,向前伸出的手中,镶嵌着蓝色宝石的利剑开始浮现,被骑士紧握在手中,莲甚至还能感受到剑身凌冽的寒气,以及蓝色宝石泛起的光芒。
在黑色的骑士面前,纯白的魔女缓缓走来,纯白的连衣裙缓缓飘荡在空中,像是降临凡间的天使。
莲不知为何,向着她伸出了双手,她接过自己的手臂,两人抱在一起,他注意到了少女幸福的表情,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如同一潭秋水,孕育着前所未有的爱意,但拥抱并非莲的本意,可是从刚才,莲就发现身体已经彻底不受自己控制了。
“莱伊......我回来了。”最后的时刻,莲听见了少女呼喊着另一个名字,他明明已经很累了,但是自己的身体却不由自己地动了起来,松开了少女,他单膝跪地,手持着利剑,像是骑士迎接着他的女王。
“小伊......”莲正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可是他抬起头,只瞧见了少女紫眸下,若有若无的悲伤。
——那绝对不是伊莉丝她该有的眼神。
“这份不被诸神原谅的恋情,究竟该走向何方?诸神终将死去,魔鬼的孩子们在将漆黑的火焰中诞生,在那到达冥河的彼岸以前......”
在原初的魔女轻轻吟唱中,漆黑的火焰贯穿了莲的身体,吞没了他最后的理智。
◇
已经是深夜的此刻,莱恩·格利亚斯静静地坐在房间里,桌上依旧摆放着那份手札,老人的视线却放在了窗外。
他在等待着自己学生的消息,而此刻,他除了等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蜜儿跟莲都是他的学生,准确的说,只有莲一人是,至于蜜儿,莱恩只当她是来追求自己学生的,更何况,她根本不需要自己来教,一位大公的千金的名号,就算是名誉大主教也承受不起。
突然,他听到了门外有人在敲门,老人只是擦了擦浑浊的双眼,并未转过头。
“进来。”
一位戴着金丝边框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恭敬地鞠躬,然后在莱恩的目光中,面色逐渐变得沉重起来。
“主教大人,情况很糟糕。”
年轻人的面貌也算是英俊,但是又未免英俊过头了,面对着老人的时候,他显然有些紧张,虽然外表很平静,但是有些颤抖的身体出卖了他。
“怎么?”
“派往那里头的守夜人,很多都失去了联系。”
“然后?”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年轻人加快了语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失去了他们的生命信号,而与此同时,根据前线信号,博尔莱特城堡的存在变得有些不稳定了,好像......”
“好像?”
“好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就要降临了.......”
莱恩冷哼一声,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作为亲自跟魔族联军作战过的人,他对于爱德华的小打小闹并不在意。
“对了,您的学生,莲·美帝奇,我们并没有在获救人员里面发现他。”
“你说什么?”莱恩突然提高了音量,“威尔斯,你最好给我说清楚,我的学生到底怎么了?”
名叫威尔斯的年轻人这一刻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他终于体会到了面前这个老人的恐怖,只要他还坐镇翡冷翠一天,魔族联军将永世无法从奥罗克海攻入这片大陆。
“......您的学生,似乎被困在爱德华的结界里头了。”威廉·威尔斯思考了片刻,“早在博尔莱特家族开始行动的那一刻,整个城堡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根据预言者们的推测,博尔莱特家族的目的似乎是.......”
“是什么!”
“召唤魔神,他们想要以所有贵族的鲜血作为祭品,召唤魔界的君主。”
轰隆!
年轻人说话的那一瞬间,一道闪电突然划破了两人之间的静寂,年轻人冷汗直冒,但是让他更为惊讶的,是老人惊愕的神情。
威廉看见老人紧紧地盯着他房间里头的那颗水晶球,其实他刚进来就看到了那颗紧致的球,但是出于礼貌,他没有追问,可是此刻,玻璃球已经碎成了一片。
“快去报告枢机大主教,不,直接报告教皇阁下,让他启动异端灾难警报。”
“是!不过,是哪......哪一级的。”
“……亲王级血族,不,类神级异端灾难。”老人的声音是那么平静,可是年轻人却觉得他好像在害怕。
与此同时,年轻人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混乱感,似乎在外头,无数的人群在大吵大闹着。
“终究还是来了吗......”老人突然无力地坐了下去,身子紧贴在了椅子上,他没有在意年轻人的目光,仿佛忘记了他的存在,随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扶着椅把手,站了起来。
这一刻,威廉突然感觉到老人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他的眼睛里不再有神采,白发丛生,皱纹布满了他的额头,仿佛与以前那个被全国传颂的英雄判若两人。
老人走得很慢,像是走了个一个世纪,他走到了一张桌子前,颤巍巍地坐了下来,打开了抽屉。
里头孤零零地躺着一方黑色小本,没有太多语言,老人慢悠悠地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打开了相册。
威廉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他悄悄地转过身,准备离开,正要关上门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老人的眼神。
老人慈祥地看着手中的照片,像是回味着过去。
照片上,一群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人并排而站,和老人十分相似的年轻人,站在最右边,目光却微微地向着左侧倾斜。
——中间的两人,男人有着黑色的头发,看着镜头的眼神却是那么地冰冷,他仿佛跟其他人格格不入,却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在他的旁边,一个金发的女人握着他的手,琥珀色的瞳孔里满是笑意。
“我这么做.....或许会被主惩罚吧。”老人不知道是在对着谁说话,目光柔和地像是春日午后的微风,“但是你会原谅我的,米娜。”
“我答应过你的,我不会让莲受到任何伤害,不论是你的哥哥,还是亚伯克,就算是主也不行。”这一刻,老人的声音浸透着血气,似乎弥漫着修罗战场带回来的杀意。
Ps:放飞自我什么的,不存在的,前面伏笔埋了那么多(强行解释),又是一个酝酿了很久的爆点。
如果想早点看糖的,可以跳过下面的那一个大章节,因为其对剧情影响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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