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部已经充满了大量的水,就连呼吸,也快要停止了。
想要做什么,都是徒劳,只能任凭黑暗剥夺自身的一切。
——咕咚,咕咚。
逐渐地,冰冷伴随着水流一拥而上,毫不留情地涌进了身体,从指间,口鼻,肌肤,大脑,骨髓,内脏,再到心脏,里里外外的,全被充斥着。
混杂着水草与垃圾的工业废水将视网膜上的画面染成墨色,视野的周遭,充斥着氖气灯管一样的交错光线。
——切,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水里可真凉快。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自己居然还能思考,感到了些许的新奇,或许只是死去前的回光返照吧?
居然因为在半夜拯救落水的儿童而英勇就义,这样的死法,还真是够了。
可是他却一点都没有后悔的感觉。
自己的人生,已经差不多快要毁掉了,既然如此用一个废人的一生,去换一个还有无限可能的孩子的一生,这笔买卖,无疑是十分划算的。
说不定,自己的名字还会被各大新闻媒体放在头条,不断地被人指指点点,然后在两极分化般的舆论中,被人数次提起。
这无疑是出名的好机会。
——只可惜,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脑海里没有所谓的走马灯般的回忆画面,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想法。
于是他像是想通什么一样地稍稍放松身体,睁开紧闭的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墨紫色的天空。
鲜艳地仿佛要浸入夜空中的紫色,以及镶嵌在那夜空当中的星辰,梦幻般地点缀在其中,此起彼伏地闪耀的群星,静静地诉说着某些从未开始的传奇。
在这片铺天盖地的星空之下,有人离开,而有人又降临。
可是,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真的好吗?
——好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我还没有到全世界去旅行,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还没有见识到许多东西。
明明还没有好好地看清这世间的模样,就这样简单而又平凡地离开了。
如果——有来生,我......想要好好看清这一切,不留遗憾。
思绪凝聚成束,在刹那间爆开。
“想去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地方吗?”
是谁?他先是想要这么说,但是自己已经连话都不说不清楚了,于是他只能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那人能不能看见。
“那好,祝你成功,哦对了,你要去的地方,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界。”
“还有,欢迎回家。”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了少女的轻笑,那笑声混杂在汹涌的暗流中,将意识推向了深渊。
◇
咚!
“哇呜……好痛。”
梦境被人粗暴地打断,然后迫不得已地醒来了。
娇小的手掌抚在我的额头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瞳孔渐渐聚焦以后,天花板上漂亮的纹路便随着视线而展开,一直延伸至青木板的尽头,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觉那是既有规律而又像是某种蛇形的符文。
背部传来了冰冷的触感,我这才发现自己正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下半身还拖在松软的床铺上,而上半身则已经着地了,呈现出一副倒挂金钩的样子,银色的发丝与洁白的床铺混为一体,单薄的睡衣也因此而滑落,但在这里并不担心会被人看见,所以我并不在意。
视线中,几根银白的发丝随着光线的变化轻轻闪烁,将其轻轻捋起,然后右手置于额前,感受着手掌的温度,体会到了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又梦到前世的事情了.......”
咚咚,门外有人敲门,但是沉浸在回忆中的我并不关心。
“想起来真是有够窝囊的啊,那样没用的自己。”我自嘲地笑了起来,“居然会那样无聊地死去,那样懦弱无能的自己。”
但是看着自己娇小的双手,白嫩而几乎没有毛孔,感觉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弧度。
还有什么事能比现在更让人开心了呢?
咚咚咚咚咚。门外那人敲门的力度加大了几分,看得出她有些急躁。
“至于这么着急么?“我推开琉璃色的玻璃窗户,月亮高高在上,疑问地看着我,是晚上,于是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么晚了,会打扰别人的,除了守夜人跟异端拷问官,我想不到别的答案。
门把手上因为短暂被我施加了封印的巫术,所以我不担心门会被蛮力从外面破开。
那么就得加快速度了,简单地换好衣装,披上黑色的斗篷,戴上伪装的尖顶魔法帽,铮亮的镜子正立在自己的不远处,走到那边去,方才看清楚自己的样子。
双手将伪装用的蓝色蝴蝶结取下,成束的马尾随之散开。
——薄娟般直泻而下的及腰银发在身后此起彼伏的星光照耀下,就像是初雪,又像是月光,同时又像是水晶一般。
瓷器般洁白的肌肤以及初雪般白皙的脖颈,杏仁状的小小眼眸里,是尤如漫天星河般闪烁的紫色瞳孔,人偶般的精致面孔在白瓷般的肌肤中还散发着稚嫩的气息,脸庞在阳光下透出优美的轮廓。
纯白的连衣短裙跟她的相貌映衬,陪伴在侧的黑色斗篷将双腿以外的大部分肌肤遮住。
那位仿佛集诸神的宠爱于一身的美貌少女,正在和我隔着镜面对视。
虽说因为连续几日的逃亡,少女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疲倦,但是也不影响她的魅力。
毕竟,这一切都比碌碌无为要有趣多了。
那双紫水晶般的瞳孔里露出坚定的神采,她凛然地看我,以前所未有的坚毅语气说:
“我是魔女伊莉丝,不是别人。”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门外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在用称得上是粗暴的力道敲着门。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难得世界第一可爱的本小姐愿意抽出时间来整理自己。”我这么念叨着,迅速走到那边,被魔法加持过的黑色的魔女靴踏在地板上并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所以我并不怕他们发现。
“打扰淑女化妆的行为应该受到惩罚,《第一巫术·定时爆裂》。”我将凝聚着力量的小小圆形法阵摆放在房间中间,定时时间为2分尔(分钟)。
这个巫术的威力并不是很大,也就会炸掉半个房间罢了,对人反而伤害不会那么大。
“《魔女术·洞察术》。”
通过低级的透视魔法,我看见了门外站着一个站着一位穿着素衣的女孩,她端着一个盖得严实的碗。
她是酒馆老板的女儿,索尼娅。
“请问你是谁?有事吗?”我伪装出不知道的模样,大声喊道。
“亲爱的客人,为感谢您帮助我们赶跑那群不讲道理的人,我父母给您准备了夜宵,以感谢您的见义勇为。”索尼娅笑着说道。
我顿时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情,当时我刚刚来到这家酒馆,原本在尖底帽自带的隐蔽魔法加持下,这幅动人的美貌应该不会惹人注目,但是当我在吃饭的时候,几个混混打扮的人闯进了酒店。
他们的目标明显是我,而且我能够感觉到他们身体表面淡淡的神圣气息。气息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一般人不容易察觉到,但是魔女对这方面的洞察力一向很明锐。
看来教会已经知道有魔女在镇上的消息了,派混混来侦查或许是不想打草惊蛇。
当时他们跟我起冲突的手段,想来也太卑劣了点,不过我却因为失误,泄露了魔女的气息。
而且——我还记得,索妮娅一家当时看我的眼神,与看着怪物的眼神别无一二。
“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这里是真理教会控制的地区,谁让教典里面说魔女是邪恶的呢。”我并不因为索妮娅一家配合了教会的抓捕我的行动而感到生气,这个时代本就如此,普通人不会魔法,对会魔法的人感到恐惧是正常的,在教会的煽动下,魔女狩猎更是家常便饭。
“那么,离法术发动还有一分钟,该怎么办呢。”
如果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我,自然会就这般大摇大摆地走出去吧?妄想着靠自己的力量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然后就会被绑上火架台。
我的师傅告诉过我,真正的魔女,好奇心与谨慎应该常伴其左右。
我叹了口气,逐步加大洞察术的功率,于是,逐渐地,我像是fps游戏中的那种第三人称全视角看到了索妮娅周围的一切。
“楼梯口出有三个引路人,楼下还有两个天耀骑士。”引路人是教会异端拷问官的下属,我粗略估算了对方的实力,虽说我也能解决,但是这种时候,引起更多的人的注意可不太好。
更何况,这里还是教会所属地区,要是引来了高阶的主教就更麻烦了。
“时间还剩半分钟,那好,就这么办吧。”
我走到窗户边上,城镇的风景一览无余,而下面,则是绵延不绝的翡冷河,银灰色的月亮高高在上,给河水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
我想起了在伊莲娜那里所学习的地理知识:这条河水在夏季流速一向比较急;河的下游,是著名的商业都市,也是我的目的地之一。
“我为什么不好好学习飞行术?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不过,应该不会摔死吧,也别希望河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想起溺水时那不好的回忆,让我略有不适。
“那么告辞了,教会的走狗们,本小姐先行一步。”
心里默默地对索妮娅一家说了声抱歉,我蹲下身,从窗户上一跃而起。
身体极速下降,我发动了《第一巫术·初级御风术》,让裙子不会随风荡起来,以免给路人贡献了福利。
“轰隆——!”
跌入水流的那一刻,爆炸声骤然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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