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亮着灯光，距离会议正式开始还有些时间。
我坐在走廊的座椅上，目光跟随着转动的指针缓缓移动。意识恍惚即将入睡时，探测魔法有了反应，耳边也响起阵阵脚步声。
“怎么回事？简短点回答。”
收到通知过来的曹之诚看上去很着急。男人可不能短啊朋友。
“雪衣在协助我办案时遭到了袭击。”
我用平静的声音说道。ok，在二十字以内解释清楚了，如果是考试的话应该能得满分吧。
“然后你英雄救美？”
“是她救她自己。”
“……没被抓走然后要我们去救她？或者受伤需要什么药然后让我们去获得？”
“这是哪来的奇怪剧情。还有，你来了的话会议就可以正式开始了。”
——
目送曹之诚走进走廊的拐角。我从储物戒指取出一罐咖啡，好了，我也要准备出发了。
打开门的瞬间，沸腾的嘈杂声像洗澡时的热气一样扑面而来。完全打开门后，声音突然一瞬间消失，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我。为什么突然沉默？我又不是老师，你们也不是学生啊。
额，虽然我知道开门的声音很响，但应该没有这么引人注目吧？
早知如此，是不是应该紧跟着曹之诚进来，拿他当挡箭牌比较好……
我生硬地点头示意，说了声“大家好”，但应该没有人听到，即便是这样安静的环境里。
“这家伙是谁？”
“不认识呢，是什么突然蹦出来的那种装成路人的反派角色吗？”
“这家伙的脸就是路人脸啊……”
仿佛听到了这样的议论声，当然是我脑补的。
啊，要死要死要死。
嘈杂声渐渐回归，聚在我身上的目光很快散去。我也找到一个稍远的角落位置坐了下来，其实我思考了许久该坐在那个角上，守护哪个角比较好？我简直就是四圣兽。
这时，混乱的人群中，有个家伙突然回过头，与我的眼神相撞，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有些慌张的站起身，向我这边摇晃地走了几步，但很快又退了回去。
是个短发的女生。穿着整洁干净的制服，很乖巧地坐着，与周围的嘈杂格格不入。
不认识啊。在记忆宫殿里使劲寻找也没有结果。唯一有点印象的是那紫色的发色，似曾相识。难道是重逢系的？不可能啊，我就算有青梅竹马，她的女儿的女儿的女儿的女儿也都转世了。
而且紫色发色的多了去了，在高中教室里就能找到一大堆。应该是在街上偶遇到的路人角色吧。应该是一见钟情之类的吧？至少让我脑补成这样。
会议很快便开始。
洪流般的嘈杂声很快便平息下去。
待所有人都坐到位置上后，坐在主位的雪阳开口道。顺带一提，没有看到雪衣。
“那么，会议就开始了。”
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开场白，经过一年社畜生活的我对这句话都快要有阴影了。
“情况我相信大家都有所听闻，我们就不再做阐述了。”
直接进入主题？很好，没有那些烦琐的社会辞令，我不用在开始时就昏昏欲睡了。
“先说我们的调查情况吧。袭击女王的那颗子弹是和上一起案件中，杀死那个男人的是一个款式。”
“不能排除这两起案件有关联的可能性，犯人可能是个连环杀手。”
哦，哦。连环杀手啊，真是可怕啊。在雪阳说完结果后，不少人都举起了手，开始发表各自的意见。但大多数确认第一起案件——少女坠落与此案的关联。
对此的回答是:“除了都有死人之外找不到共同点。”
“我们初步的猜想是，犯人为了引出雪衣而犯下前罪。”
雪阳认真的说道。
“至于原因，很简单，因为女王是领导者。”
嗯，很简单，无论是政治方面还是什么方面，对方是想报复社会还是什么的，至少犯罪原因可以不用担心。
因为雪衣的女王，是领导者，是关键人物。
那为什么还要让她去协助我呢？
不，不是那样吧，应该不会是那样吧。
就在此时，从那边……似乎很遥远的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这是我们的弹道分析。”雪阳站到一边，露出了后方的白板。
“经过初步分析，我们认为凶手是在游乐场开得枪。”
没错。
“但我们把这块区域的监控反复查看，都没有发现类似于犯人的持枪者出现。”
那是当然喽。
话说，接下来不会出现“因为我和雪衣在一起，所以凶手其实是我的同伴，我正好把雪衣引到那个地方让凶手下手，这一切都是蓄谋已久的”之类的情节吧？
还真没。
调查监控！弹道分析！我们猜想！接下来的会议内容都是这样的东西。虽然也提到过我，但只是一笔带过罢了。呵呵呵，我还以为要像偶像一样众目睽睽，解释半天最终被排挤之类的呢，我都在心里niconico了呢。
额……怎么说呢……脑子全是那样的东西了……
——
会议果然都是在浪费时间，重要的事情都不会再会议上表决，给相应的重要人士介绍决定的。
所以说会议没有什么意义，剩下的都是些客套话和一些经过处理或者一些言之无物的空洞话语，怪不得我听不懂呢。绝对不是我的错哦。
除了开始时候认真听了一会儿，后面的时间都在找睡觉最舒服且不易被发现的姿势。
喝杯咖啡提下神吧。
准备这样做的我在储物戒指里寻找了许久才找到一瓶。
开罐，香气浓郁。
饮用，丝滑柔顺。
脑子完全放空。
待到完全喝完，香气散尽，我才将咖啡罐丢入垃圾桶里。嗯，不愧是我，完美投中。
这么说来，咖啡的存货也不多了呢。
——
“喂，等等。”
会议结束后，准备去补充咖啡存货的我刚走出这栋大楼的大门，便被叫住了。
叫住我的人是雪阳。
“干嘛？”
我转过去表示疑惑。说实话，我并不擅长应对这位。我觉得这世界上就没几个擅长应对他。
“那个，谢谢你保护雪衣。”
与往常一样的声音，无论是声调还是响度都没有任何改变。仿佛只会一种说话方式的手机自带的人工智能一样。
“是她自己保护自己。”
“我了解她，如果没有接到命令，她根本不会防守。我知道这样说很奇怪，但因为你，她才真正知道了‘自己’。”
“……”
“所以，谢谢。”
声音没有任何改变。
“那个，我想问一下。”我将目光递向地面，过了一会后又投在雪阳的脸上。
他用视线表示疑惑。
“雪衣是女王，是领导者对吗？”
“当然。”
他点头表示肯定。
“雪衣……很重要对吗？”
“很重要，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妹控发言，同道中人确认。
但是——
“‘对我来说’是什么意思？”
心中隐隐猜到，但仍化作言语吐出。
啊呀，是到夏天了吗？汗水将衣服黏在身体上，举手投足都变得有些困难，但却一点都不热，甚至还有点冰冷的感觉。
“既然非常重要，那为什么要在案发危险的时候让她去协助我外出？”
“……”
他悄悄移开视线。
无名火在胸中燃烧了起来。
“之前十几年的时间将其严加保护，现在轻易让她外出？为什么？”
“……”
“忘了吧，把这次案子忘了吧，我会让霜族加入人族的。”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试图将话题转到其他方向，对我很重要的方向，并企图就这样将话题带过去。为什么？作出如此重要的决定也不愿说出答案，这未免太过草率，与“那个雪阳”简直判若两人。
“你不是领导者。”
“但我可以让领导者做决定。”
“我的意思是，你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吗？”
我反唇相讥。无意中，语气坚定起来。
“不，这是杀人案，且对领导者，对我的妹妹的生命有危险，我不可能将它弃之不顾。”
“我指的不是杀人案，而是关于雪衣的事情。”
里面大概——一定有些其他的东西，那是冰冷残酷，且又无比黑暗的东西，我无法确定它的存在，也不希望它存在。
但一定会有人追悔莫及。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无论如何，雪衣十多年的自由被剥夺的事实无法取缔。无论是多么擅长诡辩的人，还是口才多么好的人，都无法为其作出任何辩解，就像人族对霜族的战争一样，在史册上划出浓烈一笔，永远无法擦去。
这十多年的积累，必定会改变雪衣的人生。
“我……”
雪阳顿了顿，耷拉在两侧的手握成拳头，终于，再次开口。
“我尽力了啊！！”
声音终于改变，非常别扭的声调，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孩子或是初学一国语言的外国人。
“我害怕啊……本来是我……应该被夺去自由的是我，但我却把它让给了雪衣，把一切都推给了雪衣。推给了那个柔弱的女孩子啊。”
“我试着去分担雪衣的工作，去让她轻松，去当一个【哥哥】，但后来我发现，当她成为领导者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属于我了，不全是我的妹妹，而是整个霜族的领导者，她……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啊。”
“你不了解我。”
留下这段话，他哽咽了一会，不发一语地转身走进了那栋大楼。
那栋同时限制了雪衣身体和灵魂的大楼。
真是碍眼。
——
若只取答案，便会轻松百倍。
若只沐浴在耀眼光芒下，便会快乐百倍。
雪阳突然的短暂爆发，那如同混合咖啡般复杂的声音，简直与平时的雪阳完全不沾边。
那种无助感我很熟悉。
对妹妹失去自由，哥哥无能为力的这种无力感。
如果重要的东西能够轻易取代，无可挽回的东西可以轻易找回。
我无法责备他是卑鄙小人。
但是，可别小瞧我啊。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是习惯于将事情理解透，总是试图掌握全部的糟糕家伙。
所以啊，无论是阳光所照到的地方，还是阴影所笼罩的地方，我都必须将其全部看透。
我，下定了决心。
雪阳无能为力，因为他需要顾忌太多人，保持着美好的形象。
我无能为力，因为我根本没有需要顾忌之人，别人的看法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我能够理解雪阳。
但却无法原谅他。
“你不了解我。”
你以为你就了解我吗？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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