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门军在进行那场六个人的会议后，才聚拢剩下本就为数不多的各层将领（兴许连将领都不能算 ），商讨后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关于当下正面行动方面的决策。
这时候，就算不是深夜，也接近了。
即使点了烛火（说实话为了隐蔽也不敢多点），整个大帐还是十分昏暗。前来的各营将领纷纷收拾一番告退，座位一个个空出来。
前方，帐营末端，在烛火下头发显得更黄，明明看起来是和徐连一般年纪、却更显幼小的身形单薄的黑衣将领，仿佛失了神地坐着，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地图上。
徐连眼里，帐营下的孙亭看起来更弱小了。
简直不知道她是如何挥舞那杆朱柄银刃大刀的。
几乎身心俱疲的徐连，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主公与孙亭比起来虽然身形成熟一点，但与孙亭相同，和她身形近似的人比起来，安至也显得单薄体弱。
不知为何看起来骨架小，同样也是看着不会武的那一类人。
余州五人组不会都是这样的吧？
烛火的光芒打在孙亭蓬蓬的黄杂毛上，徐连边看边想。
孙亭不能算一般人常常注意到的那种倾国倾城的女孩子，然而仔细打量的话也很漂亮——好吧主要是可爱——徐连已经无聊到歪着头靠到桌案上这样想的地步。
不过那种难以拥有的坚毅气质也在双眼周围处显示着。
徐连觉得，现在想到“眼睛”她就会想到林道。
嘛，那个人的话，那双本很容易吸引人的眼睛里的恐怖寒意会让人自动忽略她的性别和样貌——那种气场也是。说起来，她们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性别这一说吧？
反正都没区别。更没必要管（苏居不重要。总之性别不同但总打不过孙亭的这种事实是毋庸置疑的）。
啊……主公习武的吧？
虽然在之前主公一副只会勉强挥挥剑的样子，但从她很少做出却精准敏捷的出剑动作中还能看出来一点。然而之前她从来没有留意过——直到清楚主公的师父兼抚养人是谁为止。
那个算得上良性神秘（林道可能在她看来是恶性——真的很难形容嘛）的益州牧会有个治理能力仅限于将一个县城打理的不错的徒弟……
果然还是不信。
没错，恐怕所有人对于那五个人（实际上是六个）都是这么想的。
喀啦喀啦。
孙亭低着头拢起竹简，慢慢地卷起，拨过细绳转上几圈系好。
只是里面的两个人不知道，外面霜门四将还忧心忡忡地守着。
郭辞转了上十个圈，中间又原地跳了两三回。
齐睿本来就带了点烦躁，看到这一幕反而为了平静下来长长出口气，整个人放松瘫坐到草地上。
“睿……地上有水。”
“……我知道。”
齐睿直接动手敲敲自己的头，进而双手撑住地面，半睁开的眼睛里映着烧得噼里啪啦响的柴火。
或者说，是专门只烧出淡淡亮光以防暴露的柴火。黑夜里的那点红光似乎没有作用，黯淡到了漆黑里的红光也不显眼。
月光渐渐冒了出来。
果然还是更喜欢柴火啊——至少对于现在惨淡寒光来说。
齐睿完全看着那点光。
另外三个人的影子晃动着，围绕着那点光晃动着。
……主公简直比这种月光还要寒冷凄惨呢。
齐睿扬起头，闭上眼片刻，按住地板撑起身子后拍拍袍摆。
“我们先回去吧。”
“……可、可是——”
庆络揉着自己的暗红色裙摆（可以说是裤子吧？）这样轻声纠结地说。也只有孙亭的事情能让她变得和孙亭如此相像。
是什么时候开始呢？
好像第一次见到孙亭，庆络她就掌握了“自己”的存在一样。
齐睿心中念叨着，像在疲惫中找到了一件可以让她忍不住轻笑的事情。
“我们留下貌似也没有什么用。将军可不是什么会脑子发热的人呐——也不是任自己忧郁的人吧。”
柏代听到齐睿很少见地轻声柔和地说话，略有些惊愕地转过头。然而黑暗里的剪影就说明了她的那股锐气不可能这样褪尽。
“也是啦……”
郭辞将没能扎到环辫里的掉出的碎发夹到后方，用更轻的声音回应。
帐内的徐连，沉默地看着孙亭收起东西，然后开始剪烛火。
直到慢慢剪完对面前方的两支，她再转过身来看到徐连，像敏锐的直觉一直没有放松过而没有直接下意识出手、而是明白她的存在却忘了这件事一般，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一点，又很快恢复成刚才那般。
眼帘再次搭住她的眼睛。
刚才的那一下，徐连又可以看见，她眼睛里的那种金色，像就算变成眼下这种境况也不会燃烧殆尽似的，任然是有光泽。
什么时候会燃烧殆尽呢？
徐连不可能料到的是，几年后的孙亭给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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