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祎和云生离走在皇宫的暗巷，她停下脚步，说：“你不必提防于我。我虽不是什么好人，我平生劣迹斑斑，但从未想过加害于你。”
她这么说显然是已经听见了月舞刚刚所说的话。
聂祎转身面向云生离，其妖冶又英气的异域面容此刻犹如妖魅，但，她真的非常美丽，如果注视着她那充满漠色的血红瞳孔，谁都会在那一刻对她倾心，谁都会想见到这个冷美人的一个笑容。
“我的愿望是成为一个流芳百世的名士。我绝对不会做你们所怀疑的事。”聂祎平静地这么说着，眼神中带着她的志气。对于云生离和月舞对她的怀疑，她没有丝毫怨怒。
“……我相信你，聂大人。”云生离衷心地对聂祎说。之后，他对聂祎说出了真相，“在下诊出了唐王陛下并非患有疫病，而是中了猫鬼之咒。我没有任何线索，我只知道，饲养猫鬼的大多都是女性，饲养猫鬼需要大量腥臭的鱼眼。”
云生离刚说到这里，聂祎便问：“那今日你还有必要面见唐王么？”
云生离摇了摇头。猫鬼疾本无药可治，面不面见唐王都无关紧要。
聂祎平淡地说，“你没有猫鬼的线索，但我有。”
他惊讶地看向聂祎。
“……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和唐王关于猫鬼之事？”聂祎忽然质问，语气依然那么平静。
未等云生离回答，聂祎便自答，“因为，你怀疑是我在饲养猫鬼，对么？”
“……是的。”云生离愧疚地说，“对不起，聂大人。”
“没什么对不起的。”聂祎似乎有些许地失落，但不明显的，她只说：“我平生劣迹斑斑，杀人如麻，被怀疑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谁都不会相信我这样的人。”
就算恪尽职守，问心无愧，但她止不住流言蜚语，也无法改变世人的想法。所有人都觉得她只是以美色投机取巧、魅惑唐王的恶劣小人。唐王越是看重她，众人就越觉得她德不配位。
她这样的人，就算有一天谋害了唐王，所有人也不会觉得奇怪。没有人会为她辩解一句话，包括她自己。因为，她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
但是，云生离也不是怀揣恶意怀疑聂祎，他从未相信过谁。
“聂大人，您说知道猫鬼的线索……”云生离细细询问着。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聂祎说。
“……好。”
聂祎不语，她带着云生离在皇宫走了半个时辰，最后去到了一个整洁的无人小庭院。那里种有数种花圃，有人工所造的小桥流水景色，是个美丽的庭院。
但，怪异的是，庭院的围墙贴满了白色的符咒，好像在封印着什么一样。
“这里是……？”云生离问。
“很多年前，尚是太子的唐王蓄养过一只猫。但那猫抓伤了崇文太子，它被当时的护卫处刑了，这是唐王最后见到那只猫的地方。在那之后，唐王极其恐猫。是唐王下令在这里贴满符咒，以防猫鬼作祟。”
唐崇文养过猫。但因为其抓伤唐崇文而被处刑，唐崇文畏惧它会回来作祟，终生不得见猫。外界都是这么认为的。
云生离看向围墙上的白色符咒，他对聂祎说：“不，聂大人。唐王陛下……并不怕猫，也不怕猫鬼。”
“何出此言。”聂祎问。
“这些符咒不是驱鬼灵符，而是……”云生离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但是，他确实辨认出墙上那些“符”绝对不是什么驱鬼灵符，而是……
“……冥钞。”云生离终于说出。
“……”聂祎似乎也觉得荒诞不经，她竟笑了，又问：“你是说，唐王命人在这里贴满冥钞来祭奠那猫，而非在镇鬼？”
“……”云生离见到这庭院的情景，他头一次感受到，唐王这个昏庸的君王竟是个心怀善意的人。唐王若是有心防范猫鬼，请来各方异士来渡鬼又是什么难事呢。但，他却不忍心。
他好像能理解为什么那些护卫对唐王如此忠诚。可能，他们见到了唐王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时，一位装扮朴素的老奶奶走了进来，她慈眉善目，气色红润，是一位看起来很健康的老人家，她笑呵呵地对他们说：“你们还是找到这里来了。”
“……”聂祎看着她。
这位老奶奶是和聂祎、赤脚大仙住在同一苑舍的护卫的外祖母——高氏。
“你怎么会在这里？”聂祎问高氏。
高氏依然呵呵笑着，她的瞳孔收缩成一条直线，犹如白天的猫眼睛，她的喉咙发出了似猫又似野兽的低吟。
云生离挡在聂祎身前，“聂大人小心。是猫鬼附身！”他立即从怀中取出能对付猫鬼的灵符。
可高氏仍然笑吟吟，但她却露出了另一把声线，是猫鬼的声线在对他们说，“巫医大人，你知道为什么猫鬼爱附身在女性身上吗？”
“……”云生离紧握着符咒，盯紧了高氏的一举一动。
高氏的瞳孔泛黄晶亮，犹如猫眼，她的怀中浮现了一个猫的影子，那影子的尾巴轻轻晃动着。
猫鬼和高氏的声音重合到一起，她对云生离说，“我无意谋害任何人。我若想取唐崇文的性命，他早就死了。何必等到巫医大人来到这里寻我。”
“……”云生离和聂祎都没有说话。
“我是唐王饲养的猫，很多年前被白羽斩伤，四肢与尾巴尽断，但我尚留一口气，我在这里奋力爬行，我希望陛下能够救我。但，唐崇文没有。他见了我血肉模糊的模样，竟吓得仓皇而逃。”她笑呵呵地说，“猫就像女人啊，我们只要失去了漂亮的皮毛就等于失去一切。”
猫鬼凄苦地诉说着，“高氏怜我，她将我捡了回去，悉心照料。可惜，高氏只是一个善良的愚妇。当时，我伤势严重已药石无灵，高氏为了救我一命，听信了术士哄骗，将我绞死制成猫鬼，但那道士没有告诉她，我被制成猫鬼的代价是取她女儿的性命。”
云生离等着猫鬼将事说下去。毕竟，猫鬼以能盗人钱财，毒害人命的功用闻名于世，也因此被心术不正之人蓄养。高氏蓄养了猫鬼，必然也会用它来害人。
“高氏这人是真良善啊，就算这样，她都没有怨恨于我，更没有利用我去谋害任何人。”
“……”
“唐崇文虽弃我，但毕竟主仆一场。我特意等巫医大人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有其他恶鬼混了进来，它装成了人，欲害唐崇文的性命……我为保唐崇文一命，特意在他的茶水撒了泡尿，让他稍微中点死不去的毒，让他藏起来回避一下而已。”
那猫鬼的影子晃动着尾巴，慵懒地说：“唐崇文一旦痊愈就会被它杀死。”
这猫鬼不是想要取唐王性命，而是在保护唐王。就正如唐王当初并没有以驱鬼灵符毁灭它的鬼魂，而是使它阴间足钱一样。
那猫鬼的影子从高氏身上移开，只留下飘渺的声音，重复着那一句话，“恶鬼混了进来，它装成了人，混在你们之中，它想杀死唐崇文，也许也想杀了你。”
“恶鬼混了进来，它装扮成人，混在你们之中，它想杀死唐崇文，若想知道它是谁，看看谁人月下无影。小心，小心。”她的声音渐渐嘶哑，这声音在庭院里回荡着，凉风吹落着庭院中的符咒，变得诡异起来。
声落，高氏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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