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无眠的一夜。
这对斯维塔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以前的他在执行任务时，经常需要长时间不休息。相比之下，陪床这样的事情显然要轻松不少。
伊拉是在早上七点多的时候醒过来的，这着实让斯维塔松了一口气。她很虚弱，但在看到斯维塔的时候努力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伊拉，你还好吗？”
伊拉的嘴角翘得更高了些，算是表示肯定。
“那好，我去叫医生。”
斯维塔走向走廊尽头的医生办公室，叫了值班的西德洛夫医生出来，并把病历交给他看。值班的医生并不是做手术的那位，他打开病历本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既然醒了，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西德洛夫走到伊拉的病床前，看了看病人的状况，“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先不要乱动，也不要说话，可以眨眨眼睛示意，如果感觉不错就眨两下眼。”
伊拉很配合地眨了两下眼，继续保持着微笑。
“姑娘，您是病人的什么人？”西德洛夫转身看向斯维塔。
“朋友。”
“您能联系到她的家人吗？”
“是的，我能。”斯维塔无奈地回答道，她已经是第二次回答这个问题了，“但是她的家人都不在莫斯科，他们在伊尔库茨克。”
“好。”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但还是请您尽快联系她的家人。”
“我会的。”
“那么现在我们来检查伤口。”西德洛夫看了看周围，“这里好像不太方便……这样吧，您能抱住这个心电监测仪吗？请您小心一点，我们到办公室去。”
“好的。”斯维塔抱起了心电监测仪，似乎有些吃力，“请问医院的所有病房都满了吗？”
“是的，我想应该是都满了。”
“她受了枪伤，是重伤病人。”斯维塔非常不满地说，“把重伤病人安置在走廊是极为不合适的。”
“我们也没有办法。”西德洛夫小心地推着病床，“不过我想一会我可以看看有没有出院的人。我会优先为她安排房间的。走廊只是一个临时的位置。”
“谢谢。”斯维塔干巴巴地道了声谢，走到了医生办公室的门口，跟随着西德洛夫进了办公室。他搬走几把椅子，腾出了足够的空间来，又让斯维塔把监测仪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掀起了伊拉身上的被子。
斯维塔能感受到伊拉变得十分紧张。她只穿着病号服，却要被一个陌生男人解开衣服进行检查。
“西德洛夫医生，有些事情还是我来吧。”斯维塔上前一步，挡住了医生的视线，“请您稍等，请问哪里可以洗手？我有一定的医护经验，可以帮助您。”
西德洛夫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斯维塔话中的含义，但又无法相信斯维塔“有医护经验”的说辞，随即点了点头：“没关系，姑娘，我可以叫护士来。”
“我昨天就看得出来，您这里非常缺护士，估计一时半会也没人有空闲，”斯维塔坚定地说，“所以还是我来吧。”
西德洛夫没有办法，只得指了指办公室的一个角落。斯维塔朝伊拉眨了眨眼，走过去认真地洗手——卫生是很重要的。由于没有毛巾，斯维塔只能用力地甩着手，然后稍等了一会让手自然风干。
“好了，西德洛夫医生，可以开始了。”斯维塔在医生的一侧站好，小心地掀起伊拉的衣服，露出缠着绷带的部位。绷带上的血迹非常明显，斯维塔只能让自己的动作尽量再轻柔些。
“伊拉，伤口还疼吗？疼就眨两下眼睛。”
伊拉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眨了两下眼睛。
“我们第五医院的护士确实不太够。”西德洛夫感慨地说，“今年以来一大批人都辞职了。医生也是一样，很多人都走了。”
斯维塔在西德洛夫的帮助下缓缓揭开绷带，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很快展示在两人面前。伊拉倒抽了一口凉气，随后咬起牙来。伤口已经得到了妥善处置，斯维塔点点头，这样的伤口她见过很多了，但她只会临时处理，专业的部分还是要交给医生来做。
“幸好不是贯穿伤。”西德洛夫仔细地观察着伤口的缝合情况，“看起来还不错，我想病人可以试着说话了，不过要轻，不要牵动到伤口。”
伊拉张开嘴，许久才说出一个词来。
“斯维塔……”
“是的，我在呢。”斯维塔条件反射一般地回答道。她非常理解病床上伊拉的情况。当呼吸都会带来剧烈疼痛的时候，没有人会想说话。
“我想，可以继续把绷带缠好了。”西德洛夫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只圆珠笔，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东西，“伤口的情况还不错，接下来就是要防止感染了。”
斯维塔咬着嘴唇，重新为伊拉打好绷带，再整理好衣服，最后重新盖上被子。整个过程中伊拉都咬着牙，似乎是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您和病人就暂时在办公室吧。”西德洛夫把病历本放在了办公桌上，“我去问问医院还有没有空闲的病房。”
斯维塔安静地站在病床的一侧，伊拉微微偏过头去，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你的室友伊莲娜打过电话了，待会她也会来。”斯维塔平静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至少等到好一些再说吧。”
“斯维塔……”伊拉用气息发出了声音。
“是的，我在呢。”
“你说，正义是什么呢？”
斯维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她注视着伊拉的双眸，但那双眼睛里不可能有答案。
伊拉的眼角滑出两滴泪水来。
“斯维塔……”伊拉说的非常慢，似乎每说一个音节都需要巨大的努力，“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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