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8 礼拜三 早晨
清晨起床的时候水雾蒸腾凝聚在玻璃上迷蒙模糊看不清外面的世界。淅淅沥沥的小雨好似断线的珍珠一般滴滴答答打在雨棚上,跳动着,滚落着,连绵不断,奏鸣出一系列甚是好听的雨天交响曲。
寒风冷倦地吹袭着,夹带着大量的雨水降落到玻璃上,水珠由着重力斜向下四散流去,随后又交纵聚合到一起,坦荡荡地顺着窗台自由坠落。
琴木费了一番功夫才从绘香的被窝里艰难地爬出来。把半夜就开始抱着她的家伙给挣脱开,还要预防这醒来装作睡着的家伙随时的偷袭,她的起床之旅很辛苦,备受煎熬。
成功穿好衣服之后,琴木报复性地推开窗子,放入夹带着潮湿水汽扑面袭来的冷风,眨着眼坏笑道:“绘香,你看——下雨咯~~”
绘香睁开无神的眼睛,拉紧了被子,守护住最后一丝热气,“下雨就下雨呗,我还没睡好呢,今天帮我给老师请个假。”
可她终究没能如愿,此后不久,琴木就不留情地掀了她的被子,强制给半死不活的她换上衣服,然后一路驱赶着她去洗漱,吃饭,直到最终穿好皮靴推门而出。
“绘香,出门不要忘了带伞。”琴木最后一句招人‘厌恶’的啰嗦传入绘香耳中。
“知道了,姐姐。”
“吵死了…”绘香在大声回应之后,又兀自小声嘟囔着,跺着脚不耐烦地等待着琴木同她一起出门。
琴木磨蹭了半天也没出现在客厅里,绘香着急了,便踏着皮靴也不顾会不会沾污大理石地板,就快步地进了厨房,声音沸腾,嚷嚷道:“姐姐,你快不快点啊,慢死了,今天不是要跟我一起走么?”
琴木方才记起了之前的约定,拍了拍脑袋,幡然醒悟:“对哦,不好意思,我以为又要等齐耀,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打吧。以后跟我一块走得了,陪他多浪费时间,而且还挺容易暴露你身份。”绘香依靠在餐厅与厨房的隔板旁,乏闷而没有神韵的视线注视着琴木。
琴木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联系人列表里最下方的号码,电话那一边很快就传来了无比慵懒和不客气的声音:“谁啊,这么早打电话,缺德不缺德。”
琴木一听这话就来气了,嘿,你跟谁说话啊你,什么态度…她也态度嚣张地回了句,“齐耀,你最近胆子很大嘛你。”
对面的声音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软化了下来,连连赔礼道歉,“原来是琴木大哥啊,失敬失敬,不好意思,我以为又是我那朋友,总半夜打电话给我,判断失误,抱歉抱歉!”
“算了,就算你抱歉,我也看不到。对了,以后我不陪你走了,你找别人一块吧。”
“别啊,怎么了,我刚才态度不好是我的错,可你也不能直接给我判死刑啊。怎么了啊,为什么不陪我走啊?”齐耀急地差点跳起来,家里的席梦思床都差点给他改造成蹦床了。
“我妹要让我陪她一块走,所以以后你保重吧。”琴木的语气略带着一丝丝低沉,眉目紧凑。
这样抛弃挚友固然有些不对,可是和妹妹相比,挚友的分量相形见绌也是合乎情理的,琴木只能做出这样的抉择,不管这对不对得起齐耀。
“你妹?她又愿意让你陪她了,她不是有个闺蜜叫徐灵的,一直陪她走么?怎么,闹翻了啊。”齐耀也不避嫌,直接冲电话里嚷嚷,声音大地绘香都听见了。
“喂,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我和徐灵关系好着呢,谢谢关心。顺便我姐……哥,以后不会陪你走了,你就死心吧!”
绘香恶狠狠地夺下电话,当场给齐耀来了场残酷的思想风暴,不仅直接宣告他和琴木上学同行机会的终结,还把他从睡梦中给彻底嘶吼醒了,现在他一点儿都不犯困了,但就是有点难过,怎么会这样…他可爱的琴木,啊不,挚友琴木…就这样离他远去了……
只不过那个姐是怎么回事?忽然叫错了么?应该是吧,齐耀思度着,顺便把大衣套上,去楼下给还在睡梦中的妹妹齐寒买早餐,当然自己那一份也少不了。
琴木无奈地接过那已经挂断的手机,在绘香的催促下穿好鞋,两人便一人撑着一把绿伞下了楼,走到小区通往外界的小径上。
“早上好!”徐灵挥动着手臂,元气满满地从另一条路过来同她们打招呼。
“早上好!!”琴木和绘香也同样和徐灵礼貌问候,语调一致,动作相像,就仿佛两人合并成了同一人。
“还是这么步调统一,和谐一致啊。难得见到你们兄妹这么早就出来了,真稀奇啊。”徐灵又如往常般挑逗起二人来,微微浅笑,谦和而灵气十足。
粉色的雨伞执在白皙而透着微红的纤纤细手中,红色的学校制服克制不住胸前的点点隆起。黑色如洗、整洁却没有波澜的长发,戴着黑框眼镜露出那热情而奔放的笑容。最凸显的是,诗书气从举手投足间能够轻易地散发出来,尤其手中抱着的那本不知何日从图书馆借来的厚厚书籍,文艺范十足。
还记得初中那会儿,琴木就非常欣赏徐灵的才华了。
从报纸到书刊,再到言情网文兴起,顺着时代潮流的浩浩荡荡,她谱下的青春物语韵律十足,节奏鲜明。在江州青春文学中已然占据一席之地,跻身江州文坛新秀排行榜,多次在学校里收到表彰称赞。
就是这样一个前途光明,下笔如有神的当代青春文学作家,令琴木崇拜地五体投地都不为过。她也曾助兴给徐灵打赏过一小笔钱,不过很大的功夫,都来源于徐灵自身的努力。现在听说她正在进行新小说的策划和撰写,目前还未在网上同步更新,可能要走出版路线。
正当琴木看得秀外慧中的徐灵,楞地出神的时候,她的胳膊被绘香狠狠地揪了下。接着再转头看绘香的表情,十分难看,怒意里渗着丝丝醋意,只不过碍于徐灵就在她们面前,所以才没言语跟随集中爆发。
“是啊,是啊,绘香说要让我陪着上学,所以我就跟来了。”琴木惊慌失措地挠了挠那细长到耳垂的发丝,支支吾吾的口气意图掩盖过刚才自己的失礼,不过那羞涩泛红的脸可不会放过她,她紧张的样子还是被徐灵机灵而迅捷的眼睛给捕捉到了。
毕竟徐灵可是观察者里面相当厉害的,不然怎么可以当作家。
“琴木好可爱啊你,你不当女孩子真的是最大的失误啊。”徐灵一手抱着书,一手捂住发笑的嘴,遮住自己的丑态,不让琴木看见。
“哪有…我们快走吧,雨下大了,等会儿路上水积深了,就不好走了。”琴木无措地被徐灵捉弄了,她越发害羞起来,想着挑开话题,尽快离开这里。
“嗯,走吧,走吧~徐灵,我哥不会说话,你要体谅点哦。”绘香很识时务地给琴木打了个预先补丁,以防她失误的时候又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动。搞笑事小,身份败露事大,可不能因小失大。
“嗯,我知道的,琴木是可爱的男孩子嘛,校园里的花美男,连我都忍不住想要追求。”徐灵一向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就连追求这种事都摆在口上,惹得绘香也不自觉脸红了,拍打着她的手:“说什么啊你,追求这种事不能瞎说,到时候我哥想入非非就不好了。”
徐灵吐了吐舌头,灵巧地笑道,“琴木,不好意思啊,开了个玩笑,说了些让你误会的话,别在意哦。”
琴木轻轻地点了点头,脑袋却依旧空白,没听到她们之后说的一番话,还沉浸在徐灵说要追求自己的那幸福感之中,想着自己原来还挺受徐灵喜欢的,心中乐开了花。
前往教室的路途中,雨水四溅,落在地上开满了花,偶尔还遇见了她们各自的同学,除了打招呼,调侃,还有开开玩笑,她们之间也会有一些有意思的交流,不过在临近教室前大多都闲闲碎碎,聊着教室和学校里的事情。
一直到各自分别之时,徐灵忽然把书递给了琴木,神秘地笑了笑:“拿去看吧。”
琴木懵了,“为什么给我?”
徐灵只竖了竖食指,1,还是不可言说,琴木没明白其中奥妙,但她已经拉着同样想知道书中秘密的绘香走远了,琴木只得望着厚厚的书老旧的封面发呆。
这是一本外文翻译书,书封面的标题都有些磨损看不清了。看来在图书馆躺的年岁久远,中途又被借了很多次,所以破损模糊也没法避免。
琴木只得拿着书进了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细细观察分析下徐灵告诉她的话到底是些什么。
当她翻到第一页的时候,没有任何标记或者提示性的话语。第11页的时候依旧如此,只不过多了一行浅浅的铅笔写下的字:date,日期,不明白这其中包含的意思。
第111页才是最震撼心扉的,明眼人都能看清楚,用黑笔画线的清晰的原文黑体字,内容如下:
“真相往往只有细心的人才能观察到,有时候你刻意想隐瞒的,可能别人早已经发现了,所以请多多注意你自己的言行,自己的缺点。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傻子,聪明的人越坦诚反而越活得潇洒……”
琴木赶紧捂住书籍,摸了摸自己的脸,再顺着衣服往下摸,忽然察觉到今天的情况不对劲,她好像没穿裹胸带就来学校了…学校制服似乎不能把她女生既定的事实给遮掩住。
“这…不就等于告诉徐灵,她就是女生了么?”
琴木的脸灼烧地发烫起来,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徐灵知道也就罢了。可这样下去肯定会在全班人面前暴露的,这绝对不行…难不成现在赶回去把胸给压平下去,再匆匆赶回来,那时间肯定赶不上了。
该怎么办!?
她正抚摸着自己的太阳穴,脑海中火急火燎寻找着‘救火’的办法。这时候沈荼哼着歌悠闲地从前门走到了她的座位旁,拍打着她的肩膀,申请进到里座,“琴木,快点,让开!”
琴木看到她就像看到上天派来的使者一样,激动地眼泪都快溢出了,慌忙抓住她拿在手中的黑色背包,支支吾吾地低声说道:“沈荼,快,快,帮我个忙。”
沈荼不明所以,一脸呆愣,她现在还站在琴木身旁,红色的长马尾落到了琴木的肩上。正困扰地握起拳头,有些想打人。
“什么忙啊,不能等我进去再说啊。”
琴木这才知道自己有些失礼了,赶紧拉开自己的椅子,给沈荼开出一条通路,不过她的动作起伏有点大,拉椅子的声响太过锐利,划破了教室安宁的空气,班上零零落落来着的学生都朝她这边望,揣测发生了些什么。
琴木自然不想被人这么集中观察,马上机智地用胳膊挡住胸部可见的起伏。那边的眼光觉得没什么之后,便又收了回去,各做各事。
而沈荼正睁大眼睛观察着她那表情丰富的脸,从惊慌到叹息,从不安到安宁,就像是精彩的表演,她也不得不会心一笑,揪了揪她那Q弹的脸,发问道:
“诶,到底什么事情啊,赶紧说啊,姐姐可没功夫陪你,我作业还没抄呢。”
琴木自然不会把这事抛到脑后,快速地转过身,弯过大半个身子在她的耳边小声诉说:
“沈荼,我束胸带没带过来,我现在也没穿内衣,会不会被发现啊……”
沈荼听到了这重量级的秘密之后,神色也跟着惊慌起来,她侧眼朝着琴木那凸起的地方悄悄瞥了一眼,果然,这跟平常的平板完全就是两样,眼尖的男生,说不定会发现一点猫腻。
“你先别着急,我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糊弄过去。”
“嗯。”琴木包含期待的明亮眼神正翘首以待地投向她,似乎拯救她的只有她了。
两人都陷入了深深的迷惘,这如镜中月,水中花的‘世纪难题’,她们费了好半天都没想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任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毫无进展。
--校门口
杨月撑着蓝色花纹的雨伞从学校食堂里出来,刚刚吃过早饭的她,心情很好,正四处张望路边的风景和行人,希望能从他们之中找出熟悉的人。
可她的朋友屈指可数,除了班上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女生之外,就只有尹文琪副会长,以至于路过的女生再多,也和她没多大干系。可是有一个人让她十分在意,那就是天蓝发的翩翩少年--南宫琴木,她思量着,爱慕着的男生,他会出现在这纷乱的人群中吗?他又会撑着怎样的伞?
可终究还是没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杨月很失望,她只得迈着沉重的步子从学校的大路往樱花林那边走。那里是她和琴木高中时代初次见面的地带,也是初中时代她们见面的信物--樱花存在的圣地。
这里依旧有着樱花树,不过归属于落叶乔木,一到冬季天寒地冻,缀在树上的叶子所剩的就不多了。落在地上的枯叶虽然没有平常树木堆积地多,但矜持也至少称得上是樱花的魅力吧。
“真冷清。”杨月叹了口气,热气在空中如一缕薄烟被冷风吹散,飘零没有踪迹。
忽然她身后光秃秃的树枝抖了几下,然后有人不小心发出了类似于“啊”的声音,不过声音粗犷而又容易分辨,走在前面的杨月马上慌了神,快步跑起来,从密林深处朝着教学楼那边跑开了。
“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好可怕,还好我发觉了,不然等会儿就糟糕了。”
她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在教学楼后门,背着书包跑上了楼。
紧跟身后的齐耀十分遗憾自己跟踪的目标消失了,只得停下来,捡起刚才被树枝剐蹭遗失的伞,拍着身上的水渍,念念有词地骂道:“真背!唉,现在不知道怎么跟琴木报告她的行踪了。不过杨月,你给我记着,你绝对逃不了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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