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样，你这种逆来顺受的个性都实在是糟糕透了！就算只是为了活下去，我也绝不能就这样轻言放弃！”
实验室里狂风大作，吹散了这种场所一般来说都会有的特殊的药剂的味道。淡绿色的烟雾散去，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起来，发动攻击的少女愤怒的面容清晰可见。
“你说我糟糕？Type A？”
“都说了，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啦！自然魔法·风魔武装！”
被称作“Type A”的维斯切莉怒不可遏地挥动着自己的拳头，向嘲讽她的对象提出抗议。话音刚落，她四周的空气开始以她为中心急速旋转，转眼间凝聚为肉眼可见的奇异武装。
细细查看的话，会发现一层薄薄的空气铠甲覆盖在了少女娇小的身体之上，除了这样的保护性措施之外，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把长刀，同样也是由急速流动着的空气压缩而成的。
少女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她将手中的气流长刀指向另一个维斯切莉，气势汹汹地说道：
“一决胜负吧！如果我赢了的话，以后我就是真正的、唯一的维斯切莉了！而你，零零号，就给我消失吧！”
“虽然是很幼稚的做法......但好像也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呢。那么，如果我赢了的话，你也要好好地自行了断哦。”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嘛！”
炼金术的衍生分支众多，自然魔法是其中的一种。与广为人知的现代科技相比，炼金术更加注重与自然的交流。与其说是驾驭自然之力，解释成借用自然的力量更加合适。
“A型维斯切莉”所使用的“风魔武装”是最为初级，也是最为有效的一种自然魔法。利用身边随处可见的空气的能量，实现无死角的防御和简单利落的进攻，可以说是相当实用的魔法能力。
炼金术的其他分支暂且不谈，光说自然魔法就绝不只有这一种种类而已。
维斯切莉·Zero面无表情地蹲下身子，长及腰间的海蓝色长发随之拖曳在了地面上。她把两只手同时抵在身前的地板上，口中轻念咒语：
“孕育万物的大地母亲，沉稳坚实的岩之力量啊——”
随着她的颂唱，周围的地面开始震动，并发出隆隆的巨大声响，仿佛一场地震将要来临。
“化作您忠实仆人强大的武器，铲除一切胆敢进犯的敌人吧！”
Zero猛地睁开眼睛，眼中放出两道凛然的光芒。
“歼灭吾敌吧，岩之圣剑欧卡！”
大地被撕裂，从破开的巨大洞口处涌出了耀眼的白色光芒，A型维斯切莉不由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等周围的亮度终于能被人眼适应时，A型看到了那个对任何敌人来说都很棘手的东西。
“切，大意了，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还能以自然魔法召唤出岩王的武器。这下麻烦了......”
出现在Zero手中的是一把体积中等的银色长剑。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从握手到剑尖的线条流畅至极，看上去非常朴实结实。
与A型维斯切莉超出常识的空气武装相比，Zero所拥有的武器的确是寒酸了点，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岩之圣剑欧卡。
单论锋利度的话的确是平庸了点，但被誉为“大地力量的具现化”的它拥有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硬度。除了破坏力惊人之外，由于其强度的关系，用它来进行防御也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我的身体状况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糟哦，倒是你，得一直维持着那种程度的集中力，没关系吗？”
“少罗嗦少罗嗦少罗嗦！”
本来听上去像是关切的一句话，却招来了对方的愤怒。Zero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挥剑挡住了A型的突袭。密度极高的气刃与坚硬无比的欧卡相撞，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什么嘛，就只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
A型调转身子，用刀柄扫向Zero的腰部，却被轻松地闪开了，这让她不禁咋舌。
“哼，真要这么说的话你不也是一样吗，Type A。”
“都说了叫你住口啊！”
不管暴怒的A型如何努力，她都无法伤到Zero一分一毫。同样，Zero那些看似刁钻的招式，也都被A型轻松看穿。
“看来作为同一种灵魂的共同容器，我们实在是太了解对方了啊，虽然说起来有些丢脸就是了。”
“你以为我想啊！真是耻辱！”
从两人开始决斗开始计算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虽然她们的武器无数次针锋相对，虽然她们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死斗中变得大汗淋漓，但竟然除了气喘吁吁之外都没能抓住对手的任何破绽，这不由得让人开始怀疑这场战斗的意义。
“叮”的一声，风魔长刀和岩之圣剑欧卡再一次相撞，巨大的冲击力的反馈使得两名精疲力尽的少女不由得被轻松弹开，纷纷坐倒在地。
在一开始气势凌人，想要速战速决为争执画上句号的A型维斯切莉喘着粗气，汗水沿着长而整齐的光亮刘海流下来，迅速渗入地面之中。长达二十分钟左右的剧烈运动使她的身体消耗过巨，维持魔法效果的精神力也一并消耗殆尽。她擦了擦滴入汗液的模糊双眼，看向不远处脱力地瘫倒在地的维斯切莉·Zero。
“你这家伙怎么还没死啊，好烦人啊。”
听到这样的挑衅，Zero只是翻了个身，用自己的后背朝向A型，一言不发。
“什么嘛，一点儿也不可爱。”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过去，在这片开阔的地下空间中，两名美丽的少女各怀心事。
A型维斯切莉坐起身来，看着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天花板的Zero，犹豫了一会但最终还是开口了：
“试验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没什么头绪。那技术太过于高明，恐怕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吧。”
“这样啊......”
A型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她以一种试试探探的语气开口了：
“那、那样的话......”
她用力摇了摇头，鼓励自己继续说下去：
“我就姑且试着做刚才说过的事吧......”
“刚才说过的事？喂！突然之间要干什么啊！”
趁着Zero感到疑惑的空当，A型悄无声息地来到了Zero的身边，一不做二不休，就这样分开双腿垮了上去。刚刚还进行着激烈程度堪比生死战的两人，现在竟然以恋人亲热的姿势抱在了一起，这种光景实在是有够出人意料。
无视Zero的反抗，A型将自己的上半身完全抵在了对方的身上，下半身同时紧密地交缠着，手也十指相交地握在了一起。
先抛开两个人先前表现出的关系不论，光是身为同性这一点这样的事情就完全不能为世人所接受。虽说最近同种的事例越来越多地浮出水面，但毕竟没办法成为社会的主流。
“别以为只有你在努力啊......我姑且，也是进行了一些研究和调查的......”
“可是，那到底和现在的这种羞耻的姿势有什么关系嘛！无论怎么想也实在是太奇怪了吧！”
和之前表现出的性格类型完全不同，Zero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十分惊慌失措。发现这一点的A型先是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脸上随即换上了戏谑的微笑。
“哦哦？没想到你这家伙竟然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表情什么的......讨厌啦......”
Zero的脸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目光游移不定，就是不愿和A型四目相交。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在她美丽柔和的双眼中此时竟然氤氲着一层淡薄的水雾，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虽然是这样的惹人怜爱，但已经反客为主的A型却没有再调戏下去的意思。她叹了口气，露出了淡淡的苦笑。
“听我说哦，Zero。据说只要完成一些规定步骤的话，即使不用拼个你死我活也可以实现灵魂的交融哦。”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
“当然可以。因为我可是在翻阅了很多深奥的书籍之后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的哦！”
Zero的心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问一下好了。你说的那种书该不会是......”
听到Zero的问题，A型自满地拍了拍丰满的胸脯，得意洋洋的说道：
“当然是恋爱小说了！最近我一直在拜读的大作中有着这样的描述：‘只要和你在一起，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和你的灵魂合二为一了......’”
“那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吧！”
Zero对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施以手刀攻击，但却没用上什么力气。毕竟一直被一个人压在身上，时间一长身体有点发麻。
“你真是够蠢的。那样的文学性描写怎么能信呢！”
“哎~？亏我还觉得很有道理的啊~？”
“根本就没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一点吧！到底是要多笨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啊！”
“什么？按照这样的说法的话，‘纯洁的恋心可以毁灭世界’的真理也是骗人的了？！”
“拜托你不要随随便便地就确立一些东西为真理好不好！”
Zero喘着粗气，感觉为了纠正A型的错误观念甚至耗费了比刚才战斗时更多的精力。
“那么，干脆试一试怎么样？”
“什......”
还没等Zero反应过来，A型那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就压了过来，视野也因此一下子变黑。
Zero从来没想过嘴唇的触感竟然是这样的柔软，并且还带着能融化人心底坚冰的热度。如果不是这样被搞了偷袭的话，Zero恐怕绝对不会让别人离自己这么近吧。其实现在的她仍然可以推开A型，但没想到接吻竟然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舒服到她实在不想停下来，心想就这样一直下去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来，彼此凝视着对方的少女在各自的双眼中，看到的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你这......家伙竟然敢......那可是我的初吻......啊......”
“我也是一样啊，有什么意见吗！”
“哦......哦。那么谢谢招待了......”
A型艰难地从Zero身上直起身来，并迅速躺倒在Zero旁边的地板上，貌似刚才的接吻使她相当脱力，Zero也是一样。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安安静静地躺着休息，但彼此的手却都在紧紧地互相握着，就好像一松开对方就会马上消失不见一样。
过了很长时间，A型终于开口了：
“其实我已经想通了，没关系的。”
“想明白什么......？”
“‘修复灵魂’也好，‘灵魂交融’也好，到都来都只不过是些空想而已。真要说的话，就像是想要在周五提前看到周六才会播出的节目一样吧。”
虽然是很蹩脚的比喻，但这一次Zero却没有再出言否定而只是默默地听着对方的话。
“既然如此的话，只要我消失掉不就好了吗？这样一来的话，不管是常理还是炼金术的规矩，不就都不会违背了吗？”
“你......”
Zero猛地坐起身来，惊讶地看向A型。她曾经想过无数种办法来解决问题，唯独不想考虑这件事。
不过很遗憾的是，“这件事”或许真的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活体炼成”听起来很便利，却有着致命的缺陷。
维斯切莉在那场战争中能够幸存下来，靠的正是这项禁术。深藏于斯卡尔家族密室内的两具“炼金人偶”，其被制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在突遭不测之时为王族的成员提供灵魂的“容器”。当时抱着强烈生之渴求的年幼的维斯切莉鲜活的灵魂在脱离躯壳后在炼金人偶的牵引下一分为二进入其中，并以这种方式活了下来。
不过，正如同医学上的义肢一样，炼金人偶自然也会产生排斥反应。完整的灵魂也许能忍受这种侵蚀作用，但分裂出来的单独部分恐怕就不行了。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别说“不老不死了”，能不能活过二十年都是个问题。
之所以会有这种问题的存在，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炼金术的局限性。不管发展到何种层次，炼金术终究不能与“自然之力”划上等号，更不要说“活体炼成”这种禁术了。作为和灵魂完全匹配的天然人体，其自然能完美容纳人的灵魂，不会存在任何的排斥作用。但人为制造出来的炼金人偶就不同了。
二是世间的常理。把一份灵魂一分为二甚至更多，强行塞进不同的躯壳里，这就相当于“制造”出了完全一样的两个人，这和克隆是有区别的。和常理作对的结局，就只能是早早地结束生命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想攻克第一个问题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但关于第二点，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那就是“二选一”。
炼金人偶“Type A”和“zero”。这两个维斯切莉中只要死掉一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了一个维斯切莉，施加于她身上的诅咒也就自动解除了。虽说比起“原装”的身体炼金人偶的寿命可能会短个十年左右，但总比不到二十岁就死去要好得多。
事已至此，那么要牺牲谁呢？
“没关系啦，其实我自己也知道的。和你比起来我又笨又容易冲动，关键时刻总是排不上用场......真是可笑呢，明明是二等分的灵魂，智商和性格怎么会差这么多呢？”
“这种事情......”
“虽然平时我总是凶你，其实我并不是那样想的哦。现在想想看的话，也许只是因为不甘心吧。虽然都是残缺者，但我却一无是处。我还真是没......”
“那种事情怎么会有！”
“诶？”
A型惊讶地看向一反以往语气激昂不能自已的Zero，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很温柔的，我比谁都要更加清楚这一点。我到现在还记得你对这片土地上人民的爱惜，和替我挡下的那一剑。不管何时，你总是守在我身边。发烧的时候，默默无言地照顾着我的也是你。虽然嘴巴毒了点儿，却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你，现如今却说要‘牺牲自己’？”
Zero做了个深呼吸，继续说了下去：
“而且话说回来，你以为一直以来我所做的努力都是为了谁？不管是怎样的不可能，我也会努力把它变为可能！不管怎么样，我也不想我们两个里面有任何人死去啊，然后——”
Zero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看来是想到了什么十分羞耻的事情，但最后还是硬挺着说了出来：
“夺走我的初吻后就这样离开？开什么玩笑！给我负起责任来啊，你这家伙！”
被Zero的连珠炮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A型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总而言之，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办法就由我来想，你只要继续这样下去就好了！”
“嗯......嗯。”
这样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松了一口气的Zero刚转过身去走了几米远，就听到了异样的声响。
那是和十年前极为相似的血肉撕裂的声音。
不是真的吧。拜托，一定不要是那个样子啊！
Zero颤抖着回过头去，眼中映衬着“另一个自己”临死前的光景。
锋利的风之刃贯穿了柔软的身体，造成了不可治愈的即死伤。被不受控制的狂乱地四散的烈风扬起的红色血滴在空中仿佛静止了一般。这个残破的身体的主人，正保持着死前的僵硬微笑看向自己。
“为什么......”
Zero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时轻时重毫无实感。
“不是说了吗，我总会有办法的......为什么......！”
维斯切莉颓然跪倒在渐渐冰冷的尸体面前，撕心裂肺地呼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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