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情况下，人们都没有办法做到所谓的“本心”。
杀人是为了行善，积德是为了得报——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
谁都不会受伤的世界，是只有自我牺牲者的目光所及之处的乌托邦。（大老师）
无论是多么简单的感情，都不可能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语言与感情，原本就是绝不相容的两条平行线——感情依托于直觉和潜意识，语言却依托于“定义”的概念本身。
所以，“杀人是为了自己的愿望”这种事，只是说出来的话，巨大的疏离感会将人的存在本身碾碎成灰，拒绝理解的感觉在胸口凝成巨石，梗住喉管的气息。
而张枫的面前，就有着光明正大地宣布了这件事的舰长，和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这种宣言的祭礼，祭品，姬音琦三人。
“……”
沉默了良久，最终，即使没能理解四人的脑回路，张枫还是沉默地放下了舰长，脊背稍稍弯了一点。
“接着说。”
用低沉的声音催促着。
此时的舰长轻轻地咳了两声。
“你们推测的没有错——我将那两兄弟的尸体卖给了黑帮，因为只有尸体才能通过传送符。”
“我用黑帮的管道，去往了龙虎山——找到了张枫你。”
“……”
张枫没有回答，只是用沉默催促着。
“之所以我要找你——还必须是秘密地，迅速地找你，是因为这间基地要是被总部发现就晚了。”
“基地？”
姬音琦稍稍皱了皱眉——这好像跟她的想法有些不一样。
“我刚才带的路，经过了这间基地所有的区域——至少所有区域都能够被目视到。”舰长的脸色淡淡的，“如你所见，这是一间有着极高科技水准的战斗基地。”
不是他自夸，这间基地的科技放在世界上都算是顶级的科研基地——虽然说研究方向有些不好展示就是了。
“如果这间基地的破败被天命的本部发现的话，这间基地就会被‘强制回收’，在这里所有能够被收集到的尸体，都会被作为实验材料，这里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都会被作为对崩坏战争中宝贵的实验资料——尸体会被解刨成辣条大小，所有的，充满回忆的地方，都会被破坏殆尽。”
舰长的眼中倒映着某个显示器上，这间基地的俯视图——树林，木屋，宫殿，舰桥，亦或是黑客的房间，乃至于所有的后勤室。
“大范围的崩坏是稀罕物——这个地方的研究价值在那群以奥托为首的，草菅人命的mad scientists 看来简直就是暴力拆迁的最好对象。”
“说什么草菅人命——这里已经没有人活着了啊。”
“她们——”
无视了一旁祭礼的吐槽，舰长用右手指向了水晶棺中的少女们，眼中的火焰难以停歇。
“她们早已为了对抗崩坏，在天命中鞠躬尽瘁乃至于战死了——而我，不会允许有人破坏她们最后的宁静！”
声嘶力竭地吼着，对眼神中已经出现了动摇和犹豫的张枫，倾吐着胸口的火焰。
“为此——我希望龙虎山可以接受一份礼物……”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舰长用右手抚了一下眉心。
“难道是……”
“是的——请你接受这个基地——它的科技价值很高，如果只是残留物的崩坏的话，即使是不完整的净化系统也可以在一定时间后完成恢复。”
“献城”二字，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四人的脑海当中。
“你希望他接受这个基地，保护好它，即使改建也要在一定的范围内——只为了留下你的一个念想？”
姬音琦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她想过很多的，舰长要带着张枫来这里的原因，包括最大的恶意和最大的善意。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一趟的目的竟会是献城。
说小不小，说大也确实很大的区域——就这么送了？
“先别急着拒绝——我会告诉你你应当接受的理由。”
看到张枫张口，舰长的神色如常。
“不，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想接受这个让他们俩死去的地方……你干什么？！”
张枫带着惊讶甚至有些被吓到的声音——在他的眼前，舰长，就这么跪了下去。
“拜托了！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即使你让我现在就去死也无所谓！但是……请你帮帮这些孩子！”
饱含悲壮的感情，丝毫想不到是那个花花公子所会说的话，如同海潮一般感情从舰长的胸中流泻出来。
“……”
祭礼的眼神中露出一抹惊讶。
这个男人——确实，是一个以人渣来称呼也不为过的人，他睡过这里十分之一的女性，而且言行举止轻浮，平时的形象丝毫没有作为领导人的自觉。
祭礼可以断言，这货平时处理文件的时候，也是这么吊儿郎当的——即使文件处理得很好，只要属下看不出他认真的样子，他就算是领导失格，因为有时候，“伪装”也是领导人的一个重要技能。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当这个男人的心，被“绝望”塞满的时候，他却能做出多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无论是对于眼前的资源（两兄弟的尸体）的利用，还是对于合作伙伴黑帮的选择（绝不透露客户信息），以至于对于感情牌（现在）的打出时机，都无可挑剔。
可以说是稀世罕有的，能够被“绝望”的情绪加成的人格。
也许他没有注意到，那种为了自己的最后一块奶酪而拼命的人，在他人的眼中会是闪耀着耀眼的光芒的人也说不定。
即使在深渊之中，在最为深渊的绝望之中，依旧释放着执拗，悲壮，令人哀伤的气场。
——虽然只是窥探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祭礼好像有些知道了为什么这个人可以睡到这个基地十分之一的女性了。
“抱歉，我的腿有些跪麻了……可以给我一个答复了吗？”
然而，这个时候，舰长突然干笑一声，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的人大跌眼镜的话。
我可以收回刚才的感想吗？——祭礼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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