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股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气味，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陌生。
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待在这样的场所中吧。
消毒水的味道，闻起来略有点清香。可是在这样的空间里头凝固不去的，却是病痛与死亡一类的不祥之物。明明医院中充斥着能够反射光的波长范围最广阔的白色，可如此明亮的色调，反而让人感到冷寂。
非要说的话，白色，应该是太平间这种地方，亦或是天堂一类幻想地域所拥有的颜色吧。
总而言之，这里不会给人带来什么好消息。尽管这里是人类社会的必要设施，可它却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人带来幸福。
我在走廊里等候许久。在检查结束后，赵舒语把我一个人留在了走廊。听结果，是她一个人进医生办公室去听的。所以，具体情况如何，我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知晓。
等他从医生的办公室出来，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尽管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可我却知道，这只是她装出来的模样。
“结果如何？”
“并无大碍，过段时间就能自然恢复。”
她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自己联系人托关系，然后在这个下班时间里叫来了相关医生帮她做完了检查。尽管检查她的手臂这件事没有拖到明天白天，可是，她似乎不打算向我袒露实情。
真的只要自然恢复就可以了吗？
正因为我知道她是个会逞强的人，所以我才会在心中抱有这样的质疑。而此时此刻的我，不由得又想起来在朱坤生日的那一天，袁江霞曾对我提出的请求。
也许，她也是知道这种情况迟早会发生，所以才对我提出了如此的请求吧。
在从医院离开，步行回学校去的路上，我迟迟没能张口逼问她。既然她选择了向我隐瞒这个事实，那我又应该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逼问她？
我已经逼迫她来医院做检查了，若是继续逼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我还是会觉得有些良心不安。我承认，我是个薄情之人。可那基本也是看对待谁。至少现在，我已经没法再用与过去同样的眼光来看待她。
这会让我产生负罪感。
回到夜深人静的校园，身体疲惫不堪。图书馆的大门早已关闭，而我们俩也是从出来时走的安全通道，悄悄回到了七楼。
路过外厅时，直属队的成员们在外厅里打满了地铺入睡。我和赵舒语穿过外厅的时候，还得小心翼翼地下脚，以免踩到人把人给惊醒了。
而看到这些人都睡在这里，不免让我有了些紧张感，意识到现在的学生会正处在一个非常时期中。
进入办公室以后，我稍微被吓了一跳。本以为办公室里不会有人，可是我发现端木雪居然在里面。她靠在沙发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而在她见到了我和赵舒语的回归后，原本还有些打瞌睡的她立刻站了起来，神情也清醒了不少。
“赵主席，您可算回来了。”
“嗯，有什么事么？”
我发现，端木雪的视线瞥了我一眼。她的眼神，看起来似乎是对我有些不信任。
“请问主席是何时外出的。电话联系您也联系不上，究竟干嘛去了。现在校内社团的叛乱还未结束。如果您擅自外出的话，是否可以视为对学生会的大家不负责任的行为。”
端木雪……
看来，现在的她真的很认真。
太认真了。
她是在很认真地想要同赵薇雨寻求复仇，
对现在的她来说，学生会的力量是必须的，她一旦对这件事认真起来的话，将会容不得有任何闪失。
“老娘只是带着秘书一同去做一些有关于社团叛乱的内幕消息调查去了。”赵舒语理直气壮地回应道。“现在，老娘已经知道社团叛乱的主谋是谁了。那个与青龙会私通，企图成为下一任学生会主席的人。”
说这件事的时候，赵舒语还刻意变了语气。她这是在暗示端木雪。她其实已经知道端木雪有在故意把这件事瞒着她的事实。
我看端木雪也是短暂地怔了一下。我想，她当时恐怕真是念在对方是白水希的份上，这才故意隐瞒了这一点。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谁，那就请赵主席下令。我这就带人去消灭对方。”
她眼神坚定，杀意坚决，看起来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只是她装的而已。因为我了解她，所以知道这只是她的场面话，没怎么太担心。
“无需过早动手。对方的后盾是青龙会。当然，对付对方，老娘自有办法。你先去休息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是。”
赵舒语没怎么打算和端木雪解释。她径直坐到了办公桌后的那张老板椅上，闭上了眼睛。
得到命令，端木雪也没法赖着不走。于是她先我一步，关门离开了办公室。临走前，她又瞥了我一眼。虽说我心里确实有鬼，可端木雪的眼神，还没有凌厉到足以吓到我。
姑且算是没事了。
我像往常一样，端起了赵舒语桌上的空水杯，往里头放了几粒枸杞进去，再加满热水，递到她的手边。
在端木雪走了以后，赵舒语也结束了她的表演。已经开始阅览起手边那些还没处理完的文件了。
她可真是拼啊。一晚上又是打架又是上医院的，亏她还能鼓起劲来工作。虽说她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过劳死的吧。
不由得有些担心这个家伙了。
就在我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准备趴桌子上睡会儿时，只听啪的一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我回过头，发现赵舒语右手拿着文件，而她的左手却在办公桌抖动着。我再走过去仔细一看，刚给她倒的一杯水撒了一地，杯子自然也是碎成了渣。
我微微抬起视线，停留在了她那抖动的左手上。
“今晚的诊断结果到底是怎样？”
她的手，现在连个杯子都端不稳。我已经给过她保持沉默继续逞强下去的机会，可是现在她这样的表现，让我完全无法再对她放任不管了。
“我没事。”
“学姐，请不要让我对你发火。”
我真的在很认真地和她说。
作为她现在唯一的依靠，我要是再不关心她，那又由谁来关心她？
没错，从带着端木雪离开学生会这一后续目的上来说，赵舒语算是我的潜在敌人。可我没法因为我们之间潜在的敌对关系就对她完全无情无义。
自从被端木雪牵连进学生会以来，她给了我不少的照顾。我想，现在应该到了我来偿还这些的时候了。
她和我对视了好久。大概是确认了我不会再放过她以后，她的肩膀垂了下去，轻叹一口气。
“是肌肉和肌腱损伤。上次骨折的时候去医院没有查出来。本来还没什么，可是在经过了今天晚上的战斗以后，手伤恶化了。”
果然还是上次遗留下来的问题吗……
和端木雪的那一战……
“医生怎么说的，要怎样才能恢复？”
“恢复的话，医生说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了，手伤恶化的现在，必须要尽快进行手术。”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不知道为何，现在的我有些生气。
真的是……几乎不会生气的我，现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学姐，我现在，是你唯一可以稍加依靠的人对吧。今晚你是这样告诉我的，可是为什么不及时告诉我？你是在耍我吗？”
这时候，令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本以为她会保持沉默，亦或是对我提出反驳。可是……
她现在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她闭上眼睛，垂下了头。
“对不起……”
像是胸口堵了块石头一般，一时间我变得有些呼吸困难。
赵舒语……
赵舒语这个家伙……究竟有多逞强才会成为这所学校的学生会主席啊！
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做好手术的打算了吗？”
“现在……我还没法接受手术。”她说。“学生会现在正处在最为为难的时期，我没法待在医院里。这一点你也明白吧？！”
她抬起头看着我，双眼的眼眸因心情激动而显得有些收缩。
“现在的学生会离不开我，在把局势稳定下来之前，我没法去接受手术！”
我，可以理解她此时不甘的心情。
这支学生会，并不完全是由她所带起来的。
而是她所憧憬的一位前辈，因为信任她的才能，才把学生会交付到了她的手中。如果这代学生会在她的手中迎来覆灭，她心里恐怕要恨不得把她自己给杀了。
想到这，我不禁感到一丝无奈。正因为明白她的苦衷，所以我也不能强迫她去做手术……进一步说，我也没有这个权力。
“如果错过了手术时机的话，后果会怎样？”
我问这个问题时，她又沉默了好久。答案，她似乎难以启齿。
就在我打算说算了，让她不用再回答的时候，她给出的结果，让我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我错过了时机，那我小臂乃至手腕部分的肌肉和肌腱损伤将会变成永久性的。这只手会再也没法完成一些稍微需要使劲的动作。”
那……不几乎就是废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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