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白色的建筑里头，就连过道里都弥漫着消毒水的气息。
她并不觉得这味道难闻。虽说有些怪怪的，可是这味道有点越闻越上瘾。
大概是因为夜深了，端木雪开始觉得有些冷。不由得拉了拉林川云的衣角。
“川云，你作业写完了吗？”
“别吵，快写完了。”
他面无表情，视线没有离开放在大腿上的作业本。
“那写完了借我抄一下。”
“你难道不会自己写吗？”
“今天我可是帮了你诶，作为奖励，就稍微让我抄一下呗。”
“……”
这时候，林川云停下了正在做题的手。他放下手中的笔，转过头，意味深长地凝视着端木雪。
“你真觉得，事情就这么简单么？”
“难道不是吗？”
端木雪歪了歪脑袋。
那些欺负林川云的人都是坏蛋，自己因为比较厉害，帮他惩戒了坏蛋。身为正义的英雄，受到奖励不理所应当的吗？
“没那么简单的。”他说道。“这些愚蠢生物所构建出的社会，很复杂，很愚蠢，很无聊。待会儿等雨哥出来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哥哥？他怎么了么？”
林川云没有再回应端木雪的问题，继续埋头写作业。这让端木雪有些摸不着头脑。
净说些装神弄鬼的话，谁听得懂啊。端木雪心想。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的时间，一位面庞看上去有些稚嫩的青年从住院部的过道间走出。他身上穿着一套整齐的西装，梳着与年龄不符的狮子头。而在诸多的黑发间，有一部分被刻意挑染成了白色。
“哥，你出来啦！”
看到对方，端木雪兴冲冲地从长椅上跳起，向着那位穿西装的青年奔去。
那是端木雪的哥哥，端木雨。
在穿着打扮的装饰之下，这位“青年”看起来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可谁又知道，他的真实年龄，其实只有17岁呢？
甚至还没达到国内的法定成年年龄。
面对一脸欢笑跑来的妹妹，端木雨面色凝重。他又看了一眼正坐在长椅上写作业的林川云，轻声说道：“我们走吧。”
拉着哥哥的衣角，端木雪开心地下了楼，上了哥哥开来的一辆高档轿车——由海外进口的黑色英国捷豹。
在这个年代，能买得起车已经算是家庭条件相当不错的标志了。何况是海外的品牌豪华轿车。
当然，端木雪这个年纪，其实并不是很理解这些东西究竟意味着什么就是了。
黑色的捷豹在夜色中行驶着，在昏暗街灯的照射下，看起来有几分阴森恐怖。
大约行驶了十分钟左右的样子，端木雪发现了不对劲。
“哥哥，我们家不是朝着这个方向行驶的啊。”
这窗外的街景，由繁华渐渐转向荒凉。这车，如今是在向着城郊的方向开。
这究竟是要去哪呢？
只是，不论端木雪怎么问，端木雨似乎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他只是沉默着，继续把车向着充满黑暗的前方驶去。
“安静点，别吵到雨哥开车。”
就连林川云也在劝她别多问，这反而让端木雪更是充满疑惑。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只是，她不管怎么说话也没人理，没办法，只能安静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安静行驶了许久的轿车终于在夜深人静的郊野道路上停下了车。机箱刚一熄火，林川云赶紧开口道：“雨哥，需要我下车避开么？”
林川云的手都放到车门把子上了，却被端木雨最后喝止在了车内。
“没能阻止端木雪，这事你也有责任。给我留在车里，别想溜。”
“哦……”
大概是知道跑不了了，林川云就老老实实坐了回去，保持安静。
“雪，你听好了。”
听到哥哥叫她，端木雪转过头去看他。可是当她的视线朝向哥哥的时候，她所看到的，却是漆黑的枪口与膛线。
嗯，她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在电视里的少儿动画上看到过，这个东西叫枪。只要扣下扳机，从里面射出的子弹就能把人打死。
哥哥他……是要……
杀了她吗？
端木雪的思维在这一刻近乎停止了转动。
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拿枪指着自己？
“哥……哥？”
“雪，答应我，以后不管遇上什么，都请不要再使用那种力量了。”
“为什么？如果不用的话……林川云万一哪天又被欺负了怎么办？”
“他怎么被欺负那是他的事！他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哥哥，他生气了。
长这么大，端木雪印象中，哥哥还是第一回这样吼她。
真的，很凶。
凶得端木雪的眼泪，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
那是源自小孩子本能的哭泣。
无法接受。
无法理解。
明明……自己应该做了一件正义的事情才对……
明明……自己应该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才对……
为什么非要被指责不可？自己是做错了么？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份悲伤，无法通过语言表达出来。而安全感的极度缺失，让她完全止不住哭泣。
像是自己就要被抛弃了一样。
就快要变成没人要的孩子了。
“你是父亲和母亲所留下的最后的希望。所以……一定要答应我，以后永远也别再使用那种力量了。否则的话，我只能在这了结你，结束这没有意义的挣扎。回答我！回答我！”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哼呜呜呜……”
她蜷缩在车角，嘴里冒出来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根本没有办法回答端木雨的问题。
她现在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就像是婴儿一样，蜷缩着，哭泣着，颤抖着。
就在情绪疯狂的端木雨快要动手打人之际，一只瘦小的手掌按在了端木雨手中的枪口上，将那把杀气腾腾的手枪给压了下去。
那是林川云的手。
此时此刻的他只是半睁着眼睛，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所透露出的，是与年龄完全不符的冷酷气质。
“雨哥，冷静点，别这样对雪儿。”
那隐隐中透露着杀意的眼神与端木雨对上时，吓得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握着枪的手不禁松了开来。钢铁打造的漆黑凶器落在了车内的棉布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
林川云他本人也许并没有刻意去这么做。
那大概只是无意识间发自本能做出的表现罢了。
“雨哥，雪儿以后就由我来看着。出了事，我负全责。所以今后如果有事的话，别冲雪儿，先冲我来，行么？”
“你……你跳什么啊！这……这是我们端木家的家事……”
“也是我们林家的家事。”林川云用那听不出情绪起伏的冰冷语气打断道。“别忘了，雪儿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你父亲亲自交给我的。我重复一遍，别这样凶她，有事，先冲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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