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全城市民召集起来
星历一八八六年,七月十四日下午。
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首都,萨尔福克。
奥德罗伊鲁•洛伊布拉米琉斯皇帝在他的皇宫宫顶的天文台上瞭望。此时他的眼前的世界仍旧是一片灰雾与尘埃交织的世界。从他这个位置再往四周放射九十八公里左右的距离,就是萨尔福克城的边界了。两百年过去了,这个城市在战火与硝烟平静地度过了两百年之后,终于还是迎来了将要再次受战火洗礼的命运。
“我的陛下,塞罗苏瓦帝国的军队已经推进到了第三城墙了,城市北面的军队已经放弃抵抗了。”忠诚的老哈尔根丞相站立在皇帝身后,不知是喃喃自语还是在跟他说话一般的嗡动着嘴唇。
“约翰•马泽莫维奇,齐奥尔滨•克洛伊顿,阿道夫•雷德尔元帅都英勇地为国捐躯了。现在我们只有斯宾莎诺•沃尔托元帅和泽瓦鲁乔•米尔顿元帅可以指挥军队。”哈尔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握着丞相节杖的手微微颤抖。
奥德罗伊鲁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望着远方的阴云密布的天空,苍老的浑浊的眼中隐隐有些晶莹的水雾在流动。到了他这个年纪,老人的身体已经不再如中年那般康健。他的眼睛会时不时地流出眼泪,不管他是否悲伤或者欢喜。奥德罗伊鲁从宽大的罗袍袖口中掏出一面手帕,用青筋暴出的手攥着它,动作缓慢地擦去眼角的水花。
老哈尔根低着头,站在他身后,没有多说话。
皇帝沉默了许久,忽然伸出颤巍巍的手指向夜幕下的一处晕影:那是一行北飞的季雁。哈尔根刚打算开口说话,却被老人抢了先。
“不要为明天忧虑。看天空中的飞鸟,它们既不播种也不收获,上帝照样养活它们。”
奥德罗伊鲁平静地说。“告诉我吧……我的好哈尔根。塞罗苏瓦人……他们的军队到底打到哪里了。”
哈尔根沉默了。他不知自己为什么要沉默,只是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什么令人痛苦的东西在觉醒,在撕咬。他很想结束这场对话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倒头大睡,即使明天早晨或者今天凌晨塞罗苏瓦人的军队就将占领这座城市。
“我的陛下……塞罗苏瓦人……塞罗苏瓦人他们……”
话说到一半,哈尔根哽住了。他的苍老的眼中也盈满了滚烫的热泪,“……他们早已占领第三城墙了……”
哈尔根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了出来。糊涂愚昧地像孩子一样用袖子慌乱地擦着鼻涕和眼泪,完全不顾及形象与尊严地哭了。
奥德罗伊鲁依旧在沉默。此时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更加沉默。他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这座在东兰托拉蒂大陆已经屹立了百年之久的伟大帝都。
“……哈尔根。”皇帝在沉思了片刻之后开口了。“不用悲伤,也不用哭泣。上帝将荣耀与尊严撒向了洛伊布拉米琉斯,就一定会在给予它荣耀的基础上保佑它的不朽。”
老哈尔根此时已经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正在用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水。他的脊背剧烈地起伏,好像一个受着病痛折磨的患者在死亡的边缘挣扎。
“不用担心了,我的好哈尔根。”皇帝低沉的宛如教堂大钟般的声音在灼热的空气中嗡鸣。“该要结束的,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束。而不该结束的,将会永远伫立在尘世间。”
哈尔根忽然感觉自己周围地空气凝固了。有一种无形的威压在震慑着他,让他猛地从悲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副令他终生难忘的画面。
“……朕不喜好斗争,但若是上帝赐予我斗争的权力,那我定将与命运斗争到底。”
那一刻,哈尔根看到真正的皇帝苏醒了。他眼前这个上一瞬还迟迟老矣的皇帝已然不再佝偻,不再沉默。他的身躯猛地挺直,厚重的宛如一面城墙的胸脯骄傲地挺起,那颗高傲的头颅在这被时光镌刻了沟壑的脖颈上仰起,坚定的目光直视着遥远的城墙的彼方。
他复活了,正如神明所说的那样:
“若是他要归来,便必然携带盛世的万军踏平千山万壑。”
“我的好哈尔根,去宣布备战吧。”
哈尔根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他眼眶中的热泪再度盈出,但这次的流泪却必然会是高贵而有尊严的悲痛在席卷他的身体。
“遵命,我的皇帝!”
三分钟后,全萨尔福克的军队都被召集起来了。不管是年逾古稀的老兵还是刚刚开始行过成年礼的青年,都被召集在了洛伊布拉特教堂的前门。他们都没有多说话,召集的全过程始终是寂静而无声的。
教堂里,所有的牧师和神父们都来了。他们所有人都穿上最正式的圣衣和教士袍,胸前佩戴十字架唱着圣歌。这将绝对是整个兰托拉蒂历史上最宏伟最壮观的一次安魂弥撒。在场的牧师和神父用古塞罗苏瓦语,叶尼霍林语,苏瓦纳语,古洛伊布拉米琉斯语,古洛顿语和洛伊布拉米琉斯语唱着颂歌。整场弥撒没有一点漏洞和疏忽,所有人都心怀最高的虔诚与敬畏在高声地歌唱。这将会是历史上最伟大的也是最后的一场弥撒,因为从今以后,洛伊布拉米琉斯将再也不会以上帝的子民的身份在这里自豪地歌唱上帝的伟大,和神圣的信仰了。
持续了将近十五分钟的弥撒结束了。所有的军队业已集合完毕,足足二十四万军兵在洛伊布拉特教堂的门前聚集,等待着最后的命令下达。
空气沉默了不过几分钟后,奥德罗伊鲁皇帝出现了。他身披紫金龙袍,脚踏带刺黑钢军靴,腰挎三尺凤纹剑,头戴古洛伊布拉米琉斯的席丕罗钢盔出现了。她的威仪再次震撼了在场的所有的军兵,这一刻的他,闪耀如星辰。
终于,皇帝停了下来。他身边的哈尔根丞相恭敬地候在一旁,聆听他发表最后一次动员命令。
“洛伊布拉米琉斯的人们,”皇帝开口了。他的声音是那样苍老而深邃,古老而威严得宛如太古的君王在向倾听他发言的虚空诉说。
“我们最终的荣光到来了。无论你是这个国家还是这个民族的一份子,现在我希望你倾听我这个老东西的最后一次劝说。洛伊布拉米琉斯,需要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力量。”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起气,然后,他那浑厚而具有穿透力的声音,在空气中爆发了!
“洛伊布拉米琉斯的人民啊!你们醒来吧!天国的钟声已经敲响,上帝的命令已经传到!神说:‘我创造了洛伊布拉米琉斯,它是我的子孙。’而如今,她的子民却在野蛮无知的蛮人掌下求饶!不要在过去的荣耀中沉醉,不要在明日的未知中迷茫。握起你们手中的武器来!攥紧拳头,卧薪尝胆,在敌人的脸上狠狠地反击出一个漂亮的拳头,将曾经的屈辱与悲伤化作前进的动力;我们要在黎明之后也能看见群星的闪耀!武装起来,辛勤劳作的市民们!拔出军刀来,英勇无畏的士兵们!我们要用洛伊布拉米琉斯的剑,来换取洛伊布拉米琉斯永恒的荣耀!”
末了,皇帝憋足了最后一口气,将肺中所有的空气全部挤出,喊出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个命令:
“所有的洛伊布拉米琉斯的人民!用你们的生命去打这最后一场证明我们是上帝的子民的战争,为了洛伊布拉米琉斯,为了我们共同的荣耀!!!”
全场肃静了三秒钟,然后是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和呐喊声;所有人都热泪盈眶,所有人都壮志激昂;所有人的口中都在喊着同样一个伟大而光荣的口号:
“去战斗,为了洛伊布拉米琉斯的荣耀!!!”
最后的幸福
星历一八八六年七月十四日,夜晚八时十五分。
自最后一次弥撒举行了之后有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期间,全萨尔福克的居民都自发出动到了第三城墙边上,在离塞罗苏瓦人不过三公里的地方继续对防御工事的修筑。塞罗苏瓦人在晚间七时时送来战书,挑明他们要在今夜十二点整时发动最后的进攻。现在他们的时间很紧促,每一个人都必须用尽身体上每一块肌肉的力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巩固一切可以用来抵挡塞罗苏瓦人的东西。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民族,一个城市的居民的团结力终于可以空前的爆发出来,在人类反侵略的历史上留下又一处鲜明的刻痕。
在这最后的几个小时里,奥德罗伊鲁始终没有踏出过皇宫一步。他坐在自己昔日的王座上面,面对着空无一人的议事大殿静静地沉思。他想起自己过去作为皇帝的这五十年所做的很多事情。比如他刚即位的那一天,哈尔根因为肚子痛而没有来参加他的加冕仪式;再比如他即位后的第三年,她的女儿藜塞琳娜在皇宫后面的书房里乱翻,撕烂了一本有几百年历史的古书;或者说十年前,洛伊布拉米琉斯与圣玛利亚教皇国签订了同盟条约……
有很多的事情,他都还记得;但是也有很多事情,在这五十年间被他所慢慢地淡忘了。这正如古洛伊布拉特民族的一句谚语所说的那样:“时间是一条永不停止流动的河流,它在流动的同时也在叫人慢慢淡忘。”
奥德罗伊鲁真正地感觉自己老了,有太多事情已经不愿意想起了。他慢慢地向座椅的椅背上靠去,也只为了寻求那一瞬间的安宁。
时间很快就会过去,过去的经验这么提醒老人。奥德罗伊鲁从椅子上起身动作缓慢地向皇宫顶部走去。老人的步伐十分缓慢,但是动作也非常轻。就这样走上皇宫的宫殿顶部,一步一步地,向处在走廊的最高处的那个房间走去。
老人轻轻地敲了敲房门,用低沉但相当和蔼的语气问了一句:“莉娜,你还醒着吗?”
“我还醒着,爸爸。”
“那我可以进来坐一会吗?”
话音刚落,厚重的梨花木门开了:“当然可以,爸爸。”
奥德罗伊鲁欣慰地笑了。
女儿的房间依旧被她自己打理得很整洁,书本都放在书架上,餐具都放在书桌上,吊着纱巾的大床有很好的收拾过,玩具熊和枕头都好好地放在床头,整个房间内的氛围相当融洽。
“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吗?”奥德罗伊鲁捡了一把椅子坐下之后,问了女儿一句。
“我昨天晚上睡得很好,爸爸。”藜塞琳娜笑的非常自然,没有一点阴霾和悲伤,就是单纯地在表达儿童的喜悦:“我梦见了英雄霍斯特罗德尔,他在苏瓦罗蒂山上与魔龙尼科罗德战斗,最后杀死了它,把幸福与快乐的泉水从天堂取出,洒到了人间的土地上。”
“好孩子,那是一个好梦,这说明神是保佑你的。”奥德罗伊鲁笑着说。“今天晚上你也要早一点睡啊,这样的话上帝就会把好梦带给你,你就可以获得更好的运气了。”
“好的,爸爸。那我现在就去睡觉,可以吗?”
“去吧,虽然太早了一点,但是你想休息的话也无妨。睡前记得好好放松一下身体哦。”
“我会的,爸爸。”藜塞琳娜傻傻地露出了天真的微笑。
“晚安,我的孩子,愿上帝与你同在。”
奥德罗伊鲁一边说着一边关上了房门。这一整场对话就像是按照剧本一样一口气进行下来,全程不过五分钟。奥德罗伊鲁非常清楚,这孩子肯定知道塞罗苏瓦人的军队已经打到第三城墙的消息,但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示出任何的担忧。在有些时候,这孩子对一些特定的事情都不会有太多的顾忌,只是像一个孩子一样天真地去看待。奥德罗伊鲁希望她从今以后可以一直这样保持下去,就这样保持这个良好的品格下去。
奥德罗伊鲁再回到宫殿的议事殿时已经是九点十六分。他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以至于最后几乎像是一步一挪地在向大殿靠近。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与女儿的交流上面,停留在她所讲的故事上面。霍斯特罗德尔杀死了邪龙尼科罗德,将幸福与快乐的泉水从天堂带到了人间。
奥德罗伊鲁靠在了王座上面,那么孤独那么沉默,就好似千百年的光阴已经在他的面前流过了似的,宛如雕塑一般地静止了。他闭上双眼,静静地回想他走过的这七十年的人生,觉得生命就在此终结了好像也未尝不可。毕竟从他以后,将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孤独的人去忍受这样一个承载了千百年孤独的可悲命运;再也不会有第二个皇帝要去承受这样的几近一个世纪的孤独。
战争的开始
星历一八八六年七月十四日夜间十一点五十四分。
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首都萨尔福克第三城墙处。
奥德罗伊鲁皇帝的命令从发布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六个小时的时间。住在城墙之内的所有居民已经搬空了房屋里的一切设施和家具,只留下可以战斗用的菜刀和鱼叉之类的物品作为备用。军队紧张但有秩序地维持着城里的治安,为最后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战争做准备。
还有六分钟。
斯宾莎诺·沃尔托元帅看了一眼怀表,在明确了时间之后又将怀表放回到了甲胄里面。现在他们可调动的军队只有四支。那分别是由他率领的六万人组成的城防军,由泽瓦鲁乔·米尔顿元帅率领的九万人的机甲武装部队,四万人组成的皇家禁军和五万备用军兵组成的常规军团。可是城外的塞罗苏瓦人有足足五十六万人可以投入作战,其中更是有五十二万人装备了先进的半自动化蒸汽甲胄,这种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曾逼疯了可怜的齐奥尔滨·克洛伊顿元帅,致使他作战执行到一半便放弃城墙的守卫,用军刀自杀了。
斯宾诺莎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他很明白作为元帅的自己绝对不能像齐奥尔滨那样轻易地绝望自杀。他要肩负着元帅的使命,领导他的军队,做最后一次几乎毫无生还希望的残酷搏杀。
斯宾莎诺清理了一下思路,重新计划起几分钟后的战斗预判:首先,作为城防军首长的他必须要身先士卒,带领他的军队去击退塞罗苏瓦人对城墙的进攻;其次,泽瓦鲁乔元帅要分兵四路,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向外侧突围。其中,他将会把重兵集中放在东侧,因为如果东侧的防线被他们击溃,那么他们就有可能在黎明之前到达离萨尔福克不远的圣塔其托,在那里与援军会合,最终反攻回萨尔福克。这样一来,战斗的成功率又会大大提高。接下来,禁军要绝对守护住洛伊布拉特教堂和皇宫。因为就算第三城墙最终也被敌军攻破,但只要皇帝能趁这一段时间带领少部分居民和军队逃离这里,那么这场战争就算失败,也不会从根本上毁灭帝国的血脉。最后,常规军要时不时出战,最好在城墙被攻占之后以巷战的方式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达到拖延时间等待救援的目的。说实话,这场战争的关键就在于他们能否从周围的城镇里找到援军来持续战斗时间。从根本上来分析,如果仅凭借二十四万人就想与塞罗苏瓦人的军队作战,那无疑是痴人说梦;但是如果她们能获得援军,哪怕只是十万,五万也好,也都有可能让他们在这场决定命运的战争中拥有一丝希望。
还有四分钟。
斯宾诺莎元帅最后一次到了军营中去慰问军兵。他与士兵们互相击掌喊话,加油打气,尽管他心中也没有一个必胜的把握。他看到有的士兵躲在帐篷里哭泣,低声诉说他过去的美好回忆。斯宾莎诺跟他们一起回忆过去,谈论过去的生活的美好;在不经意中也哭了出来。他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一种无能的愤怒,在撕咬,在灼烧,在拷打他的身体。他被这可怕的感情几乎冲昏了头脑,以至于他在回到自己的帐篷里时手脚冰凉,嘴唇无助地颤抖。与最后一个士兵说完了鼓励的话以后,斯宾莎诺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只剩下最后二十秒了。再过二十秒,决定生死与存亡的一战就来到了开始的瞬间。
这最后的二十秒过得无比漫长,斯宾莎诺浑身颤抖着等待秒针在表盘上走过,可是那秒针仿佛坏了似的,永远地提留在那一小格上不动。分针在寂静与孤独中无声地闪着光,那光芒仿佛来自另一个遥远的银河,超越时间与空间的束缚照耀在他的脸上。斯宾莎诺屏住呼吸,心脏剧烈鼓动,在仿佛长达一个世纪的等待中沉默了足足十秒钟,然后,分针的指针动了。它只是在表盘上跨越了一毫米不到的距离,但那一毫米却决定了一个民族乃至一个国家的兴亡。
这是,洛伊布拉特教堂的古钟敲响了。浑厚苍老的钟声在闷热的秋夜的空气中颤抖,象征着圣战开始的信号传遍了整个西方。
斯宾诺莎等待着,那一刻终于还是到来了。他听见城墙的另一边传来的蒸汽机甲启动时的嗡鸣声和嗜血的战士的嘶吼声,还有就是;那象征着无上恐怖与野蛮征服的末世战歌:
“我们以鲜血筑起绵延千里的钢铁苍穹,剑风卷起时宛若一条银色飞龙。万岁,我们伟大的塞罗苏瓦,铁血的革命铸就了它。万岁,我们伟大的神恩之剑,无上诵歌礼赞它德披穹苍。光荣啊!追求自由的心使天下万邦臣子一同歌唱:万岁!铁血荣光皆属塞罗苏瓦!”
在绝望与希望的同在的混沌时空里,在尘埃与鲜血飞扬的宇宙坟场中,斯宾莎诺很清楚地看见了那一支宛如恶魔的军队正在向城墙这边靠近。在最黑暗的最原始的恐惧中,塞罗苏瓦人的军队终于发动了声势浩大的第一波攻势。
斯宾莎诺将会记得,也必定会永远记得他们到来时口中一直歌唱的那一句歌词,那就是:
“万岁!铁血荣光皆属塞罗苏瓦!”
固若金汤
星历一八八六年七月十四日夜间十二点整时,震惊整个兰托拉蒂大陆的联邦战争的最后一战爆发了。塞罗苏瓦帝国的军队浩浩荡荡地从第二城墙出发,整齐地冲向了古老的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的最后一道防御城墙----第三城墙。
战斗开始了。
斯宾莎诺元帅在钟声敲响的第十下时猛地从昏昏沉沉的胡思乱想中醒来,一个激灵以后马上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让士兵们紧张起来了。他从巍峨城墙的墙垛上站起,高高地由上而下的俯瞰那一片向第三城墙压来的黑色浪潮,心中的紧张不由得又上升到了另一个层次。他从腰间的镶嵌了黄金的皮带中拔出那把纯银打造的元帅佩剑,一边挥舞一边高喊:“城防军全体----!准备战斗!准备战斗!!”
洪亮的呼喊声在萨尔福克城内远远地回荡,从东城墙传到西城墙,从西城墙传到南城墙,最后从南城墙传向北城墙。原本在帐篷里修整的所有城防军兵此时全体出动,疯了似的冲上第三城墙。少量的士兵在城墙内部加紧对城墙的防御,在城墙里继续修葺战壕和防御工事。所有人都很清楚,塞罗苏瓦人的攻击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一道第三城墙给防御下来,尽管这是三道城墙中最坚固的一道。它在六百年前曾经抵挡过野蛮恐怖的东方人的入侵,如今也有可能将真正先进的新式军队拒之门外。所以,洛伊布拉米琉斯人民很确信:城墙是绝不可能垮的。就算要垮,那也会是很久以后的一件事情。
斯宾莎诺元帅督促着城墙上的炮兵将炮弹推入炮膛,并检查了引线毫无问题后,马上对防守地面的军兵喊话,让所有人按照最初的方阵队形排列,弓弩手排在最末,重装甲兵和重骑兵放在最前方,左右两翼由轻骑兵和装备蒸汽甲胄的士兵守卫。地面上的大炮也要架好,在保证了万无一失之后,最后声调颤抖地喊出了一句:“愿上帝保佑我们----洛伊布拉米琉斯荣光永存!”
城墙下的士兵也疯狂了,他们用军刀挑起军帽挥舞着向元帅致意,口里高喊着几个小时前还一直在低声念诵的祷词:“万岁!!!洛伊布拉米琉斯的荣光永存!!!”
斯宾莎诺在短暂的欣喜之后又陷入了忧虑,他看见远方那条黑线正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冲来。他甚至可以不借助望远镜就能看清那些蒸汽甲胄在月光下的恐怖姿态,那是一片杀机纵横的钢铁森林。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城墙下的骑兵齐声高喊着荣光永存的口号,挥舞着军刀和超长版骑枪,将枪尖和剑尖对准正在不断靠近他们的敌军。斯宾莎诺和清楚接下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二话不说赶忙禽兽抓起一门大炮的引线,用力扯动引线,对着所有炮兵下达命令;“开炮!!!”
一时间,整个东城墙和北城墙的重炮全部发射,轰鸣的炮声几乎震垮了这一道坚不可摧的城墙。咆哮着的炮弹以惊人的快速砸向地面上的塞罗苏瓦人的军队,宣告着第一轮交锋的爆发。
斯宾莎诺元帅又亲手添上了第二枚炮弹,扯着嗓子下达第二道命令:“骑兵队,冲锋!!!”
地上的骑兵一听到这一声命令的第一个字音的下达,就马上冲向了塞罗苏瓦人的军队。所有骑兵都挥舞着骑枪冲向那一片钢铁森林,没人说得清此时他们的心里到底是害怕还是高兴。
就在东,北两道城墙的战斗开始时,西,南两个方面的战斗也已经开始了。那两个方面的塞罗苏瓦军队最凶猛残暴,几乎一上来就开始正面压制城脚下的守城军队,以至于真正的火力援助只能有城墙上的炮兵来扛住。这两道城墙的防御分别由米歇尔德·霍亨兹上校和库尔卡塔·杰明少将指挥。他们二人都很擅长防御和诱敌深入,所以在此时的战斗中还能大致地支撑住敌人凶残的进攻。以目前的情况看来,塞罗苏瓦人的火力被暂时压制了,他们如果想要重新让攻击力强大的蒸汽甲胄冲到城脚下去进攻,就只能先想办法击败城墙上的凶猛的大炮。否则的话,他们只能在大炮扣下一下一下地被动挨打。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斯宾莎诺的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地感觉到了一声莫名其妙地不安。
很奇怪,在前几场战争中,守城的士兵都报告说塞罗苏瓦人的蒸汽甲胄机动性太过于强大,以至于骑兵都追不上他们。但在目前看来,那群塞罗苏瓦人的机甲并没有报告中那样的强大,移动速度甚至比一般的步兵还要慢上许多。前排冲锋的骑兵一路畅通无阻地在广阔的平原上冲荡,在塞罗苏瓦军队的钢铁森林中穿插,如入无人之境。斯宾莎诺越想越不对劲,但是他最后还是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他想的一切假设都是不太可能的,也许这是塞罗苏瓦人过分轻敌才会造成这种低级错误的发生。
大炮依旧在轰鸣,颤抖的大地在月光下沉浮。斯宾莎诺紧张地安排着一项又一项从城墙脚下传来的报告,一切都在按照最初的计划进行。直到现在塞罗苏瓦人的军队还没能靠近第三城墙,而只是在原地陷入尴尬的胶着状态。双方实力竟然在这一场战斗中出现了微妙的协调,只是洛伊布拉米琉斯的胜率大大提高。
随着战斗清况更稳定的报告越来越多的增长,斯宾莎诺也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塞罗苏瓦人的军队在阵法上可能吃亏了,况且他们没有带工程用的巨炮,所以这一战,洛伊布拉米琉斯的胜率更大。
泽瓦鲁乔·米尔顿的失误
在洛伊布拉特教堂的大钟敲响第一下时,有一个人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并于此时从萨尔福克的东面带领他的军队离开了东城墙。此人正是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的机甲武装部队首领泽瓦鲁乔·米尔顿。他在星历一八八六年七月十四日十二点整时踏上了那条承载着一个国家兴亡的道路,英勇无畏地向东边飞驰。他的身后,是五万个操控着蒸汽甲胄的优秀士兵。这就是他的可以用来挽救帝国命运的最强工具。
泽瓦鲁乔·米尔顿这个人本身沉稳冷静,与易情绪化的斯宾莎诺相比起来,其实他更适宜担当城防军首长这个职位。但是,后来在他和斯宾莎诺的商谈中,他决定了要将这个容易被千变万化的战局所绕晕的元帅留下来,转而换成自己去领导军队寻找别处的援军。事实上,自从他知道了塞罗苏瓦帝国攻占了安卡洛斯帝国这件事以后,他就预料到未来有一天自己的祖国也会遭到这个国家的侵略。对此,他多次进言皇帝陛下,申请拨款建设一支更强大的机械化的武装部队;但是皇帝因为担心这样会造成巨大的消耗,在为国家持续性发展的前途考虑后,他只决定稍微发放一点资金来帮助建设这支队伍。泽瓦鲁乔 ·米尔顿迫于无奈,只能自己想办法凑钱来建立这支新式军队。在他的坚持努力下,这支队伍终于慢慢有了模样,开始成为兰托拉蒂大陆上的一只强大军队。泽瓦鲁乔等了很多年,因为他知道这支队伍早晚有一天要上战场。果然,他的预感对了。就像此时此刻一样,他的军队开始执行了自建立以来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的任务。
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塞罗苏瓦人的军队在向自己身后的城墙的方向冲来。泽瓦鲁乔马上宣布留下五千人在这里迎击塞罗苏瓦人的军队,作为诱饵吸引住敌人的火力;并借此空隙率领剩余的四万五千人的军队走一条小路继续向东边进发。
在泥泞的羊肠小道上行进了大概有十分钟左右,泽瓦鲁乔听到了城墙那边的重炮的咆哮声。到了这时他已经可以猜出来敌人的军队已经靠近城墙了,并将在不久之后到达城墙脚下。但是现在他不刻意去想那些与自己此次使命无关的事情,只是一心一意地进行行军。他很明白自己必须加快动作,在天亮之前带着援军回到萨尔福克去。否则,他将会成为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的千古罪人,即便这个国家可能在黎明之前就将要灭亡。
带着军队继续行进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泽瓦鲁乔命令全体军兵就地休整五分钟,同时让自己往回走一段路程看看城墙方向的战况进行的怎么样了。泽瓦鲁乔驾马往回走了数百米的距离,到了一处相对来说较高的土丘上,向城墙的方向眺望:在月光的照耀下,那片白色的宛如山脉一般的巍峨城墙骄傲地伫立在萨尔福克城的边界上,在茫茫夜雾之中显得隐隐约约看不真切。他忽然开始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乡,那是坐落在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东南部的一个边陲小镇,名字叫萨马科拉。那个小镇也如这个伟大的帝都一样,在夜晚时分都会有浓浓的夜雾升起,笼罩一整片庞大的城区。在数秒钟的幻想后,泽瓦鲁乔驾马回到了军队修整的地方,继续进行着将要长达两个小时的行军。
泽瓦鲁乔带领他的军队继续向东行进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接连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小镇,全速向着目的地,也就是圣塔其托前进。在他的印象中,圣塔其托是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城市,塞罗苏瓦帝国在攻占这里时几乎没有耗多大力气,而且皇帝对于此地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在意。圣塔其托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为什么会成为塞罗苏瓦帝国强行攻占的目标呢?他总是思考这个问题,但他总是想不清楚。
在沉默中他们前进了足足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没有任何东西阻挡了他们的前进,别说人,就连生物他们都没怎么见过。周围的一切都寂静的可怕,一切都跟死去了一样,不发出任何声响,只有马蹄声和沉重的机甲嗡鸣声在混沌的空气中回响。
此时的泽瓦鲁乔已经带领他的军队向东前进了近两百公里,但是他们离圣塔其托还有一小段距离要走。泽瓦鲁乔在这时终于松了口气,他下令军队行进速度继续加快,全部人都必须全力奔跑以尽快到达圣塔其托与援军会合。命令下达之后,军队的前进速度果然提高了不少,但还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快。对此,泽瓦鲁乔略微感到有些不快,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
泽瓦鲁乔的军队有在寂静无声的环境中行进了将近半个小时,这时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圣塔其托的大概轮廓了。泽瓦鲁乔感到非常欣喜,于是又下令让全军停止前进,在原地休整十分钟再继续前进。在下达了命令之后,泽瓦鲁乔下马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跟士兵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天来。军兵们在这一段时间里喝足了水,吃够了饱肚子的行军干粮。而泽瓦鲁乔·米尔顿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了一点,没有像之前那一个小时一样绷的死死的。在短暂但是有意义的休息之后,泽瓦鲁乔集合了军队重新开始前进。他们接下里的路程已经不太多了,只用再走上一会就可以与援军会合了。
但事实上命运不总是对某一个人能够有如此可敬的包容心和善心的。毕竟命运女神也是一介女子,若想要征服她则必须入其他英雄一样用钢铁般的豪腕去拧住她的咽喉,将她踩在自己的足下。然而泽瓦鲁乔一向不擅长于对自己应有的命运做出抵抗,他该是什么样就会一直是什么样,对于命令也是如此。泽瓦鲁乔带着军队又想东前进了二十分钟左右,终于到达了圣塔其托城内。但是此时他却惊愕地发现此地并没有等待他们到来的援军,只有一片荒凉的废墟。泽瓦鲁乔忽然觉得这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直到他的副官格米希卡提醒他要在圣塔其托周围找一找,他才回过神来。没错,既然在面向帝都的方向没有,那么就有可能在别的地方有援军在等待。泽瓦鲁乔在惊慌与冷静这两种感情交织的情况下做出了指示以后,内心忐忑地带领军队在圣塔其托的周围绕圈子。在巡回了三圈之后,泽瓦鲁乔元帅崩溃了,援军竟然不在这里。那他们可能转移到哪里去呢?他忽然感觉其中有一点奇怪的细节被他所忽略了,他仔细地回想,甚至下令军队停止前进让他有一些时间去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这一次思考上,泽瓦鲁乔用去了三分钟的时间。然后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自己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了----从一开始,他们就走错路了。
换言之,这里不是圣塔其托,而是圣塔其托南边的圣米勒留。
在醒悟过来以后,恍然大悟的泽瓦鲁乔冷静地宣布继续向北边前进。茫然的军队跟着他有前进了近五十分钟,终于到达了圣塔其托。到了这时才有士兵反应过来:他们一开始错以为那条小路是通向圣塔其托的,然而事实上那条路是通向圣米勒留的。他们都没有走过这条路,所以犯了一个非常低级的错误。
不过没关系,此时他们还来得及往回赶。泽瓦鲁乔元帅终于见到了正在警戒的一队步兵,马上喊话告知他们自己就是泽瓦鲁乔·米尔顿元帅,现在他们可以一起上路回去帝都了。只是两支军队欣喜若狂,士兵们互相拥抱彼此传达毕生的信心,并且尽快的调整状态准备往回急行军两个小时去援助帝都的守城军。
泽瓦鲁乔终于还是没有犯下太大的错误以至于这只军队差点空手而归,但是她的一个小小的错误却直接导致帝都因为没有及时的援军而险些在七月十五日凌晨四点时被塞罗苏瓦的铁骑所踏平。
塞罗苏瓦之龙
关于塞罗苏瓦帝国,为世人所周知的事实的之中,有一点是令所有人都既震惊又感到敬畏的。那就是,他们在攻占萨尔福克的时候,竟然没有一个元帅在场。指挥整场萨尔福克围城战的人有两个,并且两个人都只是少校。这两个人分别是塞维尔·兰托拉蒂少校和塞蕾西亚·德洛莉尔。
塞维尔少校在攻占萨尔福克的时候,仅仅只有八岁。而这并不妨碍他在战场上展现出他惊人的军事天赋。然而眼下,只有八岁的塞维尔少校遇到了一个非常令人难受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将守卫萨尔福克的第三城墙击毁,让军队可以更加快速地结束这场战斗。
他负责的是西南两个方面的城墙。这两个方面向城墙展开攻势的塞罗苏瓦军队总共有两万步兵和三十万操控机甲的精英士兵。现在,他已经向城墙方面投入了十万机甲士兵和五千步兵作为辅助。然而他发现这一道城墙的西南两个方面的指挥官都是极其狡诈的老兵,他们在不断引诱自己增加兵力去进攻这两面城墙,同时只通过城墙上的火炮和重骑兵来给予攻击,这样一来,军队的战斗力即使不会大幅度下降,但是士兵一定会在长时间的体力和精神的双重消耗之下支撑不住,然后慢慢失去战斗力。
塞维尔是一个很罕见的军事天才,他在这之前就已经指挥过了大大小小近一百次战斗。其中包括了毁灭安卡洛斯帝国,吞并圣玛利亚教皇国,占领克思拉尔帝国首都等著名战役,而且他指挥过的战役几乎都是塞罗苏瓦帝国的胜利。因此,他在兰托拉蒂大陆被称为“塞罗苏瓦之龙”。
而如今,这条象征着毁灭与破坏的灾祸之龙终于还是降临到了洛伊布拉米琉斯了。塞维尔现在要做到的就是改变己方军队被牵着走的被动局面,改被动为主动,为军队的最终进攻争取机会。在面对着炮火侵袭的行军帐篷里,塞维尔思考了三秒钟。这三秒钟,将决定接下来的三个小时。
塞维尔想了很多,但最终他只是采取了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进攻手段,那就是往死里打。但是他在下达命令时特地要求了让前锋的军队不要与洛伊布拉米琉斯的重骑兵正面交锋,而是一边打一边后退,扩大己方可活动范围,使敌方主动追击,然后从敌人中间截断进攻的军队,把敌人兵力分割开来,无法进行有效搭配。
整个思考过程不过三秒钟,但是就是这三秒钟,直接决定了接下来的三个小时的战局。这一个命令很快就传遍了整支军队。塞罗苏瓦帝国的军队全部有秩序地向后边打边撤退,不断吸引地方重骑兵组追击,使城墙下的弓兵完全找不到机会对塞罗苏瓦军队的操控蒸汽甲胄的士兵发起进攻。塞维尔在这个命令下达之后的第十分钟时走出了行军帐篷,往遥远的城墙方向投去了漫不经心地一瞥。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果然敌人弓兵开始慌了阵脚,城墙上的火炮徒劳地向地面上倾泻炮弹,但打中的都不是塞罗苏瓦的士兵。接下来,只要洛伊布拉米琉斯的指挥官没有办法派出更多的兵力来阻止自己将他们的兵力切割开来,他就赢了。
与此同时,米歇尔德·霍亨兹上校也开始有些慌张,因为他已经发现了敌方的指挥官在有意识地分割己方的兵力,于是他也开始思考该如何阻止他继续分割自己的兵力并且将他们拉进大炮的攻击范围内。米歇尔德在反复地犹豫之后做出了决定:
让重骑兵全部停止出击,弓兵全部撤回城墙上,只留下少量操控蒸汽机甲的士兵在城墙下抵挡敌人的推进。
命令刚下达,米歇尔德就发现塞罗苏瓦人的操控蒸汽甲胄的士兵马上加速了对洛伊布拉米琉斯军队的切割,将追击上去救援的骑兵全部围住,开始疯狂的屠杀。一个又一个骑兵被重剑看到在地,一匹又一匹身披银色战甲的战马被砍翻在地。他们的士兵被塞罗苏瓦人用重剑和军刀砍成碎块,被长枪和战斧劈成肉泥。米歇尔德感到了恐惧。他害怕塞罗苏瓦人真的会想办法爬上城墙,然后正面攻下西南两面的城墙。
战况开始出现转机。塞罗苏瓦人在此被迫冲向城墙,城墙上的重炮再次开始愤怒地嚎叫,弓兵都弯弓搭箭,射出一片又一片银花花的箭雨。到处都是鲜血和哀嚎声,塞罗苏瓦人一次又一次高举着战旗冲到城墙的面前,但是却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退。消耗又开始了。塞维尔很清楚,他的战术被对方看出来了,但是他还没有想错。现在他们依旧可以撕开洛伊布拉米琉斯的军队的防御,不断冲到城墙下,这说明城防军已经不敢再往外面放置更多兵力来阻挡他们进攻了。继续往下推理,塞维尔得出了结论:敌人的军队绝对没有办法按照战斗开始前十分钟那样的阵势一直防御下去。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分钟,塞罗苏瓦的军队明显占了上风,所以他要进一步向城墙发起进攻。在明确了目的之后,塞维尔做出了决定:冲上敌人的城墙。
翻越钢铁之墙
星历一把八八六年七月十五日凌晨二时四十三分,在接近三点整的时刻,塞罗苏瓦人的军队爆发第一次真正全力以赴的攻势。披戴蒸汽甲胄的士兵宛如一片黑色的死亡海浪一般翻过山岭,穿过平原,大踏步地向第三城墙冲去,每一个士兵都拔出钩锁和攻城云梯。不断地向城墙上面攀爬。
这样一来洛伊布拉米琉斯好不容易才的到的优势又没有了。如果现在还不把中装甲兵放下去抵挡他们的进攻,过不了多久塞罗苏瓦人就会爬上城墙,进而攻占这里。而这里,就是最后一道可以保护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荣耀的城墙。
斯宾莎诺现在终于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越想越不对劲了,那就是塞罗苏瓦帝国的军队的战斗力从始至终都跟报告上汇报的相差得太远了。难怪他会觉得战斗从始至终都是自己这边在占据上风,因为他根本不了解塞罗苏瓦人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他们的意图了:首先有意识地分割己方兵力,然后引诱己方将所有在城墙下的士兵全部抽调会城墙上减少伤亡,这是他们就有机会直接占领城墙前面的土地,然后开始攻城。这一计划真正的好处在于:城墙底下是大炮的盲区。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以更加少的伤亡来攻占城墙。
斯宾莎诺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下令让所有弓箭手集中到城墙顶上,对正在攀爬城墙的塞罗苏瓦士兵发起进攻。同时,所有城防军兵换上超长版轻骑枪,枪尖朝下去攻击他们。真正的血战在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塞罗苏瓦人一片一片地从城墙上摔下去,但是又有一片又一片的塞罗苏瓦人爬上城墙。一时间城墙上满是哀嚎声与嘶吼声,撕心裂肺的恐怖嚎叫在城墙上久久地回荡,这些声音将永远在第三城墙上方回荡,以传达在生前最后一刻时的无限痛苦与暴怒。
这样的恐怖情景持续了足足半个小时,直到有一个城城防军士兵在经过城墙时发现城墙脚下的墙壁有轻微的震动,他才惊恐万分地冲到斯宾莎诺那里,汇报说塞罗苏瓦人竟然在想办法从城墙中凿一个洞进来。
斯宾莎诺被吓坏了,他没有想到塞罗苏瓦人竟然真的在凿这面城墙。
现在情况就很不乐观了。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十九分,可是援军还是没有回来;而城防军的军兵却已经死伤了接近四分之一的人数。再这样下去,别说这四面城墙,就单论他现在负责的这东北两面城墙都不一定能守的住。大炮不再轰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声弓矢破风射出的尖啸声。斯宾莎诺焦急地在城墙顶上注视着底下的状况,神经紧张地念叨着事并没听不懂也没有时间去听的语句。塞罗苏瓦人终于离城墙顶端只有五米的距离了。这时守城军都慌了,他们更加拼命地向下倾泻弓矢和石块,希望借此来将敌人打下城墙。混乱的情况一直延续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塞罗苏瓦士兵披戴着蒸汽甲胄险些爬上城墙顶端,而哎地面上的塞罗苏瓦人则是用攻城锤和超重剑来削砍墙面,危险的情况几度涌上高潮,可是又很快消退下来。每一面城墙的防守指挥官都既慌张又无可奈何,他们只能下令让更多的箭矢和巨石源源不断地从城里送上城墙,除此之外他们只能寄希望于塞罗苏瓦人的攻势会就此消停一会,好歹让他们有一个喘息的机会。
疯狂混乱的局面一直持续到了凌晨三点五十分。塞罗苏瓦人忽然在墙面上弄出了一声巨响,那声可怕的暴鸣几乎吓傻了神经兮兮的斯宾莎诺,他歇斯底里地质问在城墙底下待命的士兵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他们也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出真相。斯宾莎诺气得只能自己去城墙顶上查看情况。他刚一到城墙顶上,看到的景象就令他差点吓晕过去。
辅助他的士兵们一边让他坐下一边玩跟他所看的地方望去,这一望把他们也吓傻了,以至于当时就有三个士兵因为过度惊吓而心率骤停导致当场死亡。
斯宾莎诺很清楚地看见了那个东西----金属打造的外壳,狰狞的宛如通天巨兽般的可怕外形,在月光下反射出病态光芒的铁黑色外壳,以及那个像是无尽深渊般的恐怖黑洞。
----那是一门高达二十米,长度至少有七十米的巨型火炮。就是那个东西,差点在城墙上轰开了一个大洞。
“我的上帝啊……”斯宾莎诺颤抖着嘴唇喃喃地念出近乎绝望的赞词。现在他已经彻底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从一开始,第三城墙就必定会被攻占,萨尔福克就必定会沦陷。他们所做的一切演习和讨论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在绝对的暴力面前,无论是上帝的荣耀,还是信仰的光辉都不值一提。在最后的几个小时里,斯宾莎诺元帅一只深谙这个道理。但是即使是到了最后一刻,他也依旧在领导士兵做着无意义的抗争。因为他就算在接触了残酷的现实以后,也依旧没有放弃对神的信仰和尊崇。作为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历史上的末几位元帅之一的斯宾莎诺元帅在那一时刻也登入了英雄的殿堂,无论他曾经伟大与否,在这一时刻他终于还是伟大的,被众神明用双手高高地举上了荣耀与光辉永存的地方。
制造出惊世巨炮
早在一八五九年,塞罗苏瓦四世皇帝就已经做好了要进攻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的准备。为了实行他的伟大征服和扩张,四世皇帝曾多次向臣子征求意见,但是敢于对这一夸张妄想进行进谏的扔却少之又少。一直到星历一八六二年,在帝国征服了安卡洛斯,圣玛丽亚等大国以后,一位有着高远目光的老臣在庆祝塞罗苏瓦帝国凯旋而归的酒会上向皇帝提出了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夸张的意见:建造出一尊世界上最大的大炮。这座大炮要比洛伊布拉特皇宫更高,比索伦森隧道更长,炮管比普奥德罗加的城墙更厚,发射的炮弹要比世界上一致的任何一种炮弹都更加具有破坏力。
塞罗苏瓦四世皇帝对这个简直是不可思议的怪诞想法确实赞赏有加,他认为就应该有如此夸张的构想才可以推动他的伟大征服的进一步加速。于是,他在听了老人的建议以后马上决定拨款给军部去研发这样一门大炮,用来为未来对洛伊布拉米琉斯的战争做准备。
而那位被塞罗苏瓦四世皇帝所赞赏的老臣,却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此人乃是德克萨斯·诺涅兹·潘塞克拉。潘塞克拉的在从政期间一直只是负责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工作,诸如监视地方官吏的政绩,收取每年的国税之类,他做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直到他六十二岁那一年,那一年塞罗苏瓦工业革命爆发了。在工业革命爆发后,潘塞克拉深切地感受到了先进的科学技术对西方社会的影响之大;由此,他决定要推动国家的经济进步和战争工业的发展。于是,他在接下来的五年里钻研经济学和蒸汽工程学的知识内容,最终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经济发展概念和战争社会观,以至于日后的他将会彻底成为一个专门为了战争而工作的人。
在建议得到采纳之后,潘塞克拉马上就开始了他计划了五年的工作。他要造出世界上最强大,最恐怖的战争工具;并用它摧毁那个传说中屹立了五百年未倒的坚不可摧的城墙----即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的三道城墙。这项工作耗费了足足二十年的时间,从一八六二年一直到一八八二年。最终,当潘塞克拉将这个举世无双的登峰造极之作展示给塞罗苏瓦四世皇帝时,皇帝被吓了一大跳。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四世皇帝感受到的便是强烈的愉悦以及至高的狂喜。他几乎迫不及待地就想将这个东西搬到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里去,用那三道城墙来检验这个庞然大物的恐怖威能。
但是想到这里时,皇帝才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该怎么将这个巨大的大炮搬到那三道城墙的面前呢?
这是,潘塞克拉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指出:只要他们有足够的人力和物力,那么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个东西放到滚木上面,用最原始的方法将它一点一点推到城墙脚下。皇帝思前想后,总是觉得这样会对国力造成太大的消耗,所以他就让潘塞克拉再登上一段时间,等到他们的军队打到第三城墙脚下是再想办法把这个东西搬过去。
后来,战争爆发了。不过两年的时间,塞罗苏瓦帝国的军队便推进到了萨尔福克城的脚下。远远地,那道昔日象征着洛伊布拉特荣耀的高墙已经能被行军的将领们看见。潘塞克拉没有等到这样一刻的到来便下令要提前将大炮移过去,以方便帝国随时进军。最后,在五月十六日时,当洛伊布拉米琉斯帝国的西部疆域还并未被完全吞并时,十二万塞罗苏瓦士兵用滚木和牵重绳将这个庞大的怪物从苏瓦罗蒂拉出,昼夜不停地向东方的洛伊布拉米琉斯前进。最终,在七月六日下午,士兵们将那个沉重的怪物运到了已经失守的第二城墙的边上,并与星历一八八六年七月十五日凌晨运到了第三城墙的脚下。果不其然,当那第一发长达二十米,宽足十四米的炮弹撞到第三城墙的上时,那道坚不可摧的城墙终于还是被炸出了一个大洞。塞罗苏瓦军队当时就疯狂了,他们努力了二十余年的成果给他们带来了胜利与荣光。
攻占第三城墙
星历一八八六年七月十五日凌晨四点二十九分时,洛伊布拉米琉斯的军队没有办法再向外派出军队去抵抗城墙下的塞罗苏瓦军队的进攻了。现在他们们只剩下了十一万左右的士兵可以投入作战,其余的市民和士兵一起在进行城墙修补的工作。在四个方面的城墙指挥官中,最头疼的就是斯宾莎诺。他现在完全放弃了对塞罗苏瓦人的反击,命令所有没有携带弓弩和滚石的士兵去修补城墙。那一门堪称灭世武器的通天巨炮从出现到现在连续开了三炮,每一炮都能把城墙给炸出一个巨洞。如果从他这个位置往下看去,就可以很清楚地发现城墙上那黑压压的一层士兵在涌动。他们在一边想办法抵挡塞罗苏瓦人的进攻一边修补着摇摇欲坠的城墙。
斯宾莎诺干脆不去看战场的情况,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对于现在这个极为不利的局面,他很想做出改变,也在试图做出改变。但结果是,他发现自己越是想该怎么修补城墙,就越是无法抵抗塞罗苏瓦人的进攻;而当他想到阻挡塞罗苏瓦人进攻的方法时,他又无法派出多余的士兵去修补城墙。这样一来,他就相当于被将死在了这一步上,没有办法作出有效抵抗。最终,他只能决定尽可能击退塞罗苏瓦人的进攻,同时尽最大努力去修补城墙上的破洞。
他现在不对胜利抱有任何希望了。斯宾莎诺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上满的时针:现在是凌晨四点三十五分。北边的城墙在他的指挥下还能击退敌人的进攻,但是东边的这一门大炮对他们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消除这一个障碍。西、南两个方位的城墙还没有遇到多大的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用来守城的士兵不够了。现在每一条战线都在吃紧,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死去,斯宾莎诺一想到这里就感觉心脏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指挥过无数场大大小小的战役,但是没有一次会比眼前的这一场仗更重要。这很有可能就是他元帅生涯中指挥的最后一场战役。
忽然一声巨响从身下的城墙中传出,斯宾莎诺被这恐怖的炸裂声吓得差点没能站立起来。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他不敢去想象那个场景。他已经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但是他就是不敢去米阿奴那个事实。
在一阵惊恐与绝望的颤抖之后。斯宾莎诺咬着牙强迫自己从椅子上站起,亦步亦趋地走出帐篷,低下脑袋看向脚下的城墙----城墙上的洞又多了一个。
斯宾莎诺感觉自己的头颅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也随着城墙的爆炸而炸裂了,他的额头里好像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颤抖着身子,冲向正在向下放箭抵抗进攻的一个士兵,咆哮着跟他说:“让他们上来吧!城墙没有必要再进行修补了!!!”
那个士兵也被元帅疯疯癫癫的话语给吓了一跳,在冷静了片刻之后,他果断地选择了服从。然后他丢下手中的弓和箭,跑下了城墙。
没过一刻钟,所有修补城墙的士兵都放弃了自己的工作,跑上城头拿起武器抵挡塞罗苏瓦人的进攻。战争发展到这一步时就变成了一个死循环,如果没有哪一方有更强大的力量去突破对方的防御,那么战争将会一直持续到没有幸存为止。
斯宾莎诺元帅不敢再去看那一尊宛如通天巨兽般的重炮,他将指挥的任务交给了焦万尼上校以后马上跑下城墙,穿过拥挤的街道,一口气冲到了洛伊布拉特教堂的门口,告诉守在教堂门口的神父自己要去觐见皇帝。神父刚刚才听到炮声的轰鸣,此时又见到狼狈不堪的元帅,他心中的恐慌有加深了一层,于是他甚至没有让人去通报皇帝便放了斯宾莎诺进去。
正当斯宾莎诺元帅左脚刚踏进教堂的那一瞬间,他身后的东城墙又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悲鸣。那一声巨响之后,又是一连串的爆鸣声和尖叫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斯宾莎诺已经不打算去看城墙到底是什么样子了,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教堂。而他身后的神父在看清了末日版的景象以后颤抖着声音报告了一句:“元帅!塞罗苏瓦人跑上城墙了......”
斯宾莎诺没有理会他说的话。他只是低着头走进了教堂,一直走到皇帝的面前。
奥德罗伊鲁坐在教堂的最末端。他的身后便是用马赛克玻璃拼就的众天使降临像,此时月光从他的身后投下,照在了皇帝的肩上。
“尊敬的陛下......容我舍掉敬语和无谓的谦辞来向您报告这个事实......”斯宾莎诺沙哑着嗓子向皇帝说出了这一句话。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元帅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自己要报告的唯一的事说了出来:“我负责的东面的城墙......被塞罗苏瓦人攻占了。”
——————————————星历一八八六年,洛伊布拉米琉斯王国首都萨尔福克。夕阳的余晖在黄昏的地平线上摇曳,高大的洛伊布拉特教堂的影子在霞光中隐去。深秋的,来自兰托拉蒂东北部的洋流轻缓而肆意地激荡,卷起树下千层落叶。“铛……铛……铛……”钟楼顶部垂悬的青铜古钟敲响了十七下,厚重苍老的钟声震彻京城四塞。
城中升起蒸汽发散时独有的醒目白烟,无数古奥如壁画中的天神的身影列成方阵井然有序地占领了这个国家的心脏。与此同时,几乎遮天盖地的黑蔷薇铁十字鹰旗**上了城墙,象征着“那个帝国”的到来。
————没错,发动了“兰托拉蒂联邦战争”的那个帝国,塞罗苏瓦帝国的到来。低沉的号角声夹杂着欢呼声从四面八方怒涛般地奔涌而来,冲刷着浊热的空气。在一排排蒸汽机甲的浪潮的最前方,有且仅有一人披着外黑里红的大氅昂首阔步地率领全军前进。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是一个不过十岁光景的少年。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是一支军队的领导者?————真是令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将目光转向队伍的最前沿吧。少年在昔日的洛伊布拉米琉斯皇宫前停了下来。
在他的身后,那一排排身披蒸汽机甲的军兵们蓦地驻足立正。那一具具漆黑的钢铁甲胄背后喷射出的高温宛如来自地狱的风,充斥着血腥味和无言的杀机。“塞维尔.兰托拉蒂少校,您来此有何贵干?”守卫宫殿正门的卫兵问少年行了个军礼,随后又板紧了脸。
“我代塞罗苏瓦四世皇帝,前来执行我的任务。”少年面无表情地与卫兵对视,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隐藏着刀光————就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猛兽正在打量它的猎物。“好的,请吧。皇帝已经提前告知过我们您的任务了。”卫兵伸出右手宛如长矛般向虚空刺去。
“哈利路亚!愿神主与您同在。”“愿绝对意志与你同在。”少年欠了欠身,随后便只身进入宫殿之中。萧瑟的晚风夹杂着枯叶在空中掠过,一张落寞的脸消融在夕阳中。
—————————————————洛伊布拉米琉斯皇宫有九层,沿着螺旋回廊不断向上走便会有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感。尤其是清晨和黄昏这种阳光不甚强烈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仰首望去,若有若无的金芒优雅恬淡地铺下,由清晰走向朦胧的美感足以使人心醉。
少年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最顶层的楼梯间,抬手叩响了有着绚烂浮雕的木门。“请进。”清泉般悦耳的女声在门的另一端响起,对少年诉说着欢迎的话语。“失礼了。藜赛琳娜公主殿下。”少年踏着嵌有凤翎的黑色军靴走到少女的身后,那一身漆黑的大氅无风自动。
“相信您已经听说了,这个国家已然灭亡了的消息。就在昨夜你们的军队被我们击溃,城墙被我们攻破了。你们输了。”少女背对着他,那一头碧蓝色的长发飘飘。“嗯,诚如您之所说的那样,我们输了。但是,我可以在死之前问一个问题吗?”“您问吧,凡我所知我必回答。”少年如此应允道。
他握紧军刀的手在此刻略微放松了一些。“我的父亲,他是怎样死的?”少女微笑着回眸,那双仿佛有碧波在其中荡漾的眼中竟找不到一丝将死的凄凉。“他孤身一人与我军对抗,最后光荣战死。他死的像一代君王。”
少年的语气平淡,道出的却是一个悲惨的结局。“最后是我亲手杀死了他。对不起。希望您接受我的这份道歉。”说到这里,少年沉默着低下了头。他不知道少女听到事实以后会有何反应,所以他根本也就不曾期望过少女会原谅他。就在此时少女站起身来托住他的脸庞,然后在他的额前轻轻一吻。“您没必要道歉。错的不是受命令操作的您,而是下达命令的那个人。更何况您和我一样,我们仍是孩子。”少年先是一怔,随后又恢复了正常的面无表情。“我很荣幸能得到您的宽恕。但在那之前,我想先纠正一件您说错了的事情。”
“是什么呢?”有着近乎完美的容颜的少女微笑着问道。“您不会死。同时,您被封为洛伊布拉米琉斯公爵,掌控这片王国之内的一切。”少年如此娓娓而谈。“战争从未开始,因为它根本从未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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