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草去便利店的时候，便利店小哥慌慌张张地把电脑关了，然而他还是手慢了一点，把桌上的纸巾忘了。
他尬笑着说了句“除夕快乐”。
天草路过收银台的时候，好奇地看着小哥：“你感冒了吗？”
小哥头点的和拨浪鼓一样，然后使出单身十几年的功夫，“刷刷刷”化为千手观音，瞬间桌子上的纸巾一干二净。
天草有些奇怪地看了小哥一样，啥也没说，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呼……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来买东西……”小哥擦了一把冷汗，看着电脑屏幕上净化心灵的绿色草原，又看了一眼在店里转来转去的天草，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小哥很快便发现天草和其他的顾客不同。
好歹他也是各大网站的知名评论家——对于评判女性各方面颇有心得，净土和桃源恋歌势力里他是扛把子的存在，所以他很快便发现了天草的不同寻常。
天草穿着白色裙子，踩着白色凉鞋，因为刚刚洗过澡的缘故，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她的个子并不高，因此要拿高处的东西时总要踮起脚里，那在半空中努力向上伸去的小手和下面半截白皙的小腿，让小哥咽了口口水。
“三年血赚死刑不亏啊——”他在心中这样嘟囔了一句。
天草要拿的东西在最顶端，她够不着，即便是垫着脚也差了那么点，于是只能跳起来。
小哥突然有些不淡定了，因为在天草起跳下落的时候，裙摆会因为牛顿爷爷的定律而翻起，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的东西。哦上天啊，总算没有反重力裙子那种在二次元让人崩溃的设定了……便利店小哥如此想道。但是手却不知不觉地摸到了一边的手机，鬼迷心窍就打开了摄像机，不受控制地将摄像头对向了天草……
天草来结账的时候，便利店小哥明显很慌张的样子。
“我刚刚看到你用手机在拍我？”天草的嘴角带着不明所以的微笑。小哥有些头皮发麻，但还是撒谎道：“我刚刚是在自拍呢……”
天草哦了一声，接过小哥手里的塑料袋。
“一共一百二十元……话说你买那么多小熊软糖干什么？”
天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接过塑料袋，就要向门外走去。
“等等，你还没给钱呢！”便利店小哥刚想追出来，却尴尬地发现自己一但站起就会暴露还没有消肿的某样东西，于是乎只能大声呼喊。
天草回过头来，笑着问：“难道你觉得这几张照片还不值区区一百块钱吗？”她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被欲望支配的……猪猡哟。”
便利店小哥的脊椎有些发凉，“你，你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欧美动作大片？和传说中的左右互搏之术？吾辈不太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呢……”
“你……你……”小哥根本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吧……要好好善待我的照片哦？”天草突然笑的无比灿烂了起来。“发到网上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天草消失，小哥才缓过神来。他慌忙地打开手机，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几张图片，取之而代的，居然是自己一脸享受，在电脑面前修炼手速时的陶醉模样……
店门突然被推开了，店长一脸严肃地跑来查岗，小哥哪敢怠慢，立即起身向店长问好。
“你有没有在看店的时候偷懒啊？”店长严厉地问道。
“没有没有！哪里敢啊！”小哥的冷汗都打湿了后辈，要让店长知道自己在店里学习♂……这工作是真的不想要了……
然而小哥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电脑屏幕上，白色的鼠标开始移动，明明自己没有动它，但那小小的鼠标还是坚定不移地，向着任务栏中的浏览器点去。
“啊～”
一声轻轻的低吟，让两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眼瞪小眼。
小哥：“……”
店长：“……”
“等等店长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只是不小心点开的！不小心的啊！你先放下冰柜！放下冰柜啊店长！啊啊啊不要！空调也别举啊店长！今天可是要过年了耶！”
…………
天草走出了很远，翻看着自己手机上的照片，一边嫌弃地划掉删除，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烽火狼烟的便利店，吐了吐舌头，飞一样地跑了。
二
“不回来过春节么？”瘫在沙发上的我听到这个消息，咸鱼一样翻了个身，仰头看向发出响动的大门，在我的视野里悬在地板上的天草走了进来，看见我似乎把什么东西藏在了身后。
“还没睡啊，哈哈。”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坐起身来，有些敷衍地说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有些无奈地看着天草：“那么，卤肉呢？”
“月卤肉？”天草扰了扰头，想了一下子，恍然大悟，“哦月卤肉啊！”
“对对对。”我瞬间充满希望地看着她，“就是那种香喷喷的卤肉啊，今天晚上年夜饭全指望它了！”
“忘买了耶？”
“……哈？”
“我刚刚才想起我下去是要买……唔！”然而还没有等天草说完，我便如同提小猫小狗一般把她提了起来，指着日历说。
“拜托今天可是大年三十——出大年三十喂！没有有卤肉我们年夜饭地凑不齐，过啥节啊！”
“反正……反正爸爸也不回家过节对吧……”
“谁允许你叫爸爸了蠢货——那是我的爸爸不是你的啊！”
“呜……”天草有些沮丧地低下头，“对不起……是我太高兴了……就忘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松了手，坐在沙发上。
天草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缘，时不时看我一下，又马上害怕地低下头去，两只小手抓着自己的裙子，很是伤心的模样。
我看了她一眼，靠在沙发上，过了一会，说：“其实爸爸很久都不陪我过节了呢。”
天草抬起头来，有些愣愣地看着我。
“自从他和妈妈离婚了之后吧……就非常的忙，根本没有时间陪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什么节日，我都是一个人守着空空的餐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吧，但还是有些失落呢……”
“……哦对了，你还记得我当初召唤出你的时候，一个人对着蛋糕许愿对吧？其实五年前我就那样开始过生日了，一个人买蛋糕，一个人点蜡烛，一个人唱生日歌……我有的时候很羡慕那些能有父母陪在身边的孩子，可他们还在天天抱怨父母管的太严，这都不让那都不给……”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吊灯：“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有那样两个人天天在我耳边唠叨啊……”
我闭上了眼睛，反正……和她说这些，她也不会懂吧？天草的脑子里对于生日的概念，估摸着只有奶油和蛋糕了吧……我也真是……为什么要在这种小傻瓜的面前说这些呢……
但是我的右臂被温暖的东西包裹住了，我有些吃惊地张开眼睛，发现天草正抱着我的手臂，将头靠在我的胸前。
“……吾辈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吾辈只知道我从诞生的那天起，就在一个非常非常黑暗的地方，没有人，甚至连活着的生物也没有。吾辈在那孤独的黑暗中度过了不知道几百年，几千年，力量变得越来越强，于是就有人开始召唤吾辈，帮助他们实现愿望。可他们对吾辈的回报，没有一个人是一声简简单单的谢谢，全是自以为是的‘将我的灵魂拿去吧’这样的话语……吾辈根本不想要他们的灵魂，可吾辈也不知道我想要些什么……”
“吾辈 被召唤出来，又在实现愿望后回到那个黑暗的世界，一个人孤零零的。后来十三将吾辈从那个黑暗中救出，她说以吾辈的力量不该在那样的地方堕落，十三是个激进派，她憎恨人类的所作所为，唾弃人类的罪恶，所以她拉拢了吾辈，想要将人类这个种族赶尽杀绝。”
天草说到这里，眼神黯淡了下去：“十三她对吾辈很好，可是吾辈和她追求的不同……吾辈所执着的人类节日，在我的眼中是有趣的，可她却认为人类的所有都是肮脏的，所以吾辈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度过了多少年……明明向往……明明很喜欢，但那份喜悦和快乐只能自己孤独品尝，不能分享给别人的痛苦，吾辈已经受够了……”
“……”我说不出话来。
天草的过去，我并不清楚。事实上，即使听过十三的讲诉，我也依旧对于天草的认知少的可怜。我只看到了她蠢货和孩子气的一面，也只能看到那么多，她装疯卖傻的本领比我强太多太多，以至于很多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这笑的灿烂的面庞下隐藏着怎么样的悲伤。
“……傻瓜。”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我自己的生活都如此糟糕，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呢？
可我还是摸了摸天草的脑袋，说：“那是以前了……现在不是还有我嘛。”
天草坐起身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我。
“……虽然……”虽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吧傻瓜天草，可是我还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看见女孩子悲伤不去安慰是一种很混蛋的事情……有时候真的很头痛吧，要是你真的和和傻子一样该多好……可你既然不是傻子……那我就有义务对你负责……我的天草。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这么说的资格吧……但……春节快乐。”
有些尴尬地说完这句话，我别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烫。
但是下一刻的便被天草从前面抱住了，还是熟悉的八爪鱼抱法，不同的是我罕见地没有去反抗，也没有对此不满。
天草将头埋在我的胸前，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我迟疑了一会儿，也伸出手去，搂在她的腰上。
“玄满……能叫吾辈……不，能叫我的名字吗。”
“……天草。”
她的手臂更加用力了，似乎要将整个身体都和我融为一体一样。
“好了好了……”我终究是忍受不了这样的尴尬，将她从身上轻轻推开，“虽然没买月饼吧……但你应该也买了些其他吃的吧？”
天草从我的身上跳了下来，又恢复了原先活力十足的模样。她笑嘻嘻地从袋子里掏出小熊软糖，摊在桌子上：“看！”
“哇哦……难不成咱们今天晚上就吃这个？”
“有什么不妥吗？”
“啊，也不是不妥吧……就是最近网上传闻吧，吃了小熊软糖就会快乐地变成软糖……”
天草已经拆开了包装，啊呜一口吃了一颗软糖。
“……嘛，算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拆开另一包软糖，吃了一口。
“哦原来这就是小熊软糖吗！”我意外地发现味道真的很不错。于是又往嘴里塞了一颗。
“味道还真不错啊！”
“对对对！好吃吧！”
“真的，真的很好吃啊！天草你这软糖还真买对了！有了这软糖什么五仁的月饼都见鬼去吧！”
“那是，也不看看吾辈是谁……我可是上天下地无所不能的天草！”
“喂喂喂别吃完了啊给我留点啊天草！”
“略略略！傻瓜秋秋，先到先得！这些已经是我的了！”
“不带这样犯规的啊！混蛋天草！”
………………
将被子轻轻盖在天草的身上，我看着她嘴角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真是的……果然是孩子气，这么疯身体可会吃不消的啊……”
我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的笑容温柔而宠溺。
“除夕节快乐。”我关上了灯，在将房门合上的那一刻，轻声说道。
“我的……傻瓜。”
………………
灿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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