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考完了高考,随家人回老家。
在不知是三叔还是四婶的家中,遇到了小时候的两个玩伴,他们的父母听说我们要回来,便过来见一面。
好久没有交集,我怕曾经的小情侣在我面前交头接耳,指指点点,但结果这两个人连视线都没有对上过,看来即便是在同一个城市,也渐渐疏远了。
大人们围着茶几聊天,挑的都是我们不喜欢的话题,好在我们都考的不差,一顿互吹也就过去了。
我们仨,盯着手机,毫无交流,也不知道各自在想什么。
曾经无话不说,现在要聊天却无从谈起。我时不时的感受到他们二人方向的视线,也往那里瞄了几眼,他们两个曾经的样子历历在目,现在还留着原本的感觉,但从气质上可以感受到巨大的转变,一个是运动型的少年,一个是爱冒险的女孩,但却都不常与人结伴,常会一个人跑步,或是往没去过的山中探险。而我挺擅长和内向的人来往,我能感受到,他们本质上没变,但将原本的自己藏的更深了。
老家的房子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谈不上破旧,但很有年代感,屋内的装饰都跟不上时代。还能看到我们小时候玩乐的痕迹。
里面房间的抽屉深处大概还留着那时的玩具,相处的几年间,我们建构了一片幻想的世界,而我是主持人,当时的数据依然在我小时候的笔记本上。这是我们三个强而有力的联系,只是现在都不好意思去聊了。
我曾赠予少年在我的世界中最强的能力:“敏锐”,又在女孩离开这场游戏时保存了她的力量,现在看来再也没机会用上了。
这几年来都没有交集,我们之间像是有一面墙。而我不知道什么样的话题能引起他们俩的兴趣,现在的我热衷于主机游戏,不爱运动,文学方面的储量也只能在那个女孩面前展现我的肤浅。
吃饭时间到了,大人们起身离开,我们也收起了手机,跟在后面,起身离开。
而就在大人们都跨出屋外,我们三个还留在屋内时,没有铺垫,没有征兆,突然听不到周围的噪音,鸟叫,虫鸣之类的都不复存在,安静的吓人。
他们两个也是如此,和我一样僵住了脚步,震惊之余不敢轻举妄动,眼前的门像是被铺上了一层肥皂膜,而且门外看不到自己的父母,已经是别的空间了。
像是要回应我沮丧的情绪,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了我们三个之中,就像幼稚园老师带大家交朋友一般。也许是现在就缺这么个角色,所以我就直接带入了。
时间仿佛静止,空气像是胶体一般,一时无法行动,我试着闭了闭眼,眼睫毛可以明显感受到阻力。而在我眨眼的刹那间,我们三个已经不在那个客厅了。身体感受到的惯性告诉我,自己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被移动到了这里,这股推力如此准确,自始至终都没有让我失去平衡。
门已经消失了,我们三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下就失去了任何可见的逃离方式。
这是一片森林,充满了雾气,从叶子大概就知道海拔高度不会是老家附近的山了,好在中国很大,不排除我们还在国内,我苦中作乐的想着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这位“幼儿园老师”开始了她的表演。
“看到你们真是怀念呢”她的脸上洋溢着宠物见到主人回家的喜悦,说起了只有我们知道的往事,让我们三个摸不着头脑。
这个时候自然是顾不上我们之间那隐形的墙了,我们交换了神色,一如从前,女士优先,由小安先发言:“哇,是啊,不过你可以让我们先回去吗,大家都饿了。”
马马虎虎的演技,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我们不是不好奇,只是在这样的存在面前,还是跟着她的节奏来比较好,我们三个在这一点上出奇的一致。“幼儿园”的脸上是一副无法理解的神态,仿佛是我们要求来这的。我这时才惊觉,从刚才开始从她身上感受到的熟悉的感觉来自哪里,这“人”是小安常带在身边的玩偶,身为男生也只知道这大概是芭比娃娃那一类的,而腰间的一长两短三把刀则是和附近地摊上的小玩具相同的几个款式,是现在正站在我身边这位儿时玩伴的收藏。
“小泽,那刀......”我凑到他耳边,在不引起那只娃娃注意力的同时,让他听到。
小泽的视线没有回来,悄悄的说了句:“我知道。”然后又继续观察四周,他的眼中混合着伤感和震惊。
我才应该是最早发现这一点的,因为这是我和眼前这两位唯一的羁绊,但同时也是随着岁月流逝最不值得说道的:眼前的一切,是我们儿时幻想中的世界。
刚刚因为角度的关系没有发觉,在靠近小泽的同时我的余光也瞄到了,山下那明晃晃的火焰,像是烧穿了这由雾水构成的背景。居然能看到自己儿时构想的场景,我和小泽一样望得出神。身在浓雾中,肌肤感受到的湿度,脚底传来的土壤的硬度,一切如此真实。
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小安和她的娃娃聊得并不愉快,仔细想想或许不该指望能让玩偶带我们回去。
小安娃娃的性格是由我赋予的,世界中的一切设定只有我知道,神魔鬼灵皆由信仰而生,在我创造的故事中,一直担任主角的玩偶如果真的有灵魂,那必然汇聚了我的期待,儿时的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虽然这是由现在的结果反推,我想这可能是我对异世界的向往所造成的。这个娃娃便是我曾经对无聊生活的厌倦本身,也就是当时的我。
我自身七年前的厌倦,将我们三个拉进了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走吧?”如果条件允许真希望多看几眼,他们两个也觉得我会这么想,所以先行表态了,我讨厌无聊的生活,但也本能的排斥充满未知的状况。
二人见我这么说,放下心来,跟在我后面。
玩偶不断地试着挽留自顾自往前走的我们,语气神态像极了当年的我,弄得我相当尴尬,希望二人没有发觉。
在记忆中,通往真实世界的方式并不少,前提是像我们看到的那样,这里真的就是我们儿时幻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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