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川里市，超人类兵器机构所第六分部。
瑟琳娜扎着高高的马尾。
她曾经隶属于圣弗卢丹最机密的情报组织，为国家背地里一些见不得光的行动进行战术制定与分析。
四年前被调派到这里的时候，第六分部才刚刚建筑完工投入使用。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座外表像是上流人士才会光顾的会所建筑，其实是圣弗卢丹官方用于人体兵器秘密研究和开发的设施。
瑟琳娜乘上景观电梯，玻璃外的景象缓缓下坠并且还在加速，很快呈现在眼里的空地足有三四块足球场的大小，整齐的划分成了十几块区域，无数大型装置敞露着，功用各异，工作人员正在调试中的东西里，也不乏可以直接穿戴在人体上的小型功能道具。
这里是实战用装备研发车间，瑟琳娜的目的地是医疗室。
电梯到达，瑟琳娜走进这层狭长的回廊空间。空间的两壁和顶上甚至是脚踩的地面都铺满了类似坚冰质地的纯白色瓷砖，灯光从瓷砖与瓷砖拼接的缝隙处渗透出来，映照得整个空间通体透亮，仿佛没有一点人世的尘埃与阴暗。
瑟琳娜面前的这间病房，墙体一大半像是被镂空了，用手去触摸能发现镂空的地方装上了肉眼不可辨识的隐形玻璃，从病房里面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而外面看向里面则是一览无遗。
“他的情况稳定了吗？”瑟琳娜叫住刚刚为“病人”做完检查准备离开的医生。
“是的，因为液囊的关系，这个少年的伤势基本上痊愈了。但液囊里没有经过插入栓座过滤的霍夫曼因素还是将畸变基因注入了他的细胞核，短时间内倒是不会有畸变的危险。”医生看着手里的检查结果，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毕竟人体太过于脆弱，即使使用插入栓座的方式，去减少霍夫曼因素的摄入量，人体还是会像过度服用兴奋剂一样，以猝死的结果收尾。
可是这个少年直接口服了一整个液囊的霍夫曼因素，竟然还能安然无恙，这在曾经的实验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瑟琳娜表示了解，在安保装置上刷过自己的ID卡，推门而入。
不大的病房里同样不染丝毫烟尘，往里靠墙的地方摆放着病床。
林俐坐立在病床上，因为长时间输液的关系，浑身上下冰冰凉凉，让人睡意昏沉。
瑟琳娜随意拨动了两下病床柜子上才换过营养液的水仙花，坐到病床的床沿，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自己尽可能显得亲切一点。
“瑟琳娜小姐。”不等瑟琳娜说话，林俐无精打采的打了声招呼。
“看你身体好一点了，我带了杂志来。”瑟琳娜把怀里的杂志递到林俐手边。
“谢谢。”林俐没有拿起杂志，转头勉强笑了一下，看起来很疲惫。
瑟琳娜看着林俐的神态，轻缓的问着：“还在害怕那天发生的事情吗？”
林俐摸着本应该被贯穿的肩膀，里面早已经填上了新鲜的血肉和皮肤，甚至伤疤都没有留下。
“多少有一点吧。”林俐回答。
瑟琳娜站起身：“你安心休养身体，学校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你的情况，家人的话。“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挽起了耳边垂下来的头发继续讲：”据我们了解你父母早在几年前的一次车祸中去世了吧，你一直独居，生活和学业受到社会人士的资助。”
听到瑟琳娜讲起自己的情况，林俐面色终于有了一点挣扎，插满输液管的右手紧紧抓住被子捏成了一团。
“好了，看开一点，不要一副不幸的样子，我带你出去透透气吧。”瑟琳娜轻笑了一下，缓和了一下紧张的气氛，叫来医护人员拆解林俐身上的输液管。
这些天来，林俐终于有机会走出看护病房。
“你不好奇吗？这里？还有那天发生的？”瑟琳娜按下了电梯的按钮，看向低垂着脑袋的林俐。
开什么玩笑，谁要了解这些东西啊。
林俐咬了下嘴唇摇了摇头：“我不是很在意。”
“这会让你更加了解我们存在的必要性。”瑟琳娜依然坚持。
林俐打断瑟琳娜，说：“这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不要太幼稚了。”瑟琳娜看着林俐的表情，心里一目了然，嘴上的语气也严肃了许多。
林俐感受到瑟琳娜语气的变化，双肩颤抖，那天那个浑身长满骨刺的怪物与自己遭遇，发生的一切，让自己的生活脱离了原本的轨迹！自己仅仅是拒绝了解伤害自己的东西，有做错什么吗？
林俐抬起头，看着瑟琳娜，说：“那你有站在我的立场想过吗，瑟琳娜小姐？被那个怪物伤害又被你们无故介入生活的我？”
“啪”
瑟琳娜突然甩过来的耳光打得林俐脸颊生疼。
“无故？你大可以说那天你不是故意闯入我们的狩猎圈，你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故。可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不幸都不会征求本人的意愿，你不会真的以为摆着一副受害者的脸就能撇清关系了吧？“瑟琳娜抬起的手掌还没有收回，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她见过了太多的不幸。做这行，她早就知道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即使是最缜密的把控也难以避免意外的牺牲，可每当有人因为自己的战术失误丢掉性命，她还是会深深的自责。
她失去过最重要的人，那些人们，他们从来都没有选择。
而这个少年，他还拥有鲜活的生命，他还可以被引导，走出阴影，重新回到社会。
也因此，在他脱离危险之后，瑟琳娜尽全力争取到了他的监管权。按最开始的计划，他本该被情报控制部门永久监禁或者成为实验品的。
“不是的，我！”林俐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又低下了脑袋，眼里含着泪水。
我只是，只是。林俐的内心发出微弱的声音。
“那天晚上袭击你的生物，我们称作畸变体。是人类和叙克伯利人发生变异的产物，杀戮和破坏是它们生来的本能。”瑟琳娜像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自顾自的讲着。
“叙克伯利人？”林俐擦了两下被眼泪模糊的视线，有点惊讶，因为他完全不记得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类人种。
“是的，这是一类极其稀少的外来物种。”瑟琳娜点点头，她讲的这些都是被官方管制的机密内容。
世界毁灭那天，被火海染红的天际降下的，既是真神的使者，同时也是地底爬出的恶魔。先知们口口相传，毁灭过后才会出现新生。
那个戴着面具的瞳恩分部长曾经告诉过瑟琳娜。
“瑟琳娜小姐？”林俐情绪慢慢平息，但实在不知道瑟琳娜在讲些什么，内容太跳跃了。
“神总是披着拯救的毛皮，来杀死更多人，你记好了。”瑟琳娜现在的样子就跟林俐的数学老师一样，把一大堆不知所以的公式写出来，然后告诉学生背牢就好了，其余的什么都别讲什么都别问。
说话的时候，电梯已经到达了。瑟琳娜结束课外科普，带着林俐走进这一层。
“这一层是训练一厅，主要用于枪械方面的练习，你应该能听到隔壁的枪响对吧？那是射击室，我们现在就过去。”瑟琳娜说着，在安保上划过ID卡，她的权限能够进入这所分部的大多数地方。
林俐点头，紧接着进入的房间就跟林俐在电视上看到的射击比赛场地一样。
射击道之间互相隔开了玻璃质地的护板，在练习中的每个人都配搭着耳机和护目镜，他们全神灌注扣动着扳机，子弹从各种类型的枪支里飞射而出，撕开空气穿过靶子，溅起星点的火光。
射击发出的声响会有损听力，瑟琳娜拿过架子上的耳机递给林俐，自己也佩戴了一副。
“试试吧。”瑟琳娜指了指另外一幅架子上陈列的枪支。不过耳机的隔音效果太好了，林俐没有听清，看到瑟琳娜的手势，才拿开一边耳机，又听瑟琳娜讲了一遍。
“可以吗？“十六岁少年的烦恼来得快去得也快，林俐听见有机会射击很兴奋，男孩子多多少少都会对这类东西感兴趣的。
“当然。”
听到回答，林俐来到架子边上选了一把看起来比较小巧的手枪，又在瑟琳娜的引导下填装好了相应规格的子弹。
“子弹上膛，打开保险。左脚塔前，膝盖微曲，挺直你的身体。嗯，你的左手再屈曲一下。”瑟琳娜调整了一下林俐射击前的姿势。
林俐其实不太了解这些微小幅度的调整对射击会有什么影响，不过再保持这个姿势，感觉自己就会垮掉了，于是趁瑟琳娜没有再说话了，赶紧打出了第一发子弹。
“砰。”
一瞬间，林俐觉得有人由下至上拍打自己的拳头，枪口抬偏，子弹打到了靶子的外沿。
差很远啊。林俐看了一眼旁边人的成绩。
“这边人都是专业的探员和实战组的士兵，你头一次上手跟他们对比，对你不太友好。”走过来说话的男人接近三十的年纪，不修边幅的头发又长又杂乱，身上的制服虽然没有任何脏的地方，可是看得出来已经穿了很久了，他怀里还夹着几罐橘子味的汽水。
瑟琳娜接过他递给林俐的汽水，没有给林俐的意思，她的语气很凶：“你怎么会在这边？他还不能喝这些东西。”
“在禁闭室闷得有点久了啊，出来转转。”男人拉开汽水，语气丝毫没有觉得偷跑出禁闭室是特别过分的举动。
“瞳恩分部长的命令，你应该知道吧？”瑟琳娜皱着眉头，她指的是关于这个男人的禁闭命令。另外，她跟这个男人还有一点私人恩怨。
“拜托，我才不在乎呢。”男人扭头仰起汽水易拉罐，一股脑喝了下去，完了连连呛了几个嗝才继续说：“在战斗中遵循道德和礼貌会让一整个团队丧命的，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一种过失。”
“这不是你用数名失去战斗力的后援人员挡子弹，导致他们丧命的理由！”瑟琳娜紧咬银牙，这个男人永远一副不正经又散漫的样子，让她很愤怒。
“可以用来赴死的普通士兵要多少有多少，而我这样的兵器，即使在所有的超人类律体里也是不可多见的吧，你作为这里首屈一指的战术师应该清楚。”男人眼神戏谑，好像在告诉瑟琳娜这就是现实。
“行了！”瑟琳娜听够了男人的诡辩，拨通手腕的通讯装置，说：“战斗D组F组携带捕获用装备立刻前往射击训练室。”
“哟，讲不过就动手吗？”男人咧着牙。
“在场人员全部撤离射击训练室！”瑟琳娜没有理会男人，冲其他人喝到。
林俐站在两人间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很快，其他人小声议论着撤离出了射击训练室，而一批身着作战制服的人员涌了进来，将林俐和瑟琳娜护在了人墙后。
“押送他回禁闭室。”瑟琳娜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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