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人告别了老妇，向着牧师走去。
那位站在神像前的牧师，是一个黄色头发的中年人，因为正在低头翻看《圣典》，而把秃了很大一片的头顶冲着门口，稍微有些反光。
柳树人轻提着裙摆，步伐不大，因此速度有些缓慢。
就在他即将接近牧师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从他的身后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柳树人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回头向后看去。
然而，他却只在目光的一角，捕捉到一条黑影——那人竟直接绕过了他，向着牧师走去了。
为了看到这个人，柳树人的脚步有些停顿。
再回过身时，柳树人便看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已经站在了牧师的身前。
「你是……」
视线的上方忽然多出的一片漆黑，使得牧师疑惑地抬起头来。
然而，牧师抬眼看了半天，却没能认出面前的人是谁。他只看出这依稀是一个男子，而其具体的面目，却因为全都隐藏在了兜帽的阴影之下，而难以分辨。
黑斗篷发现牧师在打量自己，于是低低地笑了：「关于我是谁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十分紧要。」
黑斗篷的声音十分低沙哑、低沉，而且怪异，似乎是有意为之而发出的假声。
这让牧师不悦地皱起了眉。
然后，牧师忽然显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你，你是来干什么的？我我我警告你，你如果杀了我，你可就惹了大麻烦……城主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黑斗篷静静地站着，听他把话说完。
而牧师却哆嗦着嘴唇，说得语无伦次。
很快的他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于是，牧师只好停下来，一步一步，一点一点，怯懦地退到神像的脚下。
而黑斗篷，则紧随着他的脚步，迫近了他的身前。
「尊敬的牧师大人，请问，您能否回答我的些许疑问呢？」黑斗篷低哑地笑道。
「我，我……」
牧师惊惶地处张望，胸口剧烈地起伏，口鼻中不断喘出粗重的呼吸。
他想跑，非常想跑。
可是黑斗篷，却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仅仅是站着，他就把牧师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牧师的目光变得越发绝望。
忽然，他张开了嘴，想要发出一声尖叫。
他要叫人！
他要把巡视队叫来！
那群混混，那群无赖，那群他看不起的渣滓，眼下就是他活命的希望！
他一定要大声地叫出来！
一定！
然而，牧师却没能发出声音。
因为，黑斗篷的拳头，已经塞进了他的嘴里。
《圣典》啪的一声，从牧师的手里掉在了地上。
因为极度的惊恐，牧师圆睁的双眼充满了血丝，瞳孔缩小到了极致。
被他含在嘴里的，黑斗篷的右拳，因为套着一只黑色的皮手套，刻不停地散发着怪味。这味道一经传入口中，便让牧师生起呕吐的欲望。
因而，牧师喉咙的肌肉不停地蠕动着。
可终究，因为被拳头堵住了嘴，牧师却没能吐出来——所以，他只好在嘴角流出了连绵不绝的涎液。
「有点恶心呢。」黑斗篷低哑地说道。
柳树人站在这两人的后面，惊恐地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一点异动也不敢有。
他好像，被牵扯进什么不得了的事件中来了。
好在，黑斗篷只关注着牧师，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图。
正当柳树人想着，是否应该离开这里的时候，黑斗篷忽然又动了。
柳树人刚要抬起的脚，顿时又落下了。
黑斗篷把手从牧师口中拔出，嫌恶地在牧师身上擦了擦。
口里没了堵塞，眼看牧师又想大叫，黑斗篷却适时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侧脸。
这让牧师一下把即将出口的叫声奇了回去。
「请听话一点，牧师大人，这样我们才好合作。」黑斗篷低声说道。
牧师的额上满是冷汗，脖子僵硬得像是锈死了的合页。随着黑斗篷的话，他仿佛能听见自己颈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响声。
「合……合作？什么合作？」牧师颤声问道。
「说是合作，其实也不确切。因为是我单方面询问你嘛。」
黑斗篷又低哑地笑了一阵。
而后，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啊」了一声，轻快地说道：「在提问之前，牧师大人，我能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吗？」
「名，名字？你要我的名字干什么？」
「不要慌张。我并不会什么根据名字给人诅咒的法术；我也不会把您的名字透露给危险的地下组织。我只是想知道您的名字而已。尊敬的牧师大人，我能有这个荣幸吗？」
然而牧师却拼命摇着头，连声喊道：「我不说……我不说……」
黑斗篷拉长了声线，「哦」了一声。
「看来您有一些紧张呢。」
黑斗篷用两只手捧住了牧师的脸，轻叹道：「既然这样，我就只能自己猜测了。」
牧师无从躲闪，只能任由他扳着自己的头。
忽然，他看见了站在黑衣人身后的柳树人。
于是，牧师的眼里燃都希望的火光——他再次挣扎起来。
可柳树人看见了牧师盯住自己的眼睛，却有些羞愧地垂下了眼睑。
他知道牧师是想让他去求救的。然而，他根本却不知道，该向谁救求救，才能把这位牧师救下来。
不过，仅仅是试一试，其实也未尝不可。
这么想着，柳树人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然后，柳树人就听见了黑斗篷低哑的声音：「美丽的小姐，我奉劝您不要去做没有必要的事。我和这位牧师大人一见如故，正想说些亲热的话。所以还请您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到我们。」
于是，柳树人的脚步停下了。
冷汗，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
柳树人很想就这么离开。
可他不能。
柳树人觉得自己不应该再留在这里。
可是，他无法再移动一步。
因为黑斗篷的身上，纠缠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柳树人无从得知，如果他多后退一步，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他还太弱。他不敢赌。
而黑斗篷却没有回头。他仍然面对着牧师，低声说道：「让我想想，牧师大人，您是哪一位呢？」
「我不是……」牧师双眼翻白，颤声说道
「我还没有开始问呢。」黑斗篷无趣地说道，「我想，您应该不史蒂夫吧？」
「我不是……我不是……」牧师语无伦次地说道。
「果然不是呢……想来，牧师大人，您就是彼得了吧？那么能否请您告诉我，史蒂夫在什么位置呢？」
「我不是……不是……」然而那牧师仍然重复着同一句话。
黑斗篷又叹了一口气，扬起手，在牧师的脸上打出一声脆响——
「啪！」
「牧师大人，您好点了没有？」
「我……我……」
牧师大张着嘴，刚要说些什么，忽然又看见了站在身前的黑斗篷。他的声音顿时噎在了喉咙里。
「我的时间十分宝贵，我想您的也一样。所以，牧师大人，您还是尽快回答我的问题吧。史蒂夫牧师在什么地方呢？」
「他在……他在……不！我凭什么要告诉你！」牧师大喊道。
「我十分需要这个答案，所以请您务必将它告诉我。」黑斗篷轻声说道。
牧师呆愣愣地望着黑斗篷，身体忽然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本已经暂缓流淌的冷汗，再次从他的脸颊滚落，而且比起之前，还要更加汹涌。
「不知道，牧师大人，您有没有想起来一点呢？」黑斗篷问道。
「想……想起……史蒂夫，他在……他在城外……我……我不知道……不知……」
「城外？」
黑斗篷的声音显出一丝讶然。
「您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又是去了什么地方吗？」
牧师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牙齿打着颤，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知……他在……城外，城外的某处……他在……他出去了……出城……前几天。不，不是前几天……他出城是在四……四号。对，十月四日，他出城了……是，是城主大人的命令。是的，命令……命令……」
黑斗篷了然地「哦」了一声。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牧师大人，您果然是个十足的好人。光辉之主一惯是垂青像您这样的好人的。日后天国中，想必会有您的一席之地。那么，再会了，牧师大人。有缘的话，我们再见。」
黑斗篷轻轻拍了拍牧师的肩膀，就如同和一个老朋友告别一般，热情地与他相拥了一下。然后黑斗篷才转过身，向着教堂的门口走去。
柳树人在一旁愣愣地站着，看着黑斗篷一点点地向他走近。
就在走过他的身边的时候，黑斗篷忽然转过头来，用着低哑的声线说道：「方才还只有一点模糊的感觉，离近了看才发现，小姐，您果然是天生丽质。只可惜您还太小——真希望日后能再与您见上一面呢！」
黑斗篷于是又叹了一口气，从教堂的大门中走了出去。
柳树人目送着他的身影走远，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
他只好找了一张长椅，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坐了上去。
许久，他才觉得恢复了一些——但他的腿却仍是软的。
柳树人撑着长椅，坐得直了一点，看见牧师还坐在地上，嘴唇不停地动着，翻来覆去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柳树人顿时有些苦恼。
他来到教堂，是为了找牧师提问的，顺便还想看看这里的牧师有没有能够救治卡尔的能力。
然而牧师如今却变成了这个模样。
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正常地和这位牧师交流。
柳树人闭上眼睛，揉了揉紧皱在一起的眉心，叹了一口气。
随即，他便撑着前排的椅背，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柳树人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终于走到了牧师的前方。
这时，他的鼻中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柳树人这才发现牧师的裆部一片潮湿——他竟然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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