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望山神女峰，寒池。
山娥与莉瑚坐在并排坐在五纹玉席上看着池水中嬉戏的山阿和山萝，池水冷气若烟雾缠绕，那两人却怡然自得。
莉瑚一动不动似老僧入定，明晓之人却知她人虽在此处，却魂魄渺渺。
山中如今只有女子，不必讲究繁琐，故众人装束皆是随便。
莉瑚身着素色点纹衣裙，内掩鹅黄抹胸，又系了一件梅花褙子，长发放下，只在尾端系了一条丝巾；山娥则是淡红襦裙，清新优雅。
山娥眼眸含雾，略显失神的望着远处，身旁玉席微压，一具成熟妖娆的躯体坐上来。
“神女大人！”
“山娥，可是心里有事？”
“神女大人，我有些羡慕莉瑚姑娘，她如今浑浑噩噩，但依然有人在惦记她思念她，为她跋涉奔波，四处行走，我虽然活得明明白白，却被遗忘、憎恨，甚至欲处之而后快。既然没人如莉瑚那般对我，我就想要是我和她换个处境是不是更好，这样白公子就能与莉瑚姑娘厮守，而我也不用为那些事烦恼。”
“傻丫头，若有一天你明白能够去烦恼也是一种幸福时，你就会觉得现在的想法很愚蠢，而且你也同样被神女峰和山村的大家惦记和爱护着。”
“神女大人，我知道你爱护我，但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也希望有个人呵护自己，就像白木对待莉瑚一般，对不对？”
山娥脸上羞赧：“神女大人，我这样的想法是不是不对？”
神女溺爱地摸着山娥的头，像母亲对待女儿一般。
“只羡鸳鸯不羡仙，男女间的爱慕乃人之常情，岂有对错之分，只有为与不为，爱与不爱罢了。”
山娥大胆问道：“神女大人也有爱慕的人吗？”若神女大人这般神圣高洁的人都能因凡俗动情，自己春心萌动自然也无需内疚，山娥的心怦然跳动。
仿佛看透了山娥内心所想，神女微笑道：“我自然也有喜欢的人。”
尽管是山娥所期望，但听到神女大人肯定的回答她依然觉得难以置信，她视神女大人为母，自懵懂记事起神女大人便已经在她身边，亦从未见过她与任何男子亲近，她实在想不出清心寡欲，淡若素菊的神女大人会倾心男子，若真的存在这样一名男子，他当初又是如何俘获神女大人的芳心？山娥的眼中燃起明亮的八卦火焰，几将眸中的雾气驱散。
“我当时也是十几岁，与你一般对男女之情充满憧憬，与他认识也像小说中描绘地那般，我陷入危险的时候他出手将我救下，后来我就和他到处冒险，有一天我无意中得知他救我本就是计划好的事，而且还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他到头来也不过是与我演了一场戏，我知道后就不喜欢他了，然后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再一脚将他踢开……”
明明是一个悲伤凄怨的故事，神女却带着笑意，诉说中也流露着怀念。
“如果他还活着，我们大约是形同陌路了。”
“神女大人，你不恨他吗？”
“傻丫头，我当然恨他，也曾经为此后悔烦恼，但现在却成了一段我时常想念的记忆，因为那是属于我的过去，所以我刚才和你说，当你知道烦恼也是一种幸福时，你就会庆幸没有如莉瑚一般。没有过去的人才会没有烦恼，我们渡过的每一瞬间都在成为下一个崭新的过去，没有过去就不存在现在和未来，你眼中莉瑚的幸福不过是属于旁观者的幸福，你若与她互换得到的只有无穷无尽的虚无，明白吗？”
山娥默然，正如神女大人所言，自己只注意到雅琼看似无想无念的外表然后擅自将它美化，却不曾又或者不愿去理解她的内心是怎样的寂寞，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以一种厌恶的姿态摒弃自己的过去，然后理直气壮地说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然而她知道这不过是为了自我逃避而臆想出的假象，倘若真的可以交换她能完全抛弃现在的所拥有的一切？毕竟生活除了琐屑的烦恼还有更多美好的东西。
山娥心中感动，神女大人知道她只是闹别扭，但为了劝慰她却将被人所负的往事道出，试问世上有哪个女子被心上人抛弃时会无动于衷，更别提将伤痕与人诉说，念及此山娥又感到悲哀，连神女大人这般的好人都得不到珍惜呵护，男女所谓的爱慕也不过如此，也许真正美好的东西永远只存在无法抵达的期望和臆想之中。
“神女大人……”
“傻丫头……”山娥自幼由她抚养，心思如何瞒得住神女。
“我并没有骗你，那确实是我最开心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
“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三人既然情缘未了，到了俗世自是欲剪还乱。女仙打落凡尘后投的便是礼部崔员外郎家，小名唤作莺莺，如此过了十数年，崔莺莺十五岁甫满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貌美如花……”
“此女亦叫做莺莺，莫非与魏家女儿有什么关系？”
李真多与凤仙楼掌柜逸仙说道，脸上看不出神情变化，逸仙则是宛然一笑。
“逸仙委实不知，应瑞虽然是我的下属，但是她充当说书先生时说什么内容，该如何说我却从不干涉，但逸仙想，若要故事讲得有趣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最好的莫过于代入其中，如这般说到崔莺莺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实际存在的人，未必不是好事。”
“掌柜这话不妥，要联想到莺莺自然是认识她之人，倘若这故事含沙射影损及莺莺的名声，我是否该拿你问罪？”声音隐隐不善。
“这位将军是？”
“他是我麾下裨将，他与魏莺莺有婚约在身。”
“原来是王将军，逸仙实未想到将军与魏姑娘关系这般亲密，倘若将崔莺莺当做魏姑娘，确实会有所联想，但故事已经开始，总不至于贸然中断扰了客官的雅兴，我提醒一下应瑞好了。”
逸仙手掌轻拍，一名青衣小厮来到逸仙身前，看其面容与楼下说书先生有几分相似，那青衣小厮凑到逸仙身边听她叮嘱几句后便径直往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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