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角,久违的晴空还未明亮多久又暗了下去,紧接着雨便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打着屋檐,滴着窗台,然后沿着自发形成的细流向低处而去。
雨势无常,浮世如斯,于其中,人恰如一纸浮片,总是随着内心如风的欲望漂摆,而骤起的雨便如投石荡起的涟漪,将聚之而来的片纸一点一点的的推离。
几株桂花,几朵白兰,开着,也谢着,风卷起几瓣,然后被雨打落在不远处的台阶,又被来往的客人或裹挟而行或蹍踏成泥。
漫阶红英随客去,空余清风问酒温。
店里,逸仙看着渐渐变得冷清的生意,索性便倚着柜台赏起了门外的雨。
春雨思忧秋怨愁,若是往常只是飘一阵便会停下,此刻倒是有几分风雷蠢动的味道,几分寒意袭来,让人觉得秋意愈浓,平日错过了夏时的风景,秋的浓郁总该可以静心欣赏,然而终究只是错觉,过些时候后便是寒露。
萧疏桐叶上,月白露初团。
滴沥清光满,荧煌素彩寒。
意境美则美矣,却让人生出衣单衾寒之感,逸仙又定定地望着窗外,托腮沉思,如一株红杏斜倚,嘴角偶尔勾起的浅痕让见者难以忘怀。
时间如静水细流,忽外面一阵嘈杂传了进来将沉思之人唤回。
逸仙只注意屋檐的滴水,竟未察觉雨已经停了很久。
“平海,外面为何这般嘈杂?”
叫平海的女孩跳将出来,其发如雪 ,长系于右侧,然后团成一个丸子,着绣棉红袄,胸前鼓胀,腰间裙摆缀了些花,还挂着吉祥结,结上绣着一个醒目的平字。
平海应了一声,身子一扭,拔腿便跑了出去,一旁的宁海也疾步跟上。
好大一会,平海兴匆匆的跑回来,手舞足蹈的说道一番。
却是一伙城里来的人与镇上的民兵起了冲突,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顿时在大街上混乱成一团。
宁海眉开眼笑道:“大姐,你不知道,场面可壮观了,加起来好几十人在大街上互相打的哭爹喊娘,满脸是血,真可怜,嘻嘻。”
逸仙心忖,纵使城里人平素骄纵也不至于随意闹事,总该有个缘由,不过看平海一副得意傻笑的样子,大概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指望不了了。
她将询问的目光放到宁海身上。
比起吵闹的平海,宁海的稳重让许多人难以置信她们是姐妹,但是知道她是姐姐后,又会有种果然如此,或者说如果不是这样才更奇怪的感觉。两人乍看上去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只要有心,还是能很轻易的找出端倪,比如胸。
今天她也一如既往的在一侧随意系了一个长长的单马尾,穿着和平海款式相同的衣袄,只是比起火红,似乎水蓝更受她的青睐,还有处无法忽视的地方则是缀花衣摆上绣着的一个宁字,两姐妹皆是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某些人的恶趣味。
听宁海将事情经过细细说了一遍,逸仙方了然,原来那群城里人是某个官员家养的护卫,那官员的夫人上山至今未归,他们欲上山寻找却被民兵告诫现在禁止上山,他们如何肯依,便互相起了冲突。
既然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逸仙便也失去了兴趣,随即对两人笑道:“你们姐妹俩收拾一下,等应瑞和肇和回来,咱们要关门一段时间。”
平海又是雀跃一番。
见外面天色渐暗,逸仙寻思要不要下逐客令,虽说宁海不会赞成就是了,她让平海将一只写着“停止营业”的木牌挂在门口,冷不防三个人闯了进来,两男一女,她略有不满道:“三位顾客,本楼今日已停止营业,请另择去处。”
其中一人却是径直来到逸仙前的柜台,丢下一个牌子道:“天下有风,告令四方!在下飞花谷楚啸云。”
*****
妙法山的山腰有山神庙宇供过往的山旅途中休憩使用,据说曾有一位将军葬于山中,人们为了纪念他,便在庙内立了将军塑像作为山神供奉,并将此庙改名为将军庙。
白木在一处干净地方将外套铺下,然后将怀中的谢集羽放到上面,谢集羽容貌已经恢复原状,受伤昏迷的她不似往日那般骄纵,反而在眉间凝着不安和忧愁,显得楚楚可怜。
白木将目光移到将军塑像上,将军深服白袍,脸上带着恶鬼面具,面目狰狞,与其说是山神不如说是恶鬼。
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他随意取了些木柴点火,听着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他想起雅琼,心中担忧的同时也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
之前青色巨龙撞下来时,白木借着强大的风势开了个生门,利用风遁逃得一命,因为谢集羽昏迷不醒,他怕张生察觉,只好放弃回凤梅镇,反往妙法山潜去,事实证明了他的猜测,但也意味着将魏莺莺和雅琼置于险境,雅琼会丹景隐地八术若是她自己定然无事,魏莺莺则是张生要生擒的目标,即使丢下她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如果将她们放在一起,他无法确定雅琼会如何选择。
白木自忖,在张生出现的时候,对魏莺莺和谢集羽不管不顾也许对彼此更好,他和雅琼一插手事情反而向糟糕的地方发展。
心神一动,白木察觉到用飞剑布下的警戒法阵有异,他一脚踢灭柴火,将谢集羽连带外袍一卷藏于塑像后。
未几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进来,接着有火光亮起,其中有人不满道:“老大,我们折了那么多兄弟,为什么还要听那恶女人的话。”
“对,折了弟兄不说,功劳还全让那个假道士给抢了!”
“老大,我们不如趁今个偷偷溜了在山林里躲一段时间再出来,以前也不是没试过。”
咚、咚、咚,三声磕脑袋壳。
“不说老子现在逃不脱,即使能逃脱老子也不敢逃,那老娘的手段,老子服啦,你们几个二两肉还不够她身边那个大个子塞牙缝,乖乖的回山别废话,假道士虽然将那女人抓了回来,但我看他也不好受,想必是吃了大亏,就冲这点,老子比拿了功劳还爽……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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