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艾登，我这辈子很少求、呃、其实求过很多人，但是真没求过一只鸟。
停留在挂画上的深黑色装饰品显然听不明白主人的话。它站在金属画框上，微微垂下鸟头，一半是在打量地面，一半或许也在观赏脚下的东西。画作作者是阿尔弗雷德·库宾，我中二时期的偶像之一。记得买这幅画的最初念头是想“跪在它下面吟诵夏尔·波德莱尔”，结果刚念几首就觉得膝盖酸的难受不得不放弃计划。我倒不觉得艾登能冷不丁冒出一句nevermore，它或许只觉得画的颜色和自己比较相似。
“算我求你了，干脆利落地给我滚出去，我的意思是飞出去。”
它用沙哑的叫声回答我。鸟嘴梳理羽毛，没有一点打算动地方的意思。拿手枪一枪打过去不错，可我懒得翻床头柜。
事情有点难办，怎么抉择是个问题。
“你觉得呢。”半晌，我对它发问。“我是该阻止马卡洛夫，还是该从个人利益出发？既然安娜把刀子交到我手里，那我为什么一定要去维持原计划。别以为我承认自己的失败，难道我会认为说服观月和妹妹困难？观月空，逼急了我可以用侵犯隐私罪威胁。妹妹大人，她都撑不住我五句话！”看了一眼门，幸好没有动静。
“我并不是因为我的任务而为难，是为了马卡洛夫考虑，这家伙也不能一辈子贩卖面子。”
换句话说，我是站在马卡洛夫的立场上，主动为他想问题。实在是好朋友。
"此外，我能得到好处，确实，听起来是个双赢的买卖，那我为什么不去做?"
一声高叫，来自于黑乌鸦艾登。耳朵嗡嗡乱响，这只鸟一下子扑打到床头上，对他的主人表示不满。确实，我想狠狠地惩罚这只鸟，比如折断它的翅膀扔到河里。可不知道怎么，气就是生不起来。抚摸它的鸟颈和脊背，它也没展开翅膀躲开。也许是清楚主人不会用力攥紧，把它的骨头捏碎吧。难得的信任，对于一只最聪明的乌鸦而言。
“真拿你没办法。”
艾登的回应是一声尖锐的鸣叫。懒得去搭理他，我拉开房间门，没想到艾登跟我出来了。两只鸟爪抓紧我的肩头，实在有点疼。
带它出去也不错，如果一直粘着我岂不是可以把它带出大门，也算是这只鸟出去。想着这些安慰自己，我怎么觉得自己才是宠物。
“嘿，妹、我和艾登要出去一下。”很清楚妹妹大人不会回答，我还是说了。“应该有一些麻烦，准确回来的时间不会太晚，所以晚饭不用做我的份。”
谁知道妹妹大人听进去多少，可能只听见第一句也说不定。躺在沙发上看番剧的妹妹大人没有动静。我倒不指望妹妹大人说一句“早点回来”，哼一声也行嘛。不过，如果妹妹大人多做了一份我的饭，岂不是也能用关心我来解释？
实在是逻辑鬼才。
艾登乖巧得可爱，在我穿外套的时候飞起，站在一边的衣架顶上。我穿好外套，打量它等它飞上来，结果……
对视了将近半分钟。
“过来，咱们走了！
妹妹大人向这边看了一眼，在注意到我看她的时候收回眼光，继续看电视。谁知道她刚才是不是一直在看这里。
面前的鸟儿并无反应。
“配合我一下，老兄，那可是我妹妹。”压低声音，我把头凑到艾登前面。“听着，鉴于你们鸟类的生殖观念——你们没有计划生育政策。你很有可能也有妹妹，点头？我就当你的意思是有。设想一下，如果有人让你在你妹妹面前出丑呢？一个乖巧，可爱，兄控的要死的妹妹。”说话间我看了一眼沙发。“最可恨的是你们该死的鸟没有社会伦理观念。所以，换位思考一下好吗？看在我喂你食物的份上。”
艾登，起飞，飞到电视顶上。
电视顶上。
我搞错了，这好像不是个魔幻世界。艾登可以装成“听得懂你BB”的样子，可它终究是只鸟，就算是只聪明的鸟，也不能理解中国千年积淀的语言文化——弘扬传统文化万岁。
它其实飞到哪里都无所谓，可偏偏是电视顶上——加上修饰词语，妹妹正在看的电视的顶上。气氛一霎时有些尴尬。走过去把艾登抓起来，妹妹大人会怎么想？至少要评价我厌恶小动物。然后艾登再不配合地起飞，随便在房子里飞个两圈，评价上还要加上蠢货的字样。
可是，让艾登待下去呢？先不提我急着去找安娜什么的，妹妹看电视一定会受影响，那还不如杀了我呢。
该怎么办。
惊吓它是个好办法，我在筹划。让艾登自己离开无疑可以解决尴尬的局面。发出尖锐的声音一定能吓到它，还能吓妹妹大人一跳。那么，只是形状的改变呢？比如我穿上某种外套，变成乌鸦害怕的样子。我可以站在妹妹背后，让艾登看到我，吓跑它还不惊动妹妹，实在是个好主意。
等一下，不是必须要靠我自己呀。用声音吸引乌鸦是个好主意，那么我用手机搜索一下母乌鸦求偶的音频……没有，看来baici百科不是万能的。
我似乎把核心放在鸟上了，吸引妹妹大人的注意力快速地解决鸟也是个好计划。比如，主动为妹妹大人订一家最贵的套餐，把手机交给妹妹让她自己选食物，借着这个机会把艾登扔进锅里——我的意思是，扔出窗外。还真是锻炼发散思维的机会。
第三点，我可以吸收外部力量。运用科技是个好主意。用**射击艾登，然后缓缓上前，干净利落地挑起黑鸟，一言不发离开。或者一声令下，关门放芽芽，让我的黄衣之王狩猎掉它。或者使用食物诱惑，把鸟食倒在地板上让艾登自己飞过来，接着烹炒油炸就由我来定了。
不过具体使用那种方案呢？当然，我们绝对不能莽撞。要抱着谨慎的精神，对事情加以耐心的思考、会议讨论、总结、开座谈会、吃饭。最后把任务甩给别人。开玩笑，那可是妹妹大人。
妹妹大人？
妹妹大人，站起来了？白色家居装打扮，她向前走，慢慢逼近电视柜，无辜的鸟儿艾登站在上面动都不敢动。
“小心，它会啄人！”
我的艾登不喜欢其他人抓它，狠狠对对方来一口是基本反应。英雄救美，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可能下一秒钟妹妹大人的手臂就会染上伤口，我一定得杀了这只鸟。
没有。
黑乌鸦顺从地低下头，让妹妹大人抚摸。只是妹妹没摸它的头，她碰的地方是艾登的鸟足处，我这才发现它的腿上有一道伤口，凑过去一看还不浅，需要治疗。
所以，这就是这只鸟缠着我一个中午的原因它或许不会聪明到叫我帮它包扎伤口，但能缠着我，让我发现它受伤。回想一下，艾登刚才也有意无意地相握展示受伤的地方，只是我一直在想安娜的情况，没有注意到。我家妹妹大人果然细心，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我却总想夸一下妹妹……
"药箱。"
妹妹大人在对我说话!一下子就从愣神的状态中出来了。简单的翻找，我把药箱递到妹妹手里。在此过程中艾登只是安静地留在原地，一声都没叫，还被妹妹摸了头。
用酒精棉球擦了几下，喷上伤药，最后用被撕细的绷带缠上。我一直在注视艾登，它很有可能因为喷药的疼痛来啄妹妹，艾登没有，这家伙还不错嘛，不愧是我饲养的宠物。
"可以了。"她轻轻拍了下艾登的头，示意自己的治疗过程完毕。我的艾登低声叫了一下表示感谢。扇动翅膀向楼上飞去，在此过程中看都没看我一眼。记得我出来的时候没有关房间门，艾登大概会从房间的窗户出去，它有这个脑子。不用担心了，我想，穿好衣服准备出去——
诶。这只鸟怎么回来了?
不只是鸟儿回来，准确点说，还有我为它准备的一大袋鸟食。叼着大纸袋的艾登飞的歪歪扭扭，可它飞行的方向很明确。它飞到妹妹的沙发上，讨好地放下纸袋。
真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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