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体,战斗准备!”
那声悠长的龙吼声让讨伐队所有人都陷入了紧张之中,在听到英格丽特的命令之前他们就已经纷纷拔出了武器严阵以待。黑鸢骑士与扈从们都下马以战马身躯为掩护结阵,紧随其后的魔法辅助团则在奥利特的指挥下随时准备支援,骑士团的重装军士也以剑盾手和钩镰手为基础围成了一个圆圈,将相对脆弱的魔法师们保护了起来。
讨伐队的反应很迅速,毕竟他们也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在组织度和集团作战方面不是冒险者们能比的。不过英格丽特知道,在面对邪龙这样的对手时这些训练有素的精锐顶多也只能起一个牵制作用,要想对敌人造成致命打击,只能靠少数精英的舍身一击……
左右看了看,英格丽特很快找到了卡瓦娜和兰斯特骑士长两人的位置。虽然她并不是特别信得过以卡瓦娜为首的帝国骑士,不过要对付邪龙,哪怕多一丝一毫的助力也是好的,所以犹豫了一小会儿,英格丽特还是开了口。
“卡瓦娜骑士长,你和兰斯特跟紧我,在第一轮法术攻击之后突击近身。”
“是,明白。”
卡瓦娜重重点了点头,只要能讨伐邪龙带回龙角,她完全不介意暂时听从英格丽特指挥。另一边的兰斯特就更没有什么意见了,虽然本来他才是这次讨伐队的指挥官,但能和老团长再次并肩作战,他现在心里只有荣幸。
“邪龙的皮很硬,找弱点,别浪费力气。”
神情严肃地嘱咐完最后的话,英格丽特深吸了口气,将大剑扛在肩上、用手肘压住剑柄,然后捋顺长发,用发绳绑了个不会影响到动作的单马尾。
她的动作刚刚结束,前方的密林之后便响起一阵闷雷般的隆隆声,大地开始震颤,无与伦比的威势自天边压下,仿佛晴朗的苍穹都为此黯淡了几分。一道黑色的巨影从郁郁葱葱的树林间骤然升起,巨大的龙形生物抬起了头颅、伸直了宛如擎天巨柱般粗壮的脖子,又是一声龙吼!
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紧张地瞪着双眼注视前方。但好像在和他们开玩笑似的,那巨影就是没有从林中出来的打算,仿佛在和众人比拼耐性一样扭动着庞大的身躯,不停咆哮着示威。
“干!这头龙是怕了?”
“妈的,打就打,一直干吼个什么劲儿,泼皮娘们骂街才这态势……”
一直这样对峙着,很快就有人开始不耐烦地叫骂起来。黑鸢骑士们还好,毕竟是骑士团的精英,只要指挥官没有下命令,哪怕前方是数万魔族大军正朝这边冲锋他们都能不动如山。不过那些本就带些痞气的军士们就忍不住了,一个个或鄙夷或嘲讽地咒骂着不敢现身出来一战的邪龙。
作为骑士团的步兵集团中坚力量,这些军士的成分很复杂,再加上常规军队向来只看实力不看人品,所以佣兵、死囚、冒险者都敞开怀抱的接纳,指望他们能有多高的素质那就太苛刻了。不过这些人个人实力却都是相当不错的,小组规模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在奉行以骑士队为基础军事单位的灵活作战体系的黑鸢骑士团,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下来的老兵油子颇具战斗力。
姑且不论黑鸢骑士团这种以快速反应、快速部署为核心理念的组织架构是否正确,至少在这一体系下每一个骑士队都具备拿得出手的战斗力,远超诸王国的常备军,和临时征召的领民兵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而且在当下与魔族间这种大战没有、骚扰不断的形势下,快速灵活的精锐力量也是非常合乎战场需求的。
“保持阵型!前压!”
英格丽特的命令让所有人立刻闭上了嘴,谨慎地与同伴配合维持阵型向前移动。骑士们抛弃了战马以松散队列前进,魔法师团则是在步兵队的保护下继续前进。失去战马的帝国皇家骑士们似乎很不适应这种作战方式,每走几步都要向领头的卡瓦娜方向看几眼,相比他们,黑鸢骑士们则是轻车熟路地彼此掩护着快速进入了森林中。
对绝大部分时间都只会和人类军队作战的帝国骑士而言,战马是相当重要的,它几乎代表了骑士大半的战斗力。不过骑术比不上他们的黑鸢骑士则不以为然,毕竟和魔族玩什么重装骑兵冲锋是行不通的,冲起速度来的战马对人类军队而言确实势不可挡,但对魔族就不一样了,一只牛头恶魔只需要站在那里看着这些不要命的人类撞死在自己雄伟的身躯上就行了,临了说不定还要朝对方的尸体吐口痰。
也是因为这种作战对象上的差异,黑鸢骑士团内根本就没有步行骑士这一建制,因为每个黑鸢骑士都精通步战,毕竟在对付高等魔族的时候,人的两条腿可比战马的四条腿灵活得多。这也是英格丽特不太信得过卡瓦娜等人的原因,就像艾伯塔王国在与其他人类国家的战争中老是被打得一败涂地一样,西方诸国的军队到北境来和魔族作战的时候往往也会吃大亏。
这种水土不服可不是改个建制、换身装备就能解决的问题,士兵与将帅的固定思维没有几场惨败的教训是根本变不过来的。
不过看着脸色并没有什么明显变化的卡瓦娜,英格丽特也是稍微松了口气。看起来对方也不是对这边的情况丝毫没有了解过便傻乎乎地跑来的,这个女骑士实力相当不错,这场讨伐战有她在也能多一分把握。
吼——!
愤怒的吼声让英格丽特快速回过神来,不过当她再度向前方凝聚视线的时候,那在林间引人注目的黑色巨影此时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保持警戒!兰斯特,带几个人分开搜索!”
“是!”
发现这一异状的讨伐队队员们也纷纷窃窃私语起来,脸上都是惊讶万分的表情。就在眼前的邪龙此时居然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不少人都开始揉着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好在英格丽特的命令下得很快,语气也依旧坚定有力,这才让讨伐队的众人勉强没有混乱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
看了眼满脸惊诧地走过来向自己询问的卡瓦娜,英格丽特也是摇了摇头。不过这么多年的战场经验让她对于高等魔族那些变幻莫测的手段早有心理准备,至少比起讨伐队里其他人表面上要镇定得多。
“魔族花招很多,你留在这里,我也去看看。”
丢下这句话,也没管卡瓦娜点没点头,英格丽特单手提着大剑便朝森林深处冲了进去。被一阵疾风吹乱了头发的卡瓦娜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倒是极其隐晦地皱了皱眉。没想到艾伯塔王国也有这种人物,这种操纵疾风精准托住步伐加速的魔法需要极其强大的控制力,至少在帝国她没有见过除了自己老师之外的第二个人能做到。
一向听闻艾伯塔王国的战士单兵战斗力冠绝西大陆,这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此时,正在快速掠过林间起伏不平的地面的英格丽特自然不知道身后那位帝国女骑士在想些什么,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周围环境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都不愿放过。但可惜的是,这片森林平静得让人感到诧异,别说什么邪龙了,就连半只活物的气息都没有。
“什么人!”
嗤——
视线余角忽然瞟到了一个人影,英格丽特迅速解除魔法,皮革军靴失去疾风的托力接触地面、在泥土上划出一道沟壑才勉强让高速行进中的身体停了下来。英格丽特的军靴连带着腿甲都沾上了不少尘土,不过现在她可没心思在意这些,碧蓝的美眸紧紧注视着刚才闪过一道身影的方向,她甩着大剑活动了一下手腕,声音更冰冷了几分。
“需要我请你出来吗?”
英格丽特冰冷的声音在安静的森林中异常清晰,她静静等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正要举剑扫平那一片树木逼对方现身的时候,一个裹着身村姑衣服小女孩走了出来。
看得出来那身衣服很大,穿在她娇小的身躯上显得松垮垮的……不,已经不只是松垮垮的程度了,那露出大半的雪白肩膀让人丝毫不怀疑只要她走两步,这身村妇穿的亚麻布连衣裙就会像口袋一样全掉下去。
这个时候,英格丽特忽然想起来路过普雷克村的时候听到的闲言闲语,虽然自知那些话根本经不起推敲,但心底里还是升起了几分警戒。
“你从哪里来的。”
英格丽特保持了一段距离,警惕地问道。不过小女孩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一双深邃的漆黑双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上的大剑。
“喂,我问你话呢。”
“呜……”本来面无表情的小女孩似乎注意到了英格丽特,然后迅速变脸……“呜哇啊啊啊啊啊!”
“别、别哭……”
看到忽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的小女孩,几乎没什么应付小孩子经验的英格丽特一时间也有些手忙脚乱。毕竟不是所有小孩都像诺萩那么懂事听话,这不由分说地一阵哭闹即便是前黑鸢骑士团的团长大人也是束手无策。
不过英格丽特虽然有些慌乱,但心思还是比较细腻的。这小女孩长得相当可爱,黑发黑瞳、肌肤白嫩,绝不是村民家里的孩子,甚至可能不是艾伯塔人……等等,黑发黑瞳?
英格丽特皱了皱眉,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的人这么多年来在艾伯塔王国她只见过云漓一个,难不成这小女孩还是个赛里斯人?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啧,麻烦……别哭了!跟过来,回了碧代亚我会帮你找家人。”
也许是被哭烦了,又或许是确认到对方确实没什么威胁、身上也没有魔族的味道,英格丽特终于还是松懈了下来。
而听到这句话的小女孩则是瞬间就止住了哭声,遮盖在臂膀间的小脸上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然后很快变回梨花带雨的模样,站起身提着长到拖地的连衣裙跟上往回走去的英格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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