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传来杂乱的呼喊与枪械上膛的准备声。我目视前方，任由炮管将自己的身躯拽下。
总数一百七十五只，直线距离约五千米，推定时速六百四十七千米，正在加速。
瞄准辅助校准完毕，风速修正完毕，锁定完毕，标记完毕，追踪机能正常。
开火。
自双肩传来贯通身躯的冲击。我拼命忍住让脑髓为之一颤的痛感，牢牢地想要用剩余的躯体抵住地面。
顺着后坐力的势头让自己的痛苦减轻少许是应有的一贯做法，可惜现在没有爬起来再重新上弹的空余。即使算上二次起爆后成几何倍数增长的影响范围，集束飞弹能够确保的有效杀伤半径较这一群眷族的分布范围也有着不能无视的差距，与在已经被限制住入口大小的峡谷守备工作截然不同。
如同水平线尚且存在时的巨浪，漆黑而凌乱的曲线自远处拧成一股，从半空中蜂拥前行。飞弹击中位于中心的一点，冲击将黑色的线条从中崩落，但却并未阻止余下的大半继续涌进。
“我在VISC上标出了目前距离最近的一头眷族，辅助瞄准权限移交。自由开火。”
牙齿打颤，甚至无法口齿清晰地下达命令。
体内的骨骼似乎已经有某处发生了断裂，但我明白这将只是最初的一环——没有关系，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更加无望的体验，安然度过的可能性虽然已经归零，但存活依旧并不困难。
守秘人小姐说它们在落单时就像是生物部人工培育出的那些飞虫一样。她从来都只是在远处的监视屏中远远地看着它们，故而能生出这般感想。
若是但凡近距离而直观地领会过双方之间的差异，或许能明白这样一件事。
人的那方才是飞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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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定：
·机关人_从属代号_星期五
类型：炮火支援式机关人
体型（完整显现时）：高约6.71米
表型：无（存疑）
内嵌感知系统（完整显现时）：
-宽频无线电
-讯号增幅
-辅助瞄准
-夜视仪
-I.F.F.
内嵌辅助系统（完整显现时）：
-维生装置
-损伤控制
-辅助臂
行动数据：
-最高地表速度（完整显现时） 810千米/小时
-最高空中速度（完整显现时） 1680千米/小时
-加速度评定 B
武装（完整显现时）：
AS索敌式集束飞弹（替代主手）
2×肩置长程火箭舱
2×投掷用音速矛
2×高频振动臂刃（副手）
注意：
将机体完整显现对该机骑士会造成无可挽回的记忆损失，各个守秘人在指挥与部署时需要首先提前向基金会理事会递交三等书面申请并等待批准。
·共享式视觉情报系统 [VISC; Visual Intelligence System Communal]
129号聚落在基金会接手管理后所开发出的团队作战用情报管理系统，为通常成队行动的步枪兵提供实时战术情报。
在具有IFF的大部分功能的同时，也能够以更为直观的视觉增进方式将战况同步给任何团队编制内的成员以便及时响应。
由于内置的有限AI，在聚落网络出现紧急情况而无法连线时也能够自行对现状进行分析处理。
有谣传称其有限AI的逻辑回路参照了部分对天使的试验报告，该猜测并无方法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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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那里看到了什么？”
“可能是盐湖，紧邻66号山脉之后。推测有可能是他们的食盐来源，可能能够证明他们起码是具备提取食盐这一技术并具有一定智慧与文明程度的居民。”
“其他的呢。”
“没有，之后就是眷族的进攻——有人在山顶打开了无线电，不知怎的就吸引了一大群来，好在最终生还两人。”
“......你本来能救下他们的。”
扎成简练马尾的黑发在她的后颈轻轻晃动，右手搭在一旁的茶几上，钟摆般上下轻轻敲击起桌面。
像是指责般的语气并未让我感到一丝内疚。
“肋骨已经断了两根，肩部胸部软组织严重内出血，或许你应该先稍微说些好话来安慰安慰我。我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尽力了——况且那样也只会让我归来之后被人揭发的错误更上一层，越权是连你也不应该做的事，更不用提我这样的人，你应该也很清楚，守秘人小姐。”
而且我不想失忆。我在最后这样补充。
她皱了皱眉，从我对面的长椅上站起，似乎想要从视线的高低上来将我压倒。。
“哼，事实上你说得对，我的确认为你活着回来就比什么都好......虽然那些和你一起去的士兵的家人们就连这也没有享受的权利。”
“那已经与我无关了。”
“这样也算是个骑士吗。你上一次还想要主动从那只眷族的手里保下那座无关紧要的村庄，这次却又不愿为同袍舍命相助。”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的脸庞毫无触动的模样。
“步枪兵注定要战死在什么地方，而我的记忆并不会如此。”
“不，你会的。”她像是已经受够了我们之间的对话那样，稍稍整理自己的衣着，一副打算离开的模样，“所有人都会忘记什么的。”
“那也不是我随意抛弃它们的理由。”
“......我希望你不会对此有罪恶感。”
“我从不朝后看。”
“真是自我矛盾。”
“一点也不错。”
“说起来，我都没有注意到，你的天使呢。”在离开前，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在87式上为了阻挡妨碍降落的一头眷族而从机上坠落，直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收到任何她的讯号，你呢。”
“原来如此；还没有。”
随后，守秘人小姐头也不回地离开。
关门的声音比往常要来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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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力压制并没有效果。
天际的黑色线条已经成为铺天盖地的幕布，冲着我们的方向倾斜起盲目的怒火。
第二发飞弹炸裂开去，在接触目标的同时近乎即时地朝周围发散，一整队的眷族都被卷入了炮火之中，但在开阔地带分散而行的它们直到现在也没有被消灭哪怕三分之一。
巨兽被击成肉碎所发出的哀嚎此起彼伏，但触肢在空中卷起气流的噪音却比那些吼声来得刺耳得多。
近了。
已经能够看到它们如同树皮般的粗糙头部，密密麻麻，一清二楚。
积累起来的剧痛遍布全身，我半是痛苦半是恐惧地在地上蜷起身体，犹豫着是否要进行第三次装填。
越发不安定的射击声零散下来，大约是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制式步枪对这些近在咫尺的巨兽毫无阻滞力。并非领导者的我纵然有着合适的尊贵身份，却不能想出任何能够让他们重振士气的方法。
会死。
如果不将自己的机关人在这里完整显现出来的话，所有人都会死。
“解除——”
我将炮口从义手上解除，从地面站起。
在所有人都对着空中盘旋不休等待攻击的巨兽集群目不转睛时，我悄悄移步到了盐湖那一侧的崖边。以骑士的身体强度，滚下悬崖离开威胁范围是能够做到的事情。
六十名人类是合适的饵食，令全员一道后撤只会让那些浮空乌贼步步紧逼。
不错，如同那些村庄。
“星期五——！”
劳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当我回头时，他已经跑出了医疗兵们的队列，距离我不过数步距离。
“你......您在做什么？！”
他的呐喊声成为了其他人转移注意力的先兆。
而我并没有等到他们将目标转为我，而是一把抱起面前的少年，朝后仰身，就那么翻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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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白色的荒原并不是什么盐湖。
再度醒来时，我和劳尔已经滚下了谷底，正横七竖八地躺在白色平原的边缘地带。
劳尔没有醒来，但鼻息尚在，没有生命危险。
上方已经没有了眷族们挥动触肢的气流与准备进攻时的咆哮，独留风声呼啸。
看来暂时不用爬上去确认情况了。
喉咙干渴，而身下的白色颗粒也散发着沙漠般的热度，令我甚是想要尽快离开这里，但身体中传来的惊人痛楚却又让我发自内心地不愿行动。四处张望寻找荫凉的结果以失败告终，在对侧的数个身影无可违逆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素体机关人，纯粹而雪白的人形身躯，没有脸孔，没有日后将会形状各异的躯体异变或是额外器官。在染遍灰色的阳光与同样雪白的沙漠下，恍如海市蜃楼的剪影，远不可及。
即使是对这片毫无颜色的土地来说，也是过于奇特的光景。
如果漆黑的天使也在这里的话，不知道又会是怎样一副对比。
我稍稍想象了一番，没有得出什么有趣的场景。
只有穿过这里去看看了吧。
我回头看了看劳尔。他依旧昏迷不醒，不知道醒来后面对着只有足够有勇气质问我的他活了下来会是怎么一番感受。
你活过了闪电链的直击，避开了眷族的围攻，如果运气真的好到这个地步的话，就活到我回来为止吧。
这么想着，我回过头去。
许久不见的阳炎般的波纹在空中摇曳，机关人素体们的单薄队列在其中摇晃扭曲，最后消失。
我闭上眼睛，随后再三睁眼确认，却发现那之前还确实地存在于劳尔的望远镜中的机关人们，已经从不知何时起在我的眼皮下消失了。
你的运气的确很好。
我转身将劳尔的身躯扛在肩上，开始用义手慢慢地进行起攀岩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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