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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皎洁的月光下

第二章 在皎洁的月光下

“倒车,请注意。倒车,请注——”

“这就是...最!后!的!......喝啊!”

随着意义不明的口号,弗烈德调动全身最后一点力气,终于将运输车的手刹拉了起来,整个人随即脱力的瘫在了方向盘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在刚刚过去的三个小时里,他独自一人将散落在驻地里近五吨的物资都搬进了位于驻地另一头的仓库里并记录下了数据,还强撑着将两辆运输车开出驻地并停好。

繁重的体力劳动让他汗如雨下,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不仅方向盘和变速杆上沾染了一片水渍,甚至连座椅的靠背都被浸湿了。而他本人在用残存的意识拔下了车钥匙之后,维持着这个姿势进入了梦乡。

将弗烈德从长眠(?)中唤醒的,是几乎完全没入地平线的夕阳的余晖。

“哈欠~嗯?啊,已经这么晚了啊,看来我睡了很久...啊啊啊痛痛痛痛痛!!!”

他刚想抬起手来看表,却给浑身的酸痛杀了个措手不及。要不是车门没开,他准会从驾驶舱里摔下来。在和酸痛与僵硬做了一番搏斗之后,弗烈德总算是拖着这幅劳累的身躯踉踉跄跄的走回了驻地。

“嗝~”

弗烈德舞动着叉子,将最后一块沾满酱汁的肉块送入口中,随即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此时的他并没有呆在“蚁穴”内,而是在一个24平的小房间里。

这是属于“蚁穴”附带产品的指挥官宿舍,通过蚁穴的外设接口和它连接在一起,但内部通道并不互通。

而摆在弗烈德面前桌子上的一堆残骸,在十分钟前还是一包被称作“单兵口粮”的物体。包括一人份的主食,罐装肉类,腌渍蔬菜和甜点,以及一小包需要加水冲调的饮料粉。

虽然食物都以长期储存为主要目标,但也没有完全舍弃掉口味,特别在加热之后,味道好的有些出乎意料。虽然比起口味,这种口粮居然是人形和人类共通的粮食这一点更加让弗烈德惊讶就是了。

“嗯...这个肉,和以前吃的都不一样诶,是新品种的人造肉吗?还是牛肉?不,肯定不可能是牛肉吧。”

就算是餐后的闲暇时光,弗烈德也不打算彻底的放松,可当他把脑子里的信息过了一遍并试图找点事干的时候,得到的结论却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人形的订购早在他刚结束入职培训的时候就办妥了,现在只需要等着IOP把人形送到;既然赫丽安说了别的指挥官会负责驻地安全,那肯定不用担心,再加上这里属于前线指挥所,也无需承担人类居住地的安保工作;驻地虽然不禁止娱乐设施,但都需要指挥官自行准备;而去找别的指挥官串门什么的,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太现实。

“这不就是什么都干不了的状态吗!”弗烈德抱怨着,将作为餐后甜点的小饼干丢进了嘴里。

“啧,不甜。”

随后,弗烈德回到蚁穴并向系统提交了资源清单,如此一来,他目前唯一的工作——资源的日常汇报便完成了。

但让弗烈德有些窝火的是,指挥系统的邮箱里依然空空如也:总部至今还没把S09区的相关资料发过来。

虽然身为“临时指挥官”,这种待遇也是预想之中的事,但不能迅速开展工作这一事实让弗烈德开始变得烦躁起来。最后,他决定回到宿舍泡个澡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对于这个刚刚在前线建立起来并急待建设的驻地来说,泡澡实在是过于奢侈的享受了。

大概是出自同一名设计师之手,“蚁穴”附带的宿舍虽然面积不大,各类设施却一应俱全,与其说是前线的宿舍,倒更像是星级旅店提供的客房,就连热水都是全天候供应。不过,弗烈德的直觉告诉他,为了今后也能愉悦的泡澡,最好不要去深究这个水的来源。

浴缸的尺寸有点小,弗烈德得蜷缩着才能让热水漫过全身。但这点小小的不适和这份闲暇时光带来的幸福感比起来已经是白璧微瑕了。明明入职培训的每一天都被理论和实践的课程塞得满满当当,实际上任之后反而变得轻松了。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对吧?”

弗烈德自言自语道,他当然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既然真的已经如自己所愿,来到了对抗铁血的最前线,恐怕一旦忙起来,安稳日子就只能等着退休后再去想了。

“我正是追逐着暴风雨,才会来到这里的啊...”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泊的笑容,随即微微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注定不会长久的安宁。

“待会去看看月亮吧,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随着嘴唇的开合,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回荡在蒸汽萦绕的浴室里。

似乎是上天有意为弗烈德的这段“假期”锦上添花,今晚的月亮明亮异常,甚至能够隐约看见月面上的环形山。天空中亦无一丝云彩,稀疏的几颗星星环绕在月亮周围,将月光衬托的愈发明媚。而弗烈德此时正躺在驻地外的运输车顶,静静的享受着这绝美的月色。

在白天悄无声息的驻区,似乎也借着这片月色变得喧闹起来。为了隐蔽,这处S09区编号06的驻地设置在一片茂密的树林旁边。蟋蟀的声音此起彼伏,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夜行鸟类的长啸。

『作为假期的收尾,实在是太完美了。 』

就在弗烈德彻底沉浸在这画中美景般的景色中时,一声异响不合时宜的传进了他的耳朵。

“嗯?”

弗烈德虽然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但他的脑子已经近乎本能的警觉起来。他一面思索着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什么声音,一面竖起耳朵,试图从美妙的虫鸣和鸟啼中再度筛出那个声音。

“沙沙...沙沙...”

奇怪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回弗烈德听清了:这是树枝被外力晃动所发出的声音!他立即一个鲤鱼打挺从运输车顶上跳了起来,借着高度优势环顾四周,很快,一处夹在两颗小树之间的灌木丛进入了他的视线。

“是那里吗?”

在他产生这个疑问的同时,沙沙声再度响起,正是从那片灌木中传出来的!

尽管确定了异响的发源地,但弗烈德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压低了身体,仔细的观察着那片灌木。肯定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已是不争的事实,但问题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想法涌进了他的脑袋,是动物?是人类?是人形?还是说,是·铁·血·?

如果是前三种的话,那倒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可如果是最后一种可能,弗烈德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决定他自己的生死。毕竟这片区域在不久前还在铁血的势力范围内,有铁血单位残留在这里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不过,如果躲在那里的是一台状态完好的铁血的话,那他此时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如果那里藏着一个出了故障的铁血,任由它在哪里做些小动作显然不是最优选项。如此一来,可供弗烈德选择的选项就只剩下一个了。

“我可没打算在上任第一天就退役啊。”

话虽这么说,弗烈德还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以运输车作为掩体,从背对灌木丛的一侧跳到地面上,并把落点选在正好能被轮胎挡住身形的地方。

紧接着,他背靠运输车并从作战服的枪套里抽出手枪,退出弹匣检查子弹,然后上弹上膛并解除保险。随即压低重心,以轻巧而急促的步伐从那片灌木的侧面逼近过去。

随着弗烈德急促的脚步,他和灌木丛之间的距离迅速的缩短,很快就仅剩咫尺之遥。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退路了,要么虚惊一场,要么倒在铁血的枪口下。

尽管弗烈德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他终究是一名初出茅庐的新兵,紧张的情绪不知何时已经全面占领了他的身躯,让他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喉咙里却干的冒烟。

就算他拼命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得到的却是呼吸频率的紊乱和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恐惧和焦虑沉淀在他的脑子里,让他感到天旋地转,甚至连视野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终于,弗烈德再也忍受不了这薛定谔之猫的折磨。他把心一横,用力地拨开树丛,同时把枪口对准了那里。

“......???!!!”

从结果上来说,弗烈德确实猜对了,藏在灌木丛后的东西并没有脱离他假设的范畴。但即便如此,展现在他眼前的这幅光景依然是如此的震撼,以至于他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正身处战场。

在被拨开的灌木丛后,躺着一名少女。不,用“少女”来形容并不十分贴切,毕竟这个词汇是用于形容人类的。

而人类,绝不可能在失去了半边身体之后还能活动。

眼前的“少女”失去了整条右臂和右侧的半个上身,只要是生物,就绝不可能从这种伤势下幸存。

但是,从“少女”被撕裂开来的胸腔里,看不到人类应有的肌肉纤维和骨骼。取而代之的,是和人体构造大相径庭的、精密的机械内构。

碎裂的仿生皮肤再也遮掩不住凄惨的银灰色骨架,右边的胸腔被破坏的几乎完全开放。被巨力折弯的金属肋骨下,仿生脏器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各种各样的零件连接着细细的导线,像团乱麻一般缠在一起。而在皮肤和金属骨架的连接处,鲜红的不明液体伴随着蓝白色的电火花不断的渗出。

“你......”

还留有意识的“少女”感知到了弗烈德的靠近,她挣扎着,想要撑起残破的身躯,看清来者的模样。

撕裂她身躯的力量并没有仁慈的放过她漂亮的脸蛋,不仅右边的脸颊不知所踪,就连本应该长着右眼的部位,也只剩下一个骇人的黑色空洞。

但是,即便身体受到这种程度的摧残,“少女”仍然用她仅剩的左手牢牢地握住她唯一的武器,仿佛那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弗烈德被这幅景象所震撼,如同雕塑一般伫立在原地。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的维持这个姿势,看着眼前的“少女”一点点的抬起头,直到她红色的眸子对上自己的视线。

“你是......格里芬的......指挥官......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蚁穴”内AI的电子合成音,弗烈德不知道那是她本来的声音,还是发声系统的故障所导致的问题。

但至少,他明白了眼前这位“少女”的身份,而她黑色外套的右臂上绣着的红色袖标也佐证了他的想法。

这位“少女”是一名战术人形。

她的名字,是FMG-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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