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睁开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美，睫毛很长，琥珀般的透彻，琥珀般的令人神往。
这是双拥有万千风情的眼睛，慵懒、温柔、火热、渴望、爱恋……人类所有的情绪似乎都储存在这双眼睛里。
叶野被这一双眼睛迷住了，呆呆的凝视着这双眼睛，想要读懂眼睛的主人。
女人缓缓的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的动作慵懒而优美，就像一只老猫，她本就是一只猫，一只老得出乎常人意料的猫。
“叶野，吃惊吗？”女人似乎和叶野很熟，她慵懒的撩了撩耳边的发，微笑着道。
叶野吞了口口水，道：“你是谁？”
女人调皮的伸了伸舌头，道：“我有两个名字，你想知道哪个？”
叶野道：“两个都想知道。”
女人玩弄着头发，缓缓道：“一个是小铃铛，一个叫老黑，一个是两千年前的小道姑起的，一个是还活着的短命鬼起的。”
叶野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水珠，问道：“你是老黑？”
“老黑这个名字太难听了，你还是叫我小铃铛吧。”女人嗔道。
叶野看着女人娇嗔的模样，咽了咽口水，道：“我觉得我一定是疯了，我想静静，也别问我静静是谁。”
说完，他脱下了鞋，把湿漉漉的外套也脱了下来，一齐仍在了一张旧椅子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女人身旁。
女人微笑着站了起来，从厕所里拿出了条毛巾，走到了叶野身后，给他擦拭起头发来，只听她缓缓的说道：“十六年前，我被打回原形，那一道神符几乎将我魂魄打散。”
她轻轻的捏了捏叶野的耳垂，朝叶野耳朵里吹了口热气，继续道：“我躲过了追杀，逃到了你所在的村子，是你把我捡回了家，你嚼碎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药草，灌进了我的嘴里，你不知道，那些药草只能清热解毒，化痰祛瘀，治不了我的伤。”
“你口水的味道也不好，一定不怎么刷牙。”女人狡黠的笑了起来，继续道：“但你家的风水很好，是个名副其实的养妖之地，仅仅三个月，我借着纯净日月精华，便回复了二成妖力，如此，我便给你这个小恩人算了算命数，你不仅是个倒霉蛋，还是个短命鬼。”
叶野沉默着从裤兜里拿出了香烟，从里面抽出根只湿了一半的香烟，刚想点燃，一只纤纤细白的小手捏住了烟屁股，不到半秒，这支湿了一半的香烟登时如未沁水般的的干燥，叶野颤抖着手，点燃了这支香烟。
“你本应该活不过五岁，我为了报你这救命之恩，以四命为代价，强改天数，续了你十五年的寿命。”女人收起了毛巾，用食指轻轻的挠了挠叶野脑后的头发，道：“你活不过十二点，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的，但想想总觉得不甘心。”
“我本是七命灵猫，用了四命，才能增你十五年阳寿，我很好奇，你的前世，到底造了什么孽。”女人把脸贴在了叶野的侧脸上，道：“我活了两千多年，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活得有意思些，所以我想好好的玩玩，和天数玩玩。”
叶野忽然也笑了起来，道：“老黑啊老黑，我居然给你骗了那么多年。”
女人轻轻的道：“我决定，用我剩下的那三条命，再和老天爷斗一斗。”
叶野道：“老黑，你那三条命，还是好好留着吧。”
小铃铛奇道：“你不信？”
叶野笑道：“我不敢不信，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个包吃包住，一个月还有八百块的工作，刚觉着生活有些希望，还不想死。”
“但你知道，我也不想你死，你毕竟是我的家人”，叶野继续道：“我的命，我自己来救。”
语毕，叶野忽然站了起来，从电视柜里拿出了三张红灿灿的钞票，道：“老黑，等着我，我去买我的命了。”
小铃铛惊讶的看着叶野，叶野却是毫不在意的朝她笑了笑，跑出门去。
“老黑太难听，你还是叫我小铃铛吧！”小铃铛拉开了门把脑袋伸了出去，对叶野道。
叶野转过身子，朝小铃铛招了招手，道：“我知道了，老黑。”
……
……
“夜本该是黑的，但为什么会有不黑的夜？”
叶野很庆幸这个老人还在，老人看到急匆匆跑来的他，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夜怎么会黑？”叶野反问道。
“想买你的命，就老老实实的回答问题，别像个老和尚一样打什么机锋。”老人从鼻孔里挖出了一大坨污垢，擦到了一旁的墙上。
“有灯怎么会黑？”叶野指了指那盏忽明忽暗的灯，道：“况且夜本来就不是黑的。”
“这话怎么讲？”老人问道。
“就算没有灯，天上多多少少会有几颗星星，要是有月亮，那就更说不上黑了。”叶野笑道。
“那人们为什么总用黑来形容夜？”老人问道。
“那是因为大部分人都没我这么乐观，他们只看到了夜大部分的黑，没去注意这星星点点的光明。”叶野笑着挠了挠头，道。
老人似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钱拿来，你有资格继续活下去。”
叶野赶紧把捏得起皱的钱递了过去，谄笑道：“大师啊，还真麻烦你了。”
老人忽然“咦”了一声，道：“你这钱，不够啊。”
叶野忙问道：“不是三百块吗？”
老人揉了揉鼻子，道：“之前是三百，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五百。”
叶野真的生气了，坐地起价的奸商行径，这神棍模样的老头居然真做出来了。
“大师，大师，您老先救了我命，我先欠着，等我发了工资，再给您，您看行吗？”叶野深吸一口气，继续装着孙子。
老人哼了哼鼻子，道：“可以，不过先给我写个欠条。”
“大师，我出门急，没带纸笔，您看您带了吗？”叶野道。
“备着呢。”老人从破衣服兜里抽出了一张写好了的欠条，道：“我早就备好了，就等你签字了。”
叶野接过欠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叶野小辈，欠三痴道人两百元。
“呐，笔。”老人很迅速的递上了笔。
叶野恼怒的挠了挠头，然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无量寿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人忽然仙风道骨的做了个道家礼，然后脱下了鞋，从鞋底抠出张A4纸，递给叶野。
“签字了，签了你就能活下去。”老人道。
虽然纸很臭，但叶野依旧忍着恶臭，展开了这张纸。
纸上用小三号黑体字印着标题：降妖师就业协议。
条款只有两条：
一、降妖师不受命数管制。
二、其余条款，用人方说了算。
落款标标准准的盖着个大红章，歪歪扭扭的签着三痴道人四个字。
老人看着叶野吃惊的模样，道：“我们这单位，福利可是很好的，五险一金咱们全包了，每个月还会发两百块的生活补助。”
“还有生活补助！”叶野睁大了眼睛。
“是不是很多呀？”老人嘚瑟的看着叶野。
叶野拿起笔，龙飞凤舞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甫一签完，这张A4纸便猛然烧了起来，转眼就就化成了一堆纸灰。
“行吧，回家去吧，贫道三天没吃东西了，得去开封菜开开荤腥。”老人哈哈的笑了起来，“明儿会有人联系你的。”
说完，这老人便晃晃荡荡的朝远处走去，留下了傻愣愣的叶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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