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棱——!——
白鸽舒展开引以为傲的洁白双翼,驾驭着掺杂有芬芳气味的晨风,缓缓落在屋顶上,另一边有一只偏灰色的喜鹊正把头埋进胸脯的羽毛中,晕乎乎的醉汉模样,仅用朱红色的小爪抠着砖瓦,显得岌岌可危。白鸽并未去审视这位好友是否勤劳,只是用黑豆眼睛望了望天空,偶尔转动可人的玻璃球大小的脑袋。
和煦的晨曦冲散薄雾,在空中描画出无穷无尽的金色线条,路边的植物受了感召似伸直腰杆,以饱满的精神姿态迎接太阳神赫利俄斯(Helios)的降临,光芒笼罩了整个山镇,却未曾撼动那栋仍有鼾声回荡不止的小屋。
「...小智...小智...!!」
窗外,歇息许久的白鸽展翅翱翔,雪白的身影滑过田野的上空,绿油油的庄稼上便掠过一道矫健的影子。还惺忪入梦的小屋中不断传出女孩的催促声,视野转入室内,可以确切地看到一个束着长发的标致少女伏在床边,她的格子裙来回拂动着腿根,似乎是因为女孩不停摇晃的缘故。女孩的手按住床上尚且呼呼大睡的智树,微合的小嘴上涂抹着满心的焦急。
「小智!!快起床,要迟到了啦!」
用被子把自己裹成毛毛虫的智树翻了个身,脸朝墙壁,双眼却如死猪般紧闭不睁,任凭女孩如何呼唤,他也雷打不动。「再一下就好...再一下就好...绝对来得及啦...嗯唔...」
见智树不为所动,女孩的两片柳眉夸张地拧到一块儿,只见她揪住被子,用力一掀——「真是的...嘿呀!!」
身子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到脚尖冷的彻底,智树一激灵,鲤鱼打挺式怦然坐起,拨浪鼓似甩着头、大声嚷嚷「呀啊!!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楚原!!」
然而之前还气焰汹汹的女孩却木偶似僵住了,肢体动作定格的同时略微颔首,视线下降,两抹红晕浮现在脸颊上,既羞又恼的突兀神情引起了智树的瞩目,他额头上淌下几颗汗珠,呆板地看着下身说「...这个是茶叶梗...早晨就直立着,表示会有好事发生,楚原。」
一记携带暴怒的手刀疾飞而来,不偏不倚劈在智树脸上,那几颗豆大的冷汗也跟着甩了出去,沾湿墙壁...
啪锵!!嗷呀——!!
大家早安,我的名字是樱井智树。
是个渺小的平凡学生。
身边这位是我的青梅竹马楚原——
会为了赖床的我,使出全力一击的手刀叫我起床,是位让我觉得十分感激(非常困扰)的同学。
智树托着肿大的左脸,两行热泪顺势而下「也不用真的打下去吧...」
楚原双手提着包带,挂着小鸟饰品并且塞满课本的提包荡在身前,不间断地在光滑的膝盖上磕来碰去,她却是并不在意这些细索小事,倒是娇怒道「小智是笨蛋!!变态!!」
两人总算是到了校门口,与久违的清静不相符,今天的校门口居然挤满了人,更奇怪的是它们都十分统一的把头仰成四十五度角,伸长脖子,手指竖得像天线。
「校门口好像特别嘈杂...」走在智树前面的楚原嘀咕道,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不好了!不好了!」
智树头顶三个叹号,疑惑地回身看了看,一个东窜西钻的学生正在奔走相告,他的双臂和双腿都舞成了旋转的水车,所到之处定是风声徐徐,其口中的尖叫声更与警铃无样「学校里竟然...有人想要跳楼!!」
「什么!?跳楼——!?」
这个消息胜似晴天霹雳,一旁的楚原倒吸一口凉气,半掩嘴巴,睁得圆圆的眼睛透露出震惊与怀疑,智树则是吓得差点跳起来,大张的狮口恐怕塞进去一个鸡蛋都不足为奇。
「不要跳啊!」无数的学生高呼着,劝阻声势如浪潮,整个空美镇的宁静都被炒沸了起来,清晨的祥和被瞬间吞没。
一个瘦高的身影立得笔直,在楼顶上。
「真真真真的!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咦?」所有人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唯独楚原察觉了一丝端倪,那双白色球鞋的主人竟用手搭起了凉棚,头发凌动间似在瞻望远方。
「不要跳啊!」
「冷静点——」
「那个...不是守形学长吗?」
「守形学长?」
「就是那个〖发现新大陆社〗的——出了名的怪人。」
几叶绿舟在青空万里下居无定所,云涛浩渺,领带飘逸的守形学长成人式单手叉腰,犀利的眼神直逼远方风景,不难发现,他挺拔的身躯之后还搁置着一架滑翔翼,依稀印着〖新大陆〗的字样。
「嗯...风力足够了。」
「虽然风向...还差强人意。」
楼下的学生还在试图挽回守形学长的莽撞,他们的呼喊声分明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守形学长双手抓紧三脚架,右脚搽着地面划出一道二十厘米的直线,闲世风云的神情突而冷凝如霜,整个人宛若拉满弦的弓弩,恐怕下一秒就要破空而出。
「但已足以实验,看来没有任何阻碍了!!」
楚原仰望着大鸟也似的滑翔翼,拽住衣领,紧张不安「咦...不会吧...」
「难道他想飞行!?」智树诧异地把嘴张得更大,满是惊叹和发懵。
哒!哒!哒!
飕——!——
巨大的三角黑影遮住太阳,守形学长附在滑翔翼的底部,周身气流骤然加速,甚至领带都快要被风拉扯断了。智树、楚原乃至全体学生的脸部表情都凝固住了,但接下来的几秒内,所有人却又往左歪了下头,又往左了一点,最后视线终于降在了地面上。
守形学长连同他的滑翔翼坠落了下来。
嘎锵...
树叶纷飞,受惊的虫鸟匆匆逃开,守形学长狼狈地骑在较粗的树干上,鲜血俨然染红了半个左脸,他却是心疼地盯着残破的滑翔翼哀声低语「重量的计算...出现了少许偏差吗...」
「给我过来!!守形——!!」一身肥膘的秃头老师、快步奔向那棵树,目光凶恶毕露,五大三粗的胡须和油滑光腻的教棍,无视是在宣泄着...守形学长闯祸了。
「走吧...楚原。」
「嗯...」
一个长发女老师满含歉意地疏散着人群「好啦好啦,没事的人赶快进教室去,这里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了」
叽叽喳喳的麻雀们一哄而散,热闹的场面顿现冷清,守形学长揉着糟乱的头发,从喉咙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呜低声。
没想到——
那一天,竟然成为对我们而言...
难以忘怀的每一天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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