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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赫西俄德

第一章 赫西俄德

夜晚的爱琴海是神秘的,阿波罗神的辉光离去时,阿尔忒弥斯黑色的裙摆便笼盖住了天空。

少年端着将要献给女神的贡品,缓步行走于神殿的外侧。他的身侧便是波涛涌动的大海,若是从远处相望的话,海面是平静的,金黄的圆月稳坐于其中。但脚下隐隐传来的怒涛声却时时刻刻提醒着你大海的恐怖。希腊人在爱琴海周边生活了数千年,傍海而生的他们最为了解大海。传说,古代的希腊人有时甚至会将更多的贡品献给海神波塞冬,而不是至高的神王宙斯,大海有如慈母般温和,亦有如严父般苛刻,他们对于大海,是最为热爱和敬畏的。

少年所侍奉的神明是正义与智慧的女神雅典娜,但他也会时不时像波塞冬祈祷。神殿建立在大海的领域旁,而据说女神与海神向来关系不和,万一哪天海神走神,一个不小心把神殿淹了,那可就大事不妙了。他自幼在神殿中长大,这是他唯一的家园。走过外侧象征着七十六星辰守护的圆柱,便进入了神殿内侧,神殿的修缮并不华丽,却给人以威严庄重的感觉,清一色的大理石材质甚至会让人觉得太过于死板,但爬山虎似的遍布每一处角落的精美绝伦的雕刻却让整个殿堂得到了升华,可以说是“物质的朴素”与“精神的奢华”的完美结合。内殿左右阵列着黄道十二宫的雕像,每一尊石像都有比肩橄榄树的高大,似幻兽天降一般虎虎生威。据说这些大理石像是数位留名千古的名匠耗尽数十年心血才完成的——最为奇妙的是,历经千载春秋,它们依然完好如初。

听说远在东方,一个叫做日本的国家还创作了一篇以女神与八十八座守护星为原型的动画片。

“不过‘一掌能够劈开天空,一脚能够踩碎大地’什么的,是有些夸张了吧。”少年嘟囔着似乎是在抱怨,但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就算是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赫拉克勒斯也未必能够做到吧。”

很快,他一一拜过了十二宫,继续向前,女神的神像静谧地矗立在内殿的尽头——左手持“必胜”的长矛,右手提由宙斯神的“艾吉斯”神盾,黄金战甲覆体,有男性的英姿,亦有女性的绰约,海蓝宝石的双眼仿佛蕴藏着无穷的智慧……

即是是在无星的黑夜,神像也总是闪耀着的,虽然并不是真正的放出光芒,但无论怎样的黑暗,少年总是能够看清它的每一个细节……今夜,神像似乎更加闪耀……

察觉到了些许不同以往的状况,少年将贡品放下,微微靠近了一些,由大理石所制成的神像表面,竟然真的微微泛出光芒。

“神呐……”少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紧接着,他的右手传来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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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时钟塔。

时钟塔实在算不上是什么秘密的地方,尽管强大的驱散结界使得它绝不会被普通人所闯入,但也因此使得它更容易暴露——在伦敦这样一座城市,找寻一出明明存在着却又完全不被常人所涉及的“区域”,对于优秀的魔术师来说,实在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当然,强如魔术协会,本来也没有藏藏掖掖的意思,他们只是不想被凡夫俗子打扰罢了。通常来讲,应该是不会有魔术师干出袭击协会这样以卵击石的蠢事的……当然,个别洪水猛兽就是例外了。

身披棕色大衣的女人压了压帽子,停在了这座庞大机构的结界前。再向前一步,她的存在就会被结界所探知到,届时,不出三秒她就会被各种闻所未闻的诡异陷阱和一群活在黑暗里的疯子包围。明知如此,她似乎也完全没有担忧的感觉,只是淡然地将左手的箱子背在背上,然后低下头在口袋里寻找起什么。

“真是的,明明都是‘封印指定’,为什么我们总是在这最危险的地方碰到呢?”

突然,熟悉而令人怀念的身影出现在了女魔术师的身后,仅仅从影子轮廓,她就认出了来人。

对于那些过于优秀的魔术师,为了保留其成果,魔术师协会会指定将其“封印”,当然这种就像是被当成小白鼠一样的待遇,可不是所以魔术师都喜欢的。绝大部分的魔术师会因此展开流亡的旅程,当然,也有少部分比较粗暴的家伙,他们丝毫不惧怕追击部队,甚至还能有闲情逸致反杀一波,作为其中代表人物的,便是苍崎青子。

“你才是,要是应付不了的话,好好躲起来不就行了嘛,橙子。”青子的着装一如既往地英姿飒爽,宽松的外套与前卫的牛仔裤,她的全身都散发着与魔术师这种存在格格不入的气息——事实上,她也确实是一个相当相当相当糟糕的魔术师。

“我可还没老到应付不了那些杂鱼……更何况,这具‘身体’可还年轻呢。”橙子说着,夸张地扭转了一下身体,“不过啊,那份异常,就连作为一个魔术师天赋不比普通人强多少的你都感觉到了吗?”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流露出揶揄的表情,点燃了好不容易找出来的香烟,“还是说,这一切都是那个魔女告诉你的?”

“切……”青子顿时面色一僵,不耐烦地反驳到,“就算是我,这么多年也不是白过的啊!虽然……确实是有珠先感觉到问题的。”

“哈哈哈哈!”橙子开怀大笑,“这么多年了,除了年龄还是没有什么长进啊,青子。”

“你这家伙才是吧,这几年不是完全把魔术师的工作推到一边去了吗?!”

“这到也是呢……”橙子长吸一口气,然后吐出一圈浓烟,默默地摘下眼镜,“该说是不愧为姐妹吗……你我都在直死之魔眼,或者说在其拥有者身上倾注了太多的时间与精力呢。”

“但是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不是吗?”青子抱住双臂,抬起了下巴,“比起像僵尸一样待在工房里面研究,跟志贵一起可有意思多了——而且,那些孩子也确实需要我们的帮助吧。”

不可否认,这样的行为与橙子本身的计划相距甚远,几乎让她完全偏离了魔术师的道路。

“嘛,或许你说的有道理吧。”

不过,对于已经到达魔术师之定点的橙子和已经超越魔术的青子来说,古旧的“道路”已经完全没有意义了。或许早在许久之前的某一天,当过去的她在那座被“死亡”充满的公寓中“死亡”时,她心中某种迂腐的约束就彻底崩坏了,新生的她逐渐爱上了新的生活方式。

“这就是为什么……”橙子露出了飒爽的微笑,眼神陡然变得犀利,深褐色的两个手提箱同时落在了地上,“我会跟你一起出现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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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祭司赫西俄德是一位虔诚的少年,作为雅典娜女神祭司的他每日都会在凌晨四点准时起床,向女神祈祷,献上贡品,清扫神殿,锻炼体魄,修习武艺,学习军理,研修知识。日复一日,即便粗布大衣已经坏了几套了,但他却不曾在这繁冗的日常中有过一次懈怠。自世界大战之后,帕特农神庙的外层被侵略者破坏,女神的神殿便只剩下在结界中的本殿,信奉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批批的减少,时至今日,已为数不多了——而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赫西俄德大概就会是雅典娜神庙最后的祭司了吧。

说实话,尽管赫西俄德从不怀疑女神的存在,但对于从未能亲见女神一事,他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至少,让我感受到一下女神的力量吧!在十五岁生日时,他在神像前许下了这个愿望。而就在昨天,奇迹出现了,神像绽放出了比皎月更为洁白的光芒,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群星都在颤抖。然后,一个个散发着微光的光点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聚集在神像的中央,变成一个指头大小的光球,缓缓地飘落到了赫西俄德的右手手背上。随着一阵轻微的刺痛,一个奇异的金色纹章在他的手背浮现。

当赫西俄德将这件事告诉神殿中寿命最为悠久,甚至曾与众神共享荣光的长老俄耳甫斯时,老者依旧英俊潇洒的面庞顿时被惊异所充斥。

“这毫无疑问,是女神向你抛出的橄榄枝,我的孩子。”长者面露微笑,愉快地抚弄起了手中的七弦里拉,作为人世间最后的英雄,他见证了神话时代的终结,无数年过去了,他终于再次得到了亲人与诸神的音讯,“但是,等待你的必将是极为凶险的命运,你需要下定决心,而女神会等待你的答案。”

“凶险的命运……”赫西俄德的双眼中只有无尽的迷茫,从未走出过神殿的他,根本没有机会去了解所谓“命运”为何物。

“那将会是远比赫拉克勒斯的十二试炼还要艰巨的任务。”俄耳甫斯温柔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尽力用少年能够理解的话语来讲述。不过,即使是被誉为最为优秀的诗人的他,也难以解释这份命运的艰巨。

“或许,你会成为比赫拉克勒斯还要伟大的英雄,但这份神话不会被流传,又或许你会成为最早逝的英雄,而这份悲壮亦不会被铭记。”神话的时代早已过去,即使成功,少年也不会被人们歌颂,而这过于艰巨的任务反倒可能过早就将他毁灭,“你的荣光必将与诸神同在,相反,也仅此而已。”

“长老……”少年放在长者膝上的双手变得冰凉,他稚嫩的脸颊毫无血色,“我能够背负起女神的选择吗?”比起自己的生死与荣誉,他更在意守护神的光辉,多么忠诚,多么愚忠的少年啊!

俄耳甫斯缓缓闭上双目,陷入了沉思。他回忆起过去,诸神仍会降临与大地的时代以及他们浩瀚的神威和无垠的智慧。许久,俄耳甫斯再次露出了笑容,悦耳的琴声亦随之而起。

“相信诸神的智慧,我的孩子。相信诸神的智慧,赫西俄德。或许,是时候让你踏上旅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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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昨夜的寒气尚未在野草地里化作水滴,比太阳更早起的少年便来到了神殿外侧。海浪喧嚣着,俄耳甫斯悠然地站在山涯边,银丝般的白发在风中舞动。

“长老……”仔细一看,少年的穿着不同以往,他换上了一身极为现代化的旅行装扮,头发也剪成了飒爽的短发。

“很适合你啊,我的孩子。这若是从前,我可还得担心你会不会被宙斯神给看上呢,呵呵呵呵。”大诗人幽默地调侃起赫西俄德的新装扮。

“长老,这种奇怪的衣服真的是必要的装备吗?”少年白皙的面颊透着苹果般的红润,“不过……倒是相当舒适呢。”

“你即将踏上探寻世界的旅程,除了要去了解它,还要去融入它。必要的知识你早已经在神殿学会了,之后就要靠你自己努力了。”俄耳甫斯深蓝色的双眸中泛起一丝不舍。他送走了太多的年轻人了,却从没有习惯于这种别离的苦痛。

“在你临走之前,我有一个饯别礼要送给你。”俄耳甫斯示意少年跟上他。

在神殿外侧的结界边缘,矗立着十二根石柱,分别雕刻着十二位主神的纹章,其中,以宙斯,哈迪斯,波塞冬三位大神的石柱最为高大和古旧。传说这些石柱乃是智慧的雅典娜女神与诸主神打赌赢来的,每一根石柱都蕴藏着不同的神力,在诸神神力的加护下,结界得以屹立千年而不倒,即使是外界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丝毫不能影响这片净土。俄耳甫斯带着赫西俄德来到了象征着太阳神的石柱前,与其它的十一柱相比,太阳神的石柱似乎少经历了不少沧桑,表层的裂纹与风化都不显著,整体依然姣好。

“我的父亲——阿波罗神曾与雅典娜女神打赌——作为神界最高明的弓箭手,他射出的箭足以开山裂石,是诸神之中威力最大的。”俄耳甫斯倚靠着石柱,述说起古老的传说,“这一点,当然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泰坦巨人,面对阿波罗的箭尖都会颤抖。于是雅典娜这样说到‘既然如此,诸神最为惧怕的,肯定是你阿波罗的箭了吧’,阿波罗是何等的自信与高傲,他当然不会认为有谁能够超越他。可是女神带来的结果却让伟大的太阳神哭笑不得——几乎所有的神明都认可阿波罗的弓技最为卓越,但他们最怕的却是爱神丘比特的箭。阿波罗的箭虽然威力巨大,但他绝不会随意伤人,但顽皮的丘比特,谁也逃不过他的恶作剧。最后,在如约将赋予了神力的石柱交给雅典娜时,意气用事的阿波罗将自己的爱弓也一并封在了石柱中,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快。”

“……”

这是赫西俄德第一次听俄耳甫斯讲述关于这些石柱的故事,而且,这些故事也是神殿中的典籍中未曾记载过的,是俄耳甫斯一直珍藏在心中的故事。希腊众神的传说往往令人心动不已,他们丰富的人性总是能让故事充满生气,仿佛闭上眼就能想象出画面。

这时,朝日已经展露出头角,阳光千丝万缕地喷薄而出,诗人握掌成拳,猛地一击打在石柱正中最为显眼的裂痕上。旋即,裂痕像是有了生命般的快速扩大,一片片大小不一的石块惊慌地滚落下来。自开裂的石柱中,猛然迸发出比阳光更耀眼的万道光芒,神弓自长眠中苏醒,下一刻,整片大地都在颤抖,海水颤栗着扑打出混乱的波涛。但赫西俄德却睁大眼睛,在足以令人失明的强光中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像是悲愤的孩子般咆哮的神弓……

万物重归于寂静。

光芒收敛,少年握着几乎比他还要高一头的黄金的神弓,望天而立。作为曾属于太阳神的武器,它是一件令人望而生畏的武器。作为曾属于艺术之神的武器,它华美的躯体有着不亚于阿芙洛狄忒的致命魅力。没有人会给核弹梳妆打扮,只有诸神才会追求这样极端的矛盾……

“现在,它属于你了。”俄耳甫斯欣慰地笑着,“作为英雄启程的惯例,给它取个名字吧。”

“就叫……德洛斯吧。”

德洛斯,那是太阳神的光辉的起始,现在,该是少年光辉的起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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