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4年 10月4日
没日河 重霜
距离卢卡与贝拉离开海心的那个夜晚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他们离开了旋梯山区域，来到了旋梯山东部一座小城——重霜。
这里有着即使是在秋天也依然炽烈的阳光，饱含香气的大块头苹果，还有不远处的白海——也是两人未来生活的第一站。就如之前两人所想的那样，他们隐藏了姓名在这里开始了另一种生活。
正午的阳光柔和明亮，微风里带着迷迭香和葡萄汁的香味，高耸的钟塔下，卢卡从传出祷告的教堂外走过。他已经换了一套普普通通的行头，和小城里任何一个年轻的学徒、商人一样，没有人会想到他是来自高湖的研究者——除了在家中等着他吃饭的贝拉。
“老实说就算你当时那么认真的说自己会试着做一个教师，我也完全没法想象那个场景，贝拉。”卢卡一边嚼着熏肉卷饼一边朝着在厨房忙活的女孩说，”味道很棒，你要来一点吗？”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住所，他们把这里打整得井井有条，如果有个前同事看到这个地方，他一定会马上认出来这是研究室那对情侣的住处——这种近乎偏执的干净和规整在他的记忆中找不出第三人。
“我觉得自己完全能胜任，你总是说我孩子气，那不正是和小孩相处的优势吗，而且我说过好多次，不要在吃饭前吃别的东西，卢卡。”
她端着两盘焗饭走到客厅，然后抿了抿嘴接着说，“我想，你大概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你看，我们现在已经，唔，同……”
“噗！”未等她说完，对方就突然把吞下一半的卷饼咳了出来，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里，水——拿好。”她急忙倒上一杯水递给对方，然后红着脸说，“有什么好笑的，总而言之，我觉得，如果你有什么东西想告诉我，最好快一点，让女孩等太久并不是绅士的作风。”她点了点头，就像这样可以加强自己话语的可信度一样。
她大概已经看到了那枚戒指了吧，想到这里，卢卡突然感到脸颊一热，不由得扭捏了起来。两个月的时间，他仍然没有迈出这一步，没想到在自己磨磨蹭蹭的时候，贝拉已经发现了求婚戒指，今天更是等不及地开始催促他赶紧行动，一想到对方早就发现了，他更是感到紧张就像捣蛋小鬼一样死死攥着他的心脏不放手。
“晚上我们去帕德的小酒馆喝一杯吧，那里的酒我记得你很喜欢，今天，你可得好好的准备啊，不然我可就……咳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贝拉认真地看着他，乌黑的眸子满是温柔。
[如果说是求婚的话也太……不过说不定你还真做得出来。]
卢卡无奈的笑笑，随即决定——要在今晚鼓起勇气向她提出那个神圣的邀请，关乎两人的爱情，和真正的幸福。
随后他的注意力又被对方微微透出麦色的皮肤吸引了目光，“说起来你的肤色变得没那么苍白了诶，是因为地上阳光更充足吗？”
“这是说我变黑了的意思吗？”
“没啦，怎么会。”
“那就好。”
“就算变黑了我也喜欢。”
“所以确实是变黑了的意思吗！？”话说完之前，她就已经用手臂环住男人的脖子打闹起来……
和往常一样，悠闲，自在的一个中午。两个月以来，两人的生活就像无云晴空那样，从未浮出一点点阴霾。
枫叶一片片飘落，在地上铺成柔软的毯子，在有人踩过时会发出清脆的咔嚓声。踩着叶毯去学校授课的贝拉还没有注意到，在她的走过的路上，那些碎裂开的干燥叶片异常地平整，就像被重石挤压平整一样贴在地砖上。
送走对方之后，卢卡依依不舍的表情凝固了一会儿又慢慢融化，最后紧锁眉头的他走向了正门侧后方的仓库。
金色的阳光从木屋的缝隙照射着那个坚硬的苹果，樱色的流质已经变得深邃暧昧，带着诱惑力的粉紫色映照在他墨绿色的竖瞳中。
[这一次，由我来替你做决定吧，神从不指引我，那么还有什么理由阻止我自己选择自己和你前进的道路呢？]
10月4日 傍晚
重霜 教会学堂
“老师，这道题我不会！可以再教教我吗？”喊话的男孩声音有些紧张，比起其他学生，他的个头要高出一些，看起来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为了给其他学生一个安静的环境，贝拉让他到讲桌旁讲解，认真讲题的她完全没注意到台下好几个憋笑的男孩，他们用眼神和手势在讨论着除开老师本人不知外，公开“单恋”着老师的男孩。
耐心讲解着题目的贝拉发现这个学生似乎是在刻意延长时间，明明是很简单的推导步骤，他却总是不明白，总要说好几次，等到她有些不耐烦了又突然明白，小声要求她继续下去。
孩子和成年人都有让人费解的举动，如果说成年人的离经叛道是因为他们抱有与众不同的信念，那么孩子的莫名其妙又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他们还小呢。
她想着对方说不定是对自己进行恶作剧，有些哭笑不得，却全然忘了自己的相貌对于男人来说有多大的吸引力——即使只是一个少年。
“我也有一个问题，请问戈斯特家的千金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小城里做起了教会学堂的老师呢？”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陡然传入她的耳中。
说话的男人一身黑色的衣着，黑发散乱，尖耳朵显眼。腰间的长剑即使被剑鞘锁住也显得杀气凛凛，他抱着手靠在门口，懒懒散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兰礼·维尔坎纳？！］
心中的阴影在这一刻流淌出来，膨胀到最高点，将她笼罩。两个月以来，她时常想起自己离开湖心时留给父亲的话——“我们的项目已经完成，剩下的可以交给霍迪跟进，他会帮戈斯特家族制造出成品。”
可实际上，留在项目组的中间产物并未被她使用愿咒【激化】处理过，霍迪迟早会意识到这一点，当这个事实被发现后，寻找她就成了通向永生的唯一解。
沉默被身旁的男孩打破，“老师叫温蒂·芒罗，不是戈斯特。”男孩看这个长着尖耳朵，满脸戏谑的外族人语气不善，一字一句地对他说道，语气坚硬执拗，像块傻乎乎的石头。
“出去谈吧，兰礼。”站在他身边的老师则说出了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话。男孩愣了一下，只好失落的转头，翻开书，整理脑海里冒出的疑问，却怎么也没法理清……
黄昏斜阳下，教堂外河边，兰礼淡淡笑着，打量着眼前的贝拉。
“你是遵从我父亲的调遣，要带我回去？”她静静地问道。
“不，不是为他行动，我现在是自由人，不为任何人服务，我为了你们手上的Aqua而来。”
听到这句话，贝拉睁大了眼睛，这太过出乎意料，但她知道，兰礼说的话代表着什么……
他微笑着着说道，“看你那茫然的表情，似乎还不知道那东西被加西亚带出研究所……有意思，他居然没有告诉你？哈哈哈哈。”
顿了顿，他补充道，“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每个人最爱的都是自己，如果你不愿意永生，那就自己一个人永生好了，或许他自己在你老了之后还能找一个和他一样年轻漂亮的女人，你说是吗？”他笑了起来，笑声低沉阴恶。
兰礼的愿咒把逃跑这个选项封锁了，加西亚把Aqua带出湖心的说法让她难以置信。她一时间有些混乱，深深呼吸，整理着头绪。
［我当时没能完全摧毁成品吗？他骗了我，还把那东西带了出来，求婚前要确认我会接受注射Aqua，所以一直拖着吗，卢卡？］
她脑海里回响着卢卡和她说过的那些话，那些试探性的，小心翼翼的，强加的爱。即便知道那就是对方的爱，知道他的爱足够真诚而热烈，她还是没法体谅对方——违背被爱者意愿的爱，比起爱，更像是拘束。
贝拉的目光慢慢垂落，紧闭着双唇，苍白的肤色看起来冰冷而干枯。冰冷从心脏蔓延到整个身体。
看到对方僵硬的站在原地，神情恍惚，兰礼平静下笑意。
“知道你和加西亚下落的，只有我而已。现在自由人兰礼·维尔坎纳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带我去见加西亚，让我取走Aqua，我会放走你们，你们两人将会如愿过上你们的平凡生活。”
贝拉眼里燃起了浅蓝色的火焰，周围的空气在微微颤动，她已经在对话间释放愿咒，完成元素共鸣，进入了燃瞳状态，运用【激化】的特性，她足以将微小的情绪变化扩大得强烈明显，发现对方是否在骗她。
“现在我能检测到你所说是否属实，兰礼。我再问你一次，你会遵守诺言吗？”
“当然，检测吧。”
说完，他把腰间的长剑连着剑鞘取了下来，直直插在一旁的草地上，随后向贝拉走了一步，深吸一口气。
10月4日 六时二十五分
［没有说谎……］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看你的表情，是可以接受我的开价了吗？”
贝拉微微点头。
他长舒一口气，说道，“很好，但在交易之前，我还得除掉一个隐患，贝拉。
离开湖心后，我就发现有监视者跟随我，应该是塞琉古的部下吧。
为了不惊扰那个老东西，我一直没有理会监视者。即使是现在，他估计也依然监视着我吧。
但现在，我们谈妥了。
我可不想让其他人见证这桩交易，除掉他后，再继续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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