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亲爱的,在起床之前,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女友把乌黑的长发拢到脑后,饶有趣味的看着我说。
“怎么了?”也许是刚起床,我的声音比想象中的更微弱。
“禽鸟有雌雄,野兽分有牝牡;一天有昼夜,一年有寒暑。为什么我们两个,却没有这样的区别呢?”她说这话时,嘴边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笑意,让我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对。
“宝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只会写程序,不懂文学...”我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女友的手指按住嘴唇。
“给你。”女友伸了个懒腰,起身拉开窗帘,递给我一面镜子,毫不在意自己只穿着清凉的睡衣。
我接过镜子,看着镜中那人。感觉熟悉却又陌生。她的脸和我很像,但没有胡须,睫毛变得长长的,毛孔却变细了。脸部的线条柔和了许多,尤其是眉骨和颧骨,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粗犷。我皱了皱眉,镜中那人也蹙起眉头,眉目之前有一种并非出自本人意愿的婉转风情。
我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接受自己变成了女人的事实。
我关掉手机颓废的坐在床边不吃不喝。我的身上还穿着昨晚的小衫和短裤——这之前我一向不穿睡衣那种东西。
“你会离开我吗?”沉默良久,我问女友。
她仿佛对我的变化一点都不吃惊,在我自闭的一个小时里如同日常般洗漱、化妆,甚至还破天荒的给我准备了一份营养丰富的早餐。
“怎么可能,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女友温柔的抱了上来,白皙的手臂像常春藤一样攀上我的肩头。我的体格比之前小了一大圈,这让她很容易就能抱得更紧。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试图推开女友,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小了很多,竟然推不动这个曾经被我以公主抱的姿势无数次抱起的女人。
“亲爱的,不要在意。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无论你年龄大小,容貌美丑,或是贫穷与否,我全都不在意。只有你的灵魂和你的心,那是上天赐给我最好的礼物,它是那么美丽,又那么令人着迷。”女友一脸迷醉的依偎在我的胸口。
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长出了C杯左右的胸部,比女友还大一个型号。
“完了,我的生活全毁了。就算你能接受,我要如何面对父母、面对同事和朋友呢?”我呆呆的盯着天花板叹息道。
“亲爱的,不用担心。这几年我们也存了一笔钱。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太少。我们可以把房子退掉,去另一个城市生活。今天是10号,就算裸辞也只不过损失十天的薪水;而且你的工作本来就忙,推说没时间回家,父母那边我代为看望也是可以拖上一两年的。”女友的声音温柔如水,当初就是这个声音让我着迷。
但现在,这声音在我听起来却如同恶魔的低语。
我用力推开的她,有些恼火的说:“听起来你早就计划好了?那么我这幅样子也是你做的?”
女友并没有对我粗暴的动作生气,她只是简单的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柔声说道:“亲爱的,你明明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已经超出了目前科学的解释范畴,你又怎么能怀疑我有这样的能力呢?”
“那你怎么会这么淡然,好像早就知道一样?!”我撕扯着自己的衣服,痛苦而愤怒的说。
“也许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巧合,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Les,但我没有对任何人表达,因为还没有人真正让我感到心动,直到遇上了你。你让我很是纠结、犹豫,我喜欢你的人格、你的才华;但又对你男人的身份感到痛苦。我最终还是没能抵住那份诱惑,我怕放走了你,就再也没有能让我怦然心动的人。而现在一切都完美了,一切都顺理成章了,我很早就想去海边看看浪花,你能陪我去吗?”女友若无其事的说。
“你到底做了什么?!”我瞪大了眼睛,愤怒的问。
“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呢。”女友妩媚的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一种迷醉与被爱意遮掩住的疯狂。
二
“这几件比较适合你,快换上吧。”吃过早饭后,女友拿出一套衣服丢给我,然后自己翻箱倒柜的收拾起东西来。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穿上这些衣服。女友很细心,她给我准备的衣服都是偏中性的风格,有些是她自己的,有些是全新的。
“东西收拾好了,上车吧。”吃过午饭后,女友把她的拉杆箱丢给我,自己则提了一个较大的拉杆箱。
“上车?去哪?”我惊讶的问。
“远方。”女友简洁的回答。
“你最好不要敷衍我。”我冷着脸说。
“嘿嘿,回趟老家嘛,我们要出去旅行了,总要代你看望一下叔叔阿姨。”女友吐了吐舌头,俏皮的说。
“......”我沉默不语,她说的确实在理,在我没想好如何面对父母之前,由她出面看望我的父母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从我第一次带她回家时,我父母就对她非常满意。因为家里只有我一个儿子,母亲甚至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疼爱,一再嘱咐我要照看好她。
“那就走吧。”她拉起我的手,想要把我拖走。
在这里说明一下,女友的身高一米六五左右,在女生里算是蛮高的。而我现在的身高只剩一米六不到,所以力量反面反而是她占了优势。
“等等...电脑不拿吗?那里面可是有好多资料;还有很多东西,我的很多衣服...你送的那条皮带也没...”我竭力挣扎着,指着那台耗资两万的mac一体机,我没有多余的爱好,那是我唯一的奢侈品。
“硬盘我昨晚已经拆掉放进包里了,衣服你以后还用得上吗?再说...算了,路上再说吧。”女友说着,半强迫的把我拉到楼下。
“上车吧!”女友指着楼下停放的牧马人Sahara说。
“这车是哪来的?”我吃惊的问。
这辆车停在我家楼下已经一个多月了,我一度表示非常想买,但是为了存买房的钱,我只能忍住自己的欲望。
“我买的,喜欢吧。”女友笑着说。
“喜欢是喜欢,但是你哪来的钱?”我问道。
“我们全部的积蓄,还有一部分是从你信用卡套的,你现在的负债...嗯,大概也就三十万吧。”女友若无其事的说着,打开背箱把两个拉杆箱丢了进去,然后坐进副驾驶。
我的脑袋轰的一声,但随即感觉这对我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打击了。
“等等,你的驾驶证已经不能用了,和本人差距太大。”就在我准备尝试一下自己最喜欢的车子时,女友拍了拍脑门,把我放在副驾驶,自己开启了车。
“这钱你准备怎么还?”从工作的地方回家,车程大概要六个小时,这一路上我基本没怎么说话,直到快到家时我才来了这么一句。
“银行会当做坏账处理。”女友回答。
“坏账?”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对,所以我才没把你的个人物品拿走,因为那些都属于个人遗产,银行要处理掉的。”女友风轻云淡的回答。
“等等,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我的东西要当做遗产处理,我明明...”我有些激动的抓住女友的肩膀说。
“放手!”女友一把推开我,看着我错愕的表情愣了一会儿,随即小心的说:“不好意思,我开车不熟练,害怕出事故。”
“那你解释一下,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到如今我不希望你对我有任何隐瞒了。”我也努力平复了一下焦躁的心情。
“意思就是,你已经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参加你的葬礼。”女友说着,把车停在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那是我的家,我长大成人的地方,如今却摆放着我的灵堂,我甚至能隐约听到母亲的哭泣与呢喃。
我瘫软在座位上,我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但并不感到悲伤。或许我真的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
“现在选择已经摆在你面前了,和父母坦白,或是以我妹妹的身份参加葬礼。”女友冲我眨眨眼睛,似乎还有一句没说出来的话:你也只能按我说的做了。
我突然很想掐死眼前这个和我缠绵过无数次的女人,但我没有付诸行动,因为此时的我已经走投无路,除了她以外没人可以帮我。
另一个我不愿去承认的理由是:我始终还存有一丝虚幻的妄想,妄想她还是爱我的,妄想她能为这荒谬的遭遇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三
“唉,本来以为娶了你这样的好姑娘,他就能收收心了,没想到又去玩什么极限运动。让你受苦了啊,你这么好的姑娘,偏偏遇上这样的事。”和女友谈话时,母亲已经止住了泪水,只是两眼之中仍然有些空洞。
“阿姨,您别这么说,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都是快乐的,我已经很满足了。”女友开始安慰母亲,她自己也开始流泪,好像我真的死了一样。
我恨不得直接掀起女友让我戴的兜帽,直接对母亲说我没死,你们的儿子还好好的活在这里,但我终究没有这个勇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发生的事情,更害怕母亲的心脏受不了这样的大起大落——她心脏一向不好,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医院检查。
想到没有我的家庭会如何凄惨,我的心就好像被无数钢针穿透,那些钢针随着我的心脏跳动不断的刺进来、又被血液裹挟着喷涌出去,周而复始,永无休止。
“小瑶,你先出去玩会儿吧,我和阿姨说会儿话,现在顾不上你。”女友冲我眨眨眼睛说道。
小瑶是她给我起的假名,我只好站起来,悻悻的走了出去。
母亲这时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在我关上房门时,我们的视线发生了短暂的相触。母亲的眼神似乎亮了一下,但终究黯淡了下去。这不能怪她,她再怎么熟悉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把这个身材娇小、眼神躲闪的女生和我联系起来。
虽说退出了房间,可我还是放心不下,一直躲在门口偷听。只听母亲和女友寒暄了一阵,突然说:“小馨,这里有四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本来是准备给你们付首付的,但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姨,这钱我不能收,这是...”
“小馨,虽然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女儿,但我们家确实亏欠你太多,你一直这么孝顺,却连场婚礼都没来得及办,就....你拿着这钱,再嫁个好人家,我们...”母亲说道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接下来就是女友小声安慰母亲和推脱的声音。
半小时后,女友红着眼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急忙问道:“这钱你收了?”
女友一言不发,拉着我一路上了车,父亲还出来留了一下,但女友婉拒了留下吃饭的邀请,发动车子离开了我的家乡。
“我收下了。”离开家里后,女友没等我再问就回答到。
“你怎么能!他们还要那钱养老啊!”我感觉脑袋有血充血,恨不得推开车门跑回去,父母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他们辛苦一辈子也不过这些老本,如果都拿走了,那就只能卖掉房子住养老院了。
“不用担心,他们拿了100万的保费。我本来打算给自己也投一份,但受益人很容易被怀疑,所以就算了。”女友笑着说。
“你承认这些事是你搞得鬼了?不,最重要的是我是怎么死的?不不,你是怎么伪造我的死亡的?你知道吗?你在犯罪!”我脑袋一片混乱,已经分不清该优先为那件事感到愤怒。
“死因是十一长假的最后一天,在高空跳伞事故中导致的全身骨折和内脏破裂。相关的记录都是完善的,尸体用别人的代替了。”她语气平静的回答,但我却从中听出了些许反感,好像我一追问事情的真相,她就换了一张嘴脸。
“可是这样做,DNA的检测不可能通过。”我皱了皱眉,完全不相信这种方法能糊弄过去,尤其是我上星期还在和同事谈笑风生的情况下。
“你放心,DNA和你百分之百的吻合,甚至比你更是你自己。好了,别问了,你知道我的车技不怎么样,万一我们撞死了,就没法去看海了。”女友冷冷的说着,最后却话锋一转,变得温柔起来。
我虽然仍然是一头雾水,但也只好不再询问。
“比你更是你自己...”一路上,我反复回想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这话的逻辑很奇怪,甚至忘记问她,这次旅行的终点是哪里。
四
我们一路驾车到了沿海城市,女友建议我把万般烦恼抛在脑后,好好的玩上几天。但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女友只好停止软磨硬泡:“既然这样,那就直接进行下一步吧。”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她显然不准备用言语解释,直接把我带到一所大楼旁。
“这是长乐生物的一个分公司,里面有世界最顶尖的生物实验室,他们在这里创造了许多奇迹,有几项发现拿出来甚至足以获得诺奖。”女友带着我走进大楼,保安和门卫好像把我们当作空气一样熟视无睹。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不会是想研究我的身体吧。”我有些害怕的说。
“亲爱的,自从你变成可爱的女生后,就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我们现在没有收入,当然是帮你在这里找一份工作呀。”女友笑着说。
“工作?这里是生物研究的公司,虽然也要用到程序,不过需求应该不会太大,一般来说都会外包出去吧。”我疑惑的说。
“不是那种毫无美感的程序哦。”女友说着,来到电梯旁,按下向下的按钮。
“我认为程序的美妙就在于它的实用,它能改变这个世界,而不是像你一样夸夸其谈。”我没好气的怼了回去。
“那么,亲爱的我问你,你相信有灵魂的存在吗?”女友突然贴近,淡淡的香味和近在咫尺的呼吸让我的意识出现了短暂的迷离。
“我当然不信,那种东西的存在毫无依据。”我别过脑袋说。
“那么如果我说,所谓的灵魂其实只是一种冠以灵魂之名的物质,本质上只是一些有着特殊排列的基本粒子呢?”女友贴得更近了,她的脸颊已经碰到了我的耳朵。
“我不懂这些,也不觉得这种假设有什么意义。”我想后退一步,却发现已经被逼到了角落。
“我说如果亲爱的,世界上正因为有假设,当初我这是这么对你说:如果我爱你,而你也恰巧爱着我,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正如天空之于鸟儿;青草之于羚羊;阳光之于树木,你之于我,仅此而已。不过是呼吸下去,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必须品。而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你还记得吗?”女友看我窘迫的样子,稍稍退后了些。
“我不记得了。”我懒得敷衍,直截了当的回答。
“你说,那你之前是怎么活着的?”女友说着,不禁笑出了声。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确实有些无趣。”我勉强回答。
“现在的你也一样无趣,但你终究没能拒绝我。”女友笑着,眼神似乎回到了过去。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需要女人,但如果恰好有,我也不会拒绝。”我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里,女友不再说话,电梯一直向下,仿佛下到地狱里才会停下。
...
这一层出奇的空旷,有很多空荡荡的房间。我实在想不出在如此深的地下耗资巨大创造出的空间到底有何意义。
女友一路把我领到一间办公室,把我安排到一个座位上:“亲爱的,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了,接下来的工作,你需要慢慢的学习。”女友说完,坐在我对面的位置,熟练的打开电脑开始办公。
办公室里还有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男人坐在我旁边教我使用一种计算机语言。
这是一种我见所未见的语言,它使用起来相当麻烦,倒不是因为高深,相反它太过于基础了,基础到比C语言还要简洁,好像恨不得让你用一行0和1去直接编程一样。
“这种语言压根做不出什么程序,最多做一个计算器的小工具。”学习了两个小时以后,我直截了当的对年长男人说。
“没关系,我们要做的就是计算器一样简单的东西。”男人笑着说。
我只得硬着头皮学了下去,程序很简单,而且和C语言也有不少类似之处,所以我只用了大半天就基本明白了原理。
“没想到一个女孩竟然有这个么快的领悟速度,婉馨,你可真是带来了一个好帮手——你叫什么名字?”年长男人问我。
“韩玉瑶。”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用了女友给我取的名字。
“真是个好名字,我叫谭文,谭嗣同的谭,文天祥的文。”年长男人自我介绍道。
“你的名字也不错。”我回答。就是这两个人下场都不咋地,我想道。
“承蒙夸奖,那么玉瑶小姐,你有男朋友吗?”谭文问道。
我呆了半晌,虽然已经接受了人身体变成女人的事实,但听到一个男人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还是感觉浑身不自在。
“你怎么了韩小姐,在地下有时候会胸闷,要不我们出去透透气?”谭文伸手来拉我,他粗糙的大手刚碰到我的指尖,我就触电般的缩回了手。
“咳咳!”女友瞪了谭文一眼:“谭先生,现在是工作时间。”
谭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张弛有度嘛,再说工作生活是同等重要的,我现在还是单身,见到这么可爱的女孩确实有些...耐不住寂寞。”
“她是我妹妹。”女友没好气的说。
“哦哦!原来是大姨子,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带你们去。韩小姐初来乍到,我们要为她接风才是。顺便也给我们制造一些独处...小韩,你看这里写的不对,这个函数不能直接调用...”谭文说到一半,看着女友杀人般的目光转移了话题。
“你脑子坏掉了吧,这里是注释,调用个屁。”我没好气的说。
“哦哦!说粗话的女孩子别有一番风味呢!”谭文小声嘀咕道
五
接下来的一星期,我都在进一步熟悉这古怪的汇编语言,每天会有人送饭下来,晚上则是住在更下一层的宿舍。
这七天里,我也大概对办公室里的另外几人有了大概的了解:首先是谭文,这家伙虽然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他对各种复杂函数的处理速度,几近于条件反射,这让我大为惊讶。看他四十不到的样子,竟然有着如此之高的造诣。
然后是坐在我斜对角的男人,据说他叫陆成,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有些轻微的秃顶。他负责软件和硬件的日常维护,话不多,做事却很积极。
再然后是坐在另一侧独立工位的男人,他叫魏玉,应该是整间办公室唯一不懂程序的男人了。他看起来和我年纪仿佛,每天都把头发精心的抓起来,穿着也很整齐。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隔壁的一间屋子不知做些什么,只有每天午后才来到办公室整理一些文件,有时候还用轻佻的口气的和女友聊天,我好几次想要搬起显示器猛砸这家伙的头。
最后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女生,她每天的工作好像只有不停的往我们的杯子里续咖啡,然后就坐在座位上发呆。
至于女友的工作,我却始终没有猜到,她似乎无所事事,但又一直盯着显示器,神情专注,每天如此。
这种生活简直就像是在监狱坐牢一样,但女友说这里的月薪居然有6万,加上杂七杂八的补助一年足足能拿到百万以上,而且项目完成还有一笔丰厚的奖金。我急于拿到一笔钱来摆脱女友的控制,而且已经没有合法身份的我也没有信心找到其他的工作,只好硬着头皮在这里坚持。
一个月后,我对这种语言的使用已经非常熟练了,甚至做了几个小游戏来缓解枯燥的日常。这时,我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项目。
“小瑶,你怎么脸色不太好,不会是发烧了吧。”谭文关切的说着,左手顺势摸向我的额头。
“我没事,只是这个项目……感觉很有问题。”我一把打开他的手回答道。
“这应该并不难吧,你的能力虽然一般,但对于底层编程的熟练还是相当不错的。”谭文绕到椅子后看着我的屏幕说。
“没错,做起来难度并不高。毕竟很多模块都是现成的,我们只需要将它们用合适的方法联系在一起就可以了。但这东西里面有大量需要随机运算的部分,如果真想付诸实践,需要的算力恐怕要超过一个比特币挖矿工厂。”我咬着嘴唇回答道。
“这个不用去管,你们只需要把它做出来就行。”女友突然插嘴道。
“也对,以前也经常有甲方提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我们照做就是了。”我点点头,开始工作。
开始的一个星期风平浪静,但逐渐开始有大量的人员出入。许多设备被搬到地下,他们甚至直接在这里施工。
因为办公室是静音的,所以我隔了好久才发现这事儿。这天硬件出了故障,我闲来无事在走廊里闲逛,这才发现原本空着的房间里竟然装满了正在运行的电子设备。
好奇驱使着我继续探索,令我万分惊讶的是,几乎所有的空房间都摆满了设备,而且摆放的十分整齐,好像它们原本就在那里一样。
这些设备和我之前工作过的比特币矿场的设备很相似,但规模和质量都远在其上。
我走到一处拐角,突然听到有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还有人的呼吸声。我紧忙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偷偷看了一眼。
在无数闪着绿灯的设备中间,一个人正撅着屁股埋头苦干,我看不出他在做什么,想来应该是在维修设备。
我正准备离开,突然发现那人的腰带和谭文的很像,因为他昨天才和我炫耀过真皮的腰带,所以还有一些印象。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离开时,那人转过脸擦了把汗,我一下子看到了他的侧脸——那人真是谭文。
“谭先生?”我试着叫他。
“啊啊!!!!”谭文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螺丝刀和焊烙铁,可以看到一个机箱已经被他打开,里面的线都被接的乱七八糟。
“你在这里干嘛!”谭文见是我,稍微放松了一些,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我该问你才对。”我扶起谭文,然后打量起他摆弄的机箱。
虽然我不懂硬件,但可以看出他在搞破坏,而且还极力遮掩破坏的痕迹。
“你以前做项目的时候,不会给自己留个后门吗?”谭文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和打火机,自顾自的抽了起来。
“我就算留后门,也是在软件上动手。像你这样从硬件下手很容易被发现吧。”我疑惑的问。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啊。”谭文递给我一根烟,虽然我很反感在机房抽烟,但自从遇到这档子事儿之后几乎就没怎么抽过。我的烟瘾也犯了,于是接过香烟,熟练的借了火机点着。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跟我说说。”我轻轻吸了一口烟,却呛得咳嗽起来,几乎流出眼泪。
“不会抽烟就别抽嘛,好好的女孩子,学什么抽烟。”谭文夺过我嘴里的香烟,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尼玛……”我心中咒骂道,准备给他一耳光。
“你真的不知道你姐姐的工作吗?”谭文突然仰头望着天花板,神情忧郁的说。
“不知道。”我刚要动手,但他讲到关键的部分,也只好忍忍。
“你姐姐是来监视我们的,我们的每一行代码,她都会监视着,所以说在软件上留后门,根本没有机会。”谭文吸到一半,突然把烟掐了,用一个密封袋包起来,小心的放进衬衣口袋,然后抽起了自己刚才抽的烟。
“据我所知,小馨……姐姐她根本不懂编程,更别提看懂代码了。”我回答。
“有些事情说起来不可思议,但却是事实:我们现在用的汇编语言,在你姐姐的眼睛里就相当于一门外语。她虽然不能用它们写作,但却能毫无障碍的阅读——当然,仅限于这种狗日的汇编语言。”谭文说道。
女友的确有相当惊人的语言天赋,如果这么解释,倒也有一些合理性。只不过她为什么要监视我们?换言之,我们到底在做什么?这些堆满房间的设备显然价值不菲,它们的存在难道仅仅是运行那些经过层层加密的古怪程序?
“你一定很好奇,我也一样。但是没用的,我们根本就得不到答案。我十九岁就来到这里,比你知道的也多不了什么。”谭文叹了口气,缓缓吐出烟圈。
“你在这里工作了十几年?!”我大惊失色,如果把十几年的时光全部浪费在这里,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我才来两年啊?你在说些什么?”谭文皱着眉说。
“两年?不可能,你十九岁来这里,两年也才二十一岁嘛!但你的编程功底绝对不止这点。”我反驳道。
“老子他妈就是二十一岁!老子十五岁就拿过全国级别的奖项!老子是个天才1!当时还上过头条呢!!!”谭文突然激动的咆哮起来。
我这才回忆起,自己以前似乎看过他说的这条新闻,因为据说是该奖项年纪最小的获奖者,所以至今还有印象,时间也大致符合。
“这么说……你比我还小?”我小心翼翼的问。
“我们还是换个话题吧。”谭文垂头丧气的说着,准备再吸一口香烟,却发现已经因为用力过猛把它夹成了两半。
“那好,给我说说那些我不知道的东西吧。”我回答。
“我也只是猜想,在基因技术获得巨大突破之后,很多人都提出过基因编程的可能性。但这时所谓的基因编程不过是一个形容词,和真正的编程没有任何联系。毕竟生物的基因本质上是一种物质的排列,想要用程序实现这个,简直是匪夷所思。”谭文说这话时的眼神显得很可怕,我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怀疑他们做到了?”我问道。
“不,我不相信现有的技术能达到这种程度。如果人类能像编程一样自由修改基因、创造生物,那就与神没有什么区别了。”谭文回答。
“所以你到底想说些什么?”我急忙催促道。
“我害怕……”谭文说。
他的手有一些颤抖。
“1895年,伦琴研究阴极射线,却意外发现了X射线。我害怕他们也在这条通往神明的大路上发现了某条小径。哪怕,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应用,也是一场可怕的变革......或者灾难。”谭文脸色铁青的说。
“他们显然已经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花费巨资来搞这些。”谭文说着,双手像打摆子一样不停的抖动,声音也开始有些含糊。
“所以你试图破坏硬件,来延缓这个过程。”我握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平静下来,却发现那双手凉的吓人。
谭文死了。
当然不是立刻,而是在这件事过后的第四天。
他的死因是吸食了过量的**,我的确见过他有疑似吸毒的举动,但这件事无疑有太多蹊跷。
项目已经接近收尾,下一步就是试运行了。我偷偷去谭文破坏过的房间看了一下:被弄坏的硬件已经被整个换掉了。他说过自己的破坏方式很小心,修改之后机器还可以正常运行,只有错误累积到一定程度、或者这里的数据被密集调用时才会被发现。
我对谭文没有什么好感,但这件事却坐实了他所担心的事情。我决定暂停项目的收尾工作,找女友摊牌。
我没有普度众生的宏愿,我只是担心如果被卷进这种关系重大的事情,自己还能不能带着女友全身而退。
六
这天我请了假,窝在宿舍仔细思考了一下现有情况下的几种可能:
第一,公司在研究基因编程或其分支,而且已经小有所成,但谭文并不是公司所杀,我的身体变化也是个未解之谜。这种情况下,我完全可以干完项目拿钱走人,因为涉及政务或商业机密的情况下,秘密进行研发是很正常的事情。
第二,公司对基因编程的研究已经到了一定程度,甚至足以在一夜之间改变人的性别,或者把人的意识转移到另一个身体(我更倾向于后者,前者违反了质量守恒定律),这种情况下,我怕挣扎也只是徒劳,毕竟如谭文所说,那已经属于神的领域,根本不是凡人力所能及的了。
第三,这是一个荒唐的梦,我至今还未醒来。
我想了很久,拼命的回忆那些加密的模块、那些古怪的需求,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钻牛角尖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喝了点水冷静了一下,其实这种情况下我是喜欢吸一根烟的,但变成女生后的我对烟雾意外的敏感。
说起来,女友好像一直挺讨厌我吸烟的。
我来到办公室,门被反锁了,却能听到里面有撕扯、谩骂的声音,好像是女友在和某个人争吵。我急忙用力敲门,大声呼喊女友的名字。
“婉馨!婉馨!”
女友听到我的呼喊,试图跑过来开门,但似乎被人拉住。我从半透明的玻璃外看不清里面,四下一看,只有一个拖地的拖把。
我抄起拖把,猛砸门锁。可惜拖把是木柄的,稍一用力就折断了。
我赌气似的用右手狠狠打了一拳,门很结实,震得我手指发痛。我没空理会流血的右手,抬脚猛踹门锁。一连踹了十几脚,门锁终于有一些变形。我大喜过望,退后几步,肩膀向前猛地撞了上去。
门一下被撞开了,平时总对女友轻佻说话的魏玉正情绪激动的拉着女友说些什么。
看到我撞门进来,他显然愣了一下,手还紧紧抓着女友的肩膀。
“妈的动老子女人!”
我一股热血上头,扯起显示器照着他的脑袋砸了上去。
他显然没想到一个女孩会如此果断的采取行动,哼都没哼一声就昏倒在地上。
“解释解释吧,到底怎么回事。”我从魏玉口袋里找出香烟抽了起来。感觉很呛,但却让我回想起了当年刚学会吸烟的时候。
“真是个值得信任的爱侣呢。”女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浅浅的笑了起来。
“说重点。”我不耐烦的说。
“他要为谭文的死讨个公道,我就给他一个公道。”女友风轻云淡的说。
“谭文究竟是怎么死的?”我转头看了魏玉一眼,心想问清楚再动手好了,现在如果和女友闹僵,以我这体格还真不一定打的赢。
“对你说实话也无妨,他的精神出了问题,妄想所有人都要迫害他。所以我给他弄了点镇静剂,送他出去了。”女友回答。
“他没死?”我惊讶的问。
“没有,我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女友回答。
“那他说的事情……”
“一个精神有疾病的人所说的话,是不足为信的。但我还是愿意就此做出解释:公司的确有研究基因相关的项目,但不是在这里,也和你所做的工作无关,更别提基因编程那种荒诞的东西。”女友说着凑了上来,双手不老实的在我的腰间上下游走。
“那你怎么解释我的身体?!”我没有推开她,但用很冷漠的语气问道。
“你知道你每天编写的是些什么东西吗?”女友反问。
“不清楚,你们加密了那么多层,我怎么可能破解。”我回答。
“你在创造灵魂。”女友平静、却又意味深长的说。
“你说的干脆一点!实话实说!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我,不然我就算死也要离开这里。”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愤怒,说出了早就打算说出的话。
“那可不行哦,你说过要赚钱娶我。”女友笑着说。
“老子煎饼都没了,拿煎饼娶你……”我想道。
“好啦,不开玩笑啦。你也知道,现在的技术克隆出一具身体是可行的,但克隆出的生物是没有灵魂的。”女友敛起笑容,认真的说。
“我注意到,你一直在强调灵魂,而并非意识、记忆。难道真的有灵魂的存在吗?”其实经历了这么多怪事,我的认知发生了些许动摇。
“是的,不是意识,也不是记忆。这一点在动物的身上看不出什么,直到我们克隆了人类。”女友回答。
“那可是违反国际公约的!”我一下子站了起来。
“别那么激动,克隆器官用于移植手术的技术都实现这么多年了(小说世界观),整体克隆人类也并非什么大事,毕竟人的好奇心是很可怕的。”女友笑着回答。
我只好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我们发现,尽管克隆人的大脑完全具备思考的能力,但却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她醒着,却不会睁开眼睛看看周围的世界;她饥饿,却不会向母亲要求食物。尽管她的身体可以行动,但她却从来不动。我们给她注射营养液,她就活着;不注射,她就死去。死与生对她来说是等价的,她绝不会渴望,更不会好奇。”女友说道。
“你别用排比了,听的我头皮发麻——听好了,你说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谁都知道克隆出来的绵羊和猴子都能正常的生活,只是寿命稍短。”我打断了她的叙述。
“我们也很奇怪,唯独人类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唯一的解释是:只有人类拥有灵魂。灵魂是唯一的,无法创造,你看到的加密模块,大多是从人体中导出的破碎灵魂。至于他们是怎么把那玩意从人体内弄到数据库里,就不得而知了。”女友简洁的回答。
“这只能做为一种假说。真正要成立……”
“还需要实践证明对吧!没错,实验已经很成功了,普罗米修斯创造肉体,雅典娜给予灵魂。耗资巨大创造出来的你就活生生的站在这里,除了性别有些许变化外,完完全全就是你本人。”女友说道。
也就是说,真正的我已经死去,现在的我,是拥有原本的克隆体。
这么一想,我倒也释然了。
“虽然明白了真相,但为什么选择我呢?这显然不是一时的兴趣,从在学校接触我开始,就一直在筹划着今天吧。”我好奇的问道。
“没错,我们调查了全国的医疗记录,发现你的身体最适合灵魂转移。所以你看,我在计划中也不过是扮演了一个小角色。”女友满不在乎的说。
“但你终究还是骗了我。”
“没错,我骗了你,我对你倾注了无数的谎言,人间的万事都可以是谎言,但只有一件事必须是真的。”女友不顾我的反抗,紧紧地抱住我。
“别说是你对我的爱。”我冷冷的说。
“没错,我爱你,只有这一点无法改变。”女友见我反应冷淡,有些失望的松开手臂。
“还有一点,既然我是实验品,那么现在这个超级电脑里的灵魂、这个马上就要竣工的灵魂又是谁的?”我问道。
“不知道,也许是另一个可怜的试验品,也许是幕后的金主、或者某个重要人物。”女友回答。
我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渴望,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不如将错就错。
“还有问题吗?没有就开始工作吧,我叫人清理一下,毕竟闹出人命的话,我也会感到很麻烦。”女友指着地上头破血流的魏玉说。
“你爱我到什么程度?不要用比喻,我不想听比喻,你只要告诉我,为了我值得付出什么、值得改变什么。”我抓住她的手,就像刚刚确立关系的那个瞬间。
“一切。”女友也紧紧握住我的手,语气坚定的说。
“那就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只知道这条路继续走下去,我们一定会越陷越深,连安危都不能保证。”我坚定的说。
“哦?你为什么这么想,你不觉得这件事如果完成,会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创举吗?”女友笑着说。
“如果我说直觉,你会相信吗?”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女人的直觉?”女友用戏谑的语气说。
“男人的直觉。”我肯定的回答。
“我能提条件吗?”女友问道。
“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我回答。
“那...以后你要叫我老公——别问我为什么!我就是想试试那种感觉。”女友说这话时转过了脸,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么说你答应了?”我惊喜的凑近她的脸颊,原本我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说服她,还做好了长篇大论的准备。
“不过你要一直以这个身份和我生活下去,而且我们要走的远一点,走出他们的控制范围。”女友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每当做出重大决定时,她都会这个样子。
“虽然一时没法适应……但我愿意为你做出改变。至于后者,你不必担心,我在已经程序里留了后门。”我高兴的回答。
“(⊙o⊙)哇!我每天都在监控,你是怎么做到的?”女友惊讶的说。
“不要小看编程,和语言不同的是,只要多用心,就算是读起来完美无缺的代码,实际运行起来也会出现各种故障。”我有些得意的回答。
“就像某些语病,初读起来感觉没什么问题,但是放在另一个语境里就能发现它的错误,对吗?”女友也有些激动的说。
“对!亲爱的,你的比喻简直完美无瑕!”我兴奋的说。
“所有的比喻都是偷换概念——说起来,你们都听到了吧?”女友的脸突然冷漠起来,盯着天花板的角落问道。
我愕然转头向墙角看去,只见一个非常不引人注目的小红点,正像眨眼睛一样对我闪烁。
还没来得及反应,我的背后就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电流。
“就知道他不会老老实实的做事。看吧,要不是我,你们这些年就白干了。”完全失去意识前,我依稀听到女友这样说道。
七
我睁开眼,看见满天的星辰在一刻不停的回旋舞蹈。天空看起来不再是一个圆盖,而是一个倒扣的方盒。
我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直到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只不过是睡在开着星空灯的房间。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皮肤柔软、光滑,看来我没有做梦,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悲哀的现实。
我环顾周围,小屋布置的很温馨,桌子上甚至放着一台全新的mac。尽管窗帘拉着,却依稀能看到外面的光景。我可以肯定自己离开了那个囚笼般的地下,但仍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我最后的回忆止于办公室里的昏厥和女友的背叛,但我不知道这之后过了多久。
我突然想起某部小说的主角用胡茬的生长程度判断失去意识的时长,我赶紧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光溜溜的。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跟胡茬这东西永远告别了。
“亲爱的,你醒啦。”女友推开门走了进来。
“我这是在哪?”我茫然的问。
我本以为自己会愤怒的冲上去和这个女人拼命,但看着她温柔又饱含歉意的眼神,我却神奇的控制住了情绪。
“在我们的新家,还满意吗?”女友说着,坐在我的身旁,用纤细的双手扶着我慢慢躺下。
“请原谅我不得不用这种方法带你出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没有僵硬感吧。”女友说着,在我的脸颊轻吻了一下。
“没有……难道说你又给我换了一个身体?”我活动了一下各个关节,虽然因为躺的太久有点麻木,但功能上没有任何问题。
“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只不过给你注射了能导致假死的药物,然后放在行李箱里悄悄带出来而已——多亏你娇小可人,否则我还真没法把你带出来呢。”女友笑着说。
“这么说,公司本来要杀死我和谭文,只是被你救下了。”我有些后怕的说。
“好了,不说那些讨厌的事了。我签了保密协议,从公司辞职了。因为处理你的事情立功,除了这段时间的工资,我还拿到一笔奖金。我们现在的钱不算太多,但足够安稳的生活下去。”女友掀起被子跨坐在我的身上,柔声说道。
“没想到你真的能为我放弃。不过说起来,你最初从事这份工作的原因是什么?要复活某个人吗?还是……”我好奇的问道。
“没有那种无聊的使命哦,我只是感觉,这件事让我前所未有的接近生命的奥秘。那简直太美了,胜过一切的诗歌与话剧。”女友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微微放出憧憬的光芒。
“完全不觉得。”我实话实说。
“对了,还有……你对我的承诺,那件事该兑现了吧。”女友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我怎么不记得有什么承诺?”我努力回忆,却想不出自己到底承诺了什么。
“你说过,要叫我……叫我老公。”女友艰难启齿道。
“叫你什么?”我恍然大悟,但强忍着笑意明知故问的问道。
“老公。”女友话一出后就羞红了脸。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尴尬,她俯下身子热烈的吻我。
我被这热情的吻封住嘴巴,几乎窒息。一股炽热的渴望从嘴唇扩散开来,像滴进清水的墨汁般迅速占领了全身。
女孩子的嘴唇真是敏感啊。
我不再思考那些乏味的琐事,紧紧和她相拥在一起。
快乐、迷离,我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语形容。仿佛己身之外并无万物,只有彼此。在无限宽广的空间中交织、融化,流淌成两条溪流,又重合汇聚在一起,静默而长久的缠绵,直到时间的尽头、天地皆白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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