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后,我不想再动,全身像融化了一般摊在椅子上,眼睛直视天花板的日光灯,任由光线刺激着眼球。
外头飘着雨,刮着风,教室中却像空无一人般安静,然而并不是没有其他人,只是他们都跟我一样保持着沉默。
坐我面前的刘子曦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桌上一动不动,从刚刚回到教室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
身后毫无存在感的达娜克丝只是静静地坐着,既没有看书,也没有做其他的,只是普通地坐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关键是在我的右手边的人——一声不坑地抱膝坐在椅子上的班长。
她回到教室后,就变得跟石像一般一动不动,整张脸脸已经完全埋入膝盖。
刚发生在实验楼后的事,真是让人不愿想起又难以忘却。
当灾难降临后,我看见眼前的这番光景,撑在地面的双手完全无法动弹。
“要赶快去看看班长有没有受伤”的念头在我脑海中回响着,但双脚依旧没有想站起来的打算。
自身的无力让我我想抬起拳头将眼前的水泥地面砸得稀巴烂,来释放自己内心的痛苦。
就算可能会因此破皮,出血,骨折,粉碎,但现在除了这种缓解方法外,我想不到其他更加好的办法来消除痛苦。
“啊啊啊啊啊!”
刘子曦悲切的哀嚎萦绕于耳。
没办法,他在比我还近的距离目睹惨剧,受到的伤害肯定比我大不少。
“……大小姐?”
可是没过一会儿,他就像发现了什么一样,连滚带爬地站起然后向废墟跑去。
我原以为他因太过悲痛而产生幻觉,可顺着他行动的方向看去,才从交错的铁丝网的间隙发现了我此刻迫切想见到的人!
“班长!”
虽然她的四周被铁网层层围住,但我能感觉到,他还好好的!没有任何一样东西伤到她!
细微的喜悦让我重新得到控制脚的权力,我稳住颤抖的双脚重新站起,慢慢靠近废墟。
我的期望实现了,才重重树枝铁网之下,班长她安然无恙地瘫坐在地上,而对于我们的呼唤她却像没听见一般。
我二话不说便蹲下寻找进去救班长的通道间隙,最终好不容易来到她身旁。
重新看见她的面孔时,只能感觉到苍白无力,往日强势的气息已经荡然无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却像刚从噩梦中醒来一样猛烈地抖了一下,突然慌忙地确认着周围的情况。
我让她跟着我出来,她只是微弱地回答着,语气中已经失去了平时的沉稳。
尽管如此,我还是听到了她的回应,才慢慢地带着她从空隙中退了出来。
可是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开始,她刚从废墟出来就想用自己的力量站起,但却像踩在铺满豆子的地面上,随时会跌倒。
我上前扶住准备跌倒的班长,从她抓住我的手上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而且被雨水与惊吓双重折磨的她,手变得十分冰凉!
刘子曦也在一旁帮我扶着,以便于更好地把她带回教室。
但是她一步都没动,还用几近破音的音量命令着我们放开她,说完就开始将我和刘子曦的双手甩开。
可她因为用力过度开始向后倒。
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稳住双脚。
“……我自己会走,不需要你们操心。”
嘴上是这么说,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就已经摇摇晃晃,一迈出第二步却又出现倒下的趋势。
我和刘子曦立即上前掺住她即将倒下的身体,可她又叫我们放开。
最后实在没办法,我和刘子曦只能拒绝服从班长的命令,她却像失去控制般加大了音量。
然后便使劲晃动双臂,打算甩开我们的手。
她空洞的眼睛,再加上被雨水浸湿的秀发,给人种沧桑感。
就因为这个,我哪敢有半点疏忽啊。
经过一番对抗,她终于放弃了挣扎,乖乖地被我们搀扶着带回了教学楼。
期间,班长边走边喃喃说着什么,时不时紧紧地咬着失去血色的嘴唇,她现在的状态真是令人担忧。
之后,我们在教学楼门口和达娜克丝汇合。
她面色平静得就如同早就料到我们会变成落汤鸡似的,默默地跟着我们进入教学楼。
托这场大雨的福,我们全身上下都找不到一处干的地方,不过幸运的是,学校的更衣室中存有运动服和干燥的毛巾。
当我和刘子曦换了运动服回到教室时,班长就成了抱膝的状态。
轰隆——
雷声虽已远去,但丝毫未减的雨敲打着我身后的玻璃窗,这里已经沉寂了差不多十多分钟了。
我觉得是时候该说些什么了,无论是班长还有我。
即便因为昨天在校长室时,她对我有些偏见,可现在都发生了此等大事,不问不行啊!
“班长,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天气还要回学校?”
“……”
“为什么要去实验楼后?”
“……”
“那棵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你把它当成什么了,竟然会让你冒着风雨赶回学校!不理解!”
“……母亲。”
正当我想继续往下问的时候,我好像隐隐约约听到了班长的回答。
她将脚从椅子上放下,坐直身子,脸上的表情和几天前的看到的一样,脸上带着让人看不出欣喜的微笑,反倒让人觉得更加痛苦悲伤。
刘子曦也听到了超乎寻常的话而抬起了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说实话,她的解释也让我感到有些怪怪的。
树是母亲?她是不是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清醒啊。
“你的,母亲?”
“……不,至少她现在已经不是了。”
我怎么听这话越听越玄乎,看向刘子曦,他也和我一样露出了一头雾水的表情。
但是,奇怪归奇怪,如果班长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大部分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为什么我提到树班长会悲伤?
为什么班长会拒绝提起树?
为什么校长会将划树的学生记大过并停学?
为什么学校内只为那棵树增加护栏?
为什么班长会对树亲昵?
“这是怎么回事啊,大小姐。树是母亲什么的……”
刘子曦迫不及待地向班长追问道,她只是淡淡地开始诉说着悲伤的过去。
班长的母亲,在她三岁的时候就因车祸去世了。
那时候班长的父亲已经是这个学校的校长,而这里是她母亲生前最喜爱的地方,所以校长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将班长母亲的骨灰盒埋在了学校中。
在那之后不久,校长高兴地告诉班长,她妈妈复活了。
于是,她便跟着校长回到了原本埋葬她母亲的地方。
在那里,她惊奇地发现了一株小树苗。因为当时年少无知,班长就相信了校长的话。
相信只要接近树,就能听到母亲的声音。
我和刘子曦安静地听着班长诉说自己的过去,但让我不明白的是,校长为什么要把一株树苗说成是班长的母亲。
“然后,大小姐你就天天这么做了?”
“嗯,我为她带来好吃的好喝的,给她讲故事,怕她寂寞我每次吃饭都陪着她,每次被害虫侵扰时帮她赶走害虫,给她拥抱,给她快乐,让她知道我是她的女儿……直到诅咒之树事件开始之后。”
一瞬间,班长脸突然暗淡不少,就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个过去就是诅咒之树事件。
在班长初中的时候,她发现有学生用刀片划那棵被她当作母亲的树。
她当面阻止他们并警告他们如果不住手,就让他们每个人都停学。
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将班长说的当作玩笑话,甚至变本加厉。
最终,她便将这一事告诉了父亲,结果那几个划树的学生全被判了停学处分。
“等一下,你难道不觉得校长的处罚过重了吗?”
校长身为一个成年人,竟然随随便便答应班长的任性请求。
他作为校长的尊严与责任心去哪了,这实在让我惊讶。
“现在想肯定会觉得不像话。但是那个时候,我认为还太轻了,轻得根本无法让我释怀。自己的母亲被人故意划伤,这放在谁身上都无法接受。”
确实是这样没错,如果那是把树当成是自己母亲的班长,一定也会感到愤怒。
但是,她的愤怒致使她成为了最直接的谣言伤害者。
尽管如此,她每天还是都去找那棵树,同时为它清理落叶。
但是,这种亲近的行为在两个星期后就消失了。
“为什么?”
虽然班长昨天下午告诉我,她离开树是因为无法得到爱。
如果加上今天“树是母亲”的补充,不但无法让问题明朗化,而且还让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我觉得,这之间应该还有一个契机,让班长知道“树无法给予爱”的契机,不然她的决定不可能这么容易改变。
而那个契机,正是她的父亲,校长。
谣言产生的那几天,校长都是带着酒气回到家,班长原以为是因为参加应酬活动才喝多了。可惜不是。
“有一次,他喝得酩酊大醉地回到家,然后他无意中向我坦白了。他告诉我,那棵树……那棵树!是他自己种的!”
班长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也开始有些颤抖。
脸颊开始流下泪水,她刚用手抹去,新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原来是这样!这样一来,整个事情的经过都可以连在一起,
校长真正将学生停学的原因,和只为那棵树安装护栏的真正原因我已经明白了。
现在想想,并没有幼稚的想法,也没有惩罚的意图,校长的目的其实也很单纯。
“和我一起朝夕相处了11年的树,竟然不是母亲,而只是父亲种的普普通通的树,你让我怎么相信!之后父亲还跟我说了他种树的原因,为什么将那些学生重罚……这些他全部都告诉了我。原来他并不是因为应酬喝酒,而是因为受到社会各界的各种舆论与批斗,才选择从酒精中获得解脱!”
说得越多,班长的呜咽也越来越厉害,一颗颗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因为父亲害怕我想念母亲,为了我种树,并且还用谎言让我把树当成是她。为了让我知道家人的重要性,为树特别增加了护栏,还不顾社会上的争议,将那些伤害了树的人处以重罚。而引起这些事情发生的原因,都是因为我自己的懦弱!因为自己的懦弱,才让父亲为我操尽心思,才让他为我承担后果!只有我变得坚强,坚强到他再也不必为我操心,他才能再也不用那种善意的谎言继续欺骗我!”
班长用手擦了擦湿红的眼眶,重新露出我所认识的班长才有的强势的眼神。
“也就是说,大小姐从那以后就没有再靠近那棵树咯?”
“没错,因为那棵树让我失去了很多东西。朋友对我的信赖,父亲对我的诚实。我曾经试图用拥抱去得到母亲的温暖,但是感受到的只有冰冷。仔细想想,这正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树,不会有关于母亲的一切。”
“难道你不恨校长吗?他骗了你哦!”
“为什么要恨?引起这一连串事件的原因都在于我的懦弱,所以父亲的行为并没有错。我没有将知道真相的事情告诉父亲,不过从我离开树到现在已经两年了,他多少也有点察觉了吧。所以,吴麒,昨天你因为树的事被父亲批评真是十分抱歉了。”
班长面带微笑地,低下头向我道歉。明明刚才还在流泪,现在却面带充满歉意的笑容。
我一度还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刚才的事情而崩溃,现在能止住眼泪,看来是我多心了。
“哎!大小姐,那我呢?我也被校长骂了!我也很难受啊!”
刘子曦对班长只向我一个人表达歉意感到十分委屈,而班长却完全没当一回事。
“你?你完全是活该好吧?谁叫你指使吴麒去调查那棵树,他被我父亲骂不都是因为你吗?”
“……啊……啊?”
刘子曦一脸懵懂。
啊,我记起来了。昨天告诉班长我去调查那棵树的人正是刘子曦,他出卖我这个计划上的同伴反而让他人认为他有种领导全局的运筹帷幄,所以班长自然而然地就将他当作始作俑者了啊。
“因为你,我昨天还以为吴麒和你同流合污,但后来觉得他并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你用了什么歪门邪道威逼利诱了他吧。”
“哎!哎!哎!等!大小姐,你为什么这么信任他?”
呵呵,刘子曦,阴沟里不知怎么翻了船,真是皆大欢喜。
原来如此啊,昨天是因为我跟刘子曦同时出现才让班长误会的啊,看来跟计划曝光没有关系咯。
原来,这就是印象分的力量啊,今日算是亲眼见识了。
我伸了个懒腰,自身的疑惑都一挥而散,班长的误会也解决了,现在我只想赶紧回家,好好洗一个热水澡享受享受。
“……人类。”
可就在此时,一直在保持着沉默的达娜克丝冒出一句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毕竟她主动说话的概率少之又少。
除我以外的其他人有没有听她说过话,都是个谜。
“……你难道忘了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问吗?”
“还有什么?”
“……艾雪菲今天来学校的原因。”
达娜克丝微微地将目光移向班长平静地说道。
她一说出来,我才恍然大悟。因为一连串的问题被解决,都让我差点忘记了今天她回学校的原因。
“对了,你不是说你已经与树断绝了来往了吗?那今天又为什么会回来?”
她一直以来都强调自己和树已经断绝关系,但现在她又不顾台风的危险赶来学校,这样不就和前面的说法矛盾了吗?
班长一听了我的问题后,刚刚才光亮起来的脸,现在有重新盖上阴霾。
“其实……今天,今天是我母亲的生日。”
生日……对了,昨天窃听校长和班长谈话的时候就已经听到这个关键词。
现在她的母亲被葬在实验楼后的那棵树下,所以班长走到树前是理所当然的吧。
虽说与树断绝了来往,但这跟祭奠毫无关系。
等等……仔细想想昨天校长说的话,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他似乎说要帮班长挑选礼物……礼物?为什么校长会去帮班长为她逝去妈妈挑选礼物,这完全不像他这个年龄的人会做出的事情啊!
“即使出门前被父亲极力反对,但是最后还是悄悄地跑了出来。不过没想到树竟然会突然倒下,如果不是因为围栏挡住,我现在可能已经不在这里了。果然,早些离开树是正确的选择。”
班长嘴边挂上的笑容让我感到毫无笑意,她会笑得这么冷也是理所当然,如果不是围栏的高度刚刚好,不然她刚才已经被砸伤。
“不过啊,大小姐,学校楼顶的护栏质量真差啊,被风一吹就脱落了,好险都落在了树上,不然你已经被压成了肉饼……痛!我的脚!我的脚快被你踩成饼了啊!”
班长突然用力踩着刘子曦,碾压着他的脚。这也是活该,谁让他说话都没电分寸,活该哈哈哈!
“……你们真的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吗?”
可是,达娜克丝又立即对这欢快的氛围倒了桶冷水,依旧不肯善罢甘休。
总感觉,她今天的话异常的多啊,但说就说吧,又说不到重点,真让人烦。
“你今天有点烦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树倒在铁杆上是幸运造成的?楼顶围栏落在树上也是幸运造成的?原本直立的一棵树仅仅被一阵强风就能刮倒?”
“哈?有什么问题,你难不成还想说那棵树自己倒的?”
“……我还以为你想不到这个可能呢。”
“你能待在一边别说话么?”
我知道达娜克丝想用中二言论缓解一下现在的氛围,只是她搞错了话题,再怎么想活跃气氛,也别把重点扯到树是怎么倒这上面,完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话刚说完,我却突然意识到有些地方真的像达娜克丝说的那般有些不对劲。
不对,等一下,仔细思考一下的话,这真的有点不正常。
当我和刘子曦看见树的时候,树还没有半点倾斜,一阵强风之后,它就立即倒下了。
再怎么说强风不止一次,之前我们看到的树,要不是歪斜,就是倒下,按理说,被吹了那么多次,总会有些变化。
“喂,你怎么了?”
可能是看到我突然不说话,刘子曦感到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生长了十几年的树能抵御多少级风?”
“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你先别管这个,就问你知不知道了。”
“知道是知道一些。一般情况下,如果说树叶茂密,会增大树的受压面,应该被10级以上的风吹几次就倒了。如果像实验楼后的那棵树,也许能承受更强的风吧。这又怎么了吗?”
“OK,那班长。你来到树前时,它有没有出现明显的裂痕或者倾斜?”
班长对我的提问也感到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嗯,听你这么一说,裂痕和倾斜都没发现。”
那就奇怪了,如果按照他们俩的说法,仅凭一次强风就将那棵树吹倒,几乎不可能。
班长不至于倒霉到撞上那万分之一的概率了吧,而且恰恰是在楼顶铁网掉下来的时候……
两个小概率事件同时发生,真的很难用“巧合”来形容。
“等等,吴麒!你不会真信了娜克丝说的话吧?那棵树是有奇怪的地方,但我们也不排除一吹就倒的可能。我知道可能性很低,可是说它自己倒下什么的……说得就好像树在保护班长一样,这怎么可能嘛!”
我明白刘子曦不想承认的心情,因为我现在就拥有着和他一样的情绪。
仿佛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我的思绪拉往死胡同,可我却有股直觉,死胡同的深处就是终点,而我与真相之间还缺少一样我说不清的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
“刘子曦……你说什么?你说它保护了我?”
班长的声音开始颤抖,如黑珍珠般的双瞳静静地落在虚无的空间中,整个人就像是沉浸入自己的思想斗争世界中。
“大小姐,你怎么……”
刘子曦见班长突然不说话便询问她的情况。
尽管还想不通树倒下的真正原因,但是达娜克丝给出的答案和班长此时的情绪,却让我发现了一个我未曾察觉的盲点。
“……班长,我记得你说过想从那棵树上获得爱,现在仍然有这个念头,对吧?”
而班长突然抬头看向我,眼神中不停传达着秘密被人察觉的恐慌,多多少少印证了我的说法。
“你说什么呢?她不是两年前已经和树断绝来往了吗?”
刘子曦依然还没解决这个疑问,这跟与树断绝来往没关系。
在两年前,班长确实离开了它,但是从她长时间对树的举动,就能看出她一直都在意着。
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搞错了班长与校长谎言之间的主被动关系,到底是她主动选择了树,还是她被谎言束缚在树上。
她是在初二的时候离开树,但是在之前的几年里,她一点都没有看穿校长的谎言是绝对不可能的。
她三岁的时候相信校长说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是十几岁的人却仍然相信,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宁愿相信树是母亲,也不肯失去她希望获得的东西。
结合昨天放学时与班长的对话,也能从中找到这个证据。
“你说你希望从树上获得爱,准确地说你希望获得的是母爱。结合之前的猜测,你早在诅咒之树的谣言出现前,就已经识破了谎言。并为了获得这个,一直强迫着自己去爱树。”
而当她听到达娜克丝说树保护她时,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现象也能够解释。
班长听完我说的话,只是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用手指玩弄着两鬓的头发。
“强迫……这个词用得真好呢。确实,我或许还在奢望。哪怕只有亿分之一的真实也好,我希望能从它的身上体会到亿分之一的母爱。但是,也正因为渴望得到它关怀的我,现在才会变得懦弱不堪。”
班长的这番话让我十分震惊,竟然说自己懦弱完全是出于自己渴望亲情!?
“如果我能割断这种欲望,之前的事情就完全不会发生。”
这怎么可能,渴望亲情怎么可能会懦弱,难道期待家人的关怀与爱护有什么错!这不可能!
在机舱中那对夫妻将我抱入怀中的情景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与班长的那番话融合后,让我怨念不打一处来。
“……艾雪菲,你错了。”
正当我否定班长的观点时,达娜克丝突然用沉着的语气打断了我的话头。
“……亲情不是累赘,渴望亲情也不是懦弱的体现,只要拥有灵魂的生物,都无法割舍亲情,无法抛弃亲情。当一个人真正不在乎亲情时,那么那个人等同于失去了自己的灵魂。”
达娜克丝又用着自我意识过剩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不过,这次她的话并没有使我恼怒,因为没有什么差错。
渴望亲情,本来就是不得去习惯的习惯,作为一个人,根本无法移除。
越是强迫自己忘记,最后反弹得更加厉害,就像是被压缩的皮球。
“……你渴望着获得亲情,即使花费了十一年希望得到它,但却一无所获。就算如此,在这十一年间,你确实地将你的感情给予树。树则在危急关头报答你这十一年间的付出,将你希望获得的亲情传达给你。即使传递过程会让它自己伤痕累累,但这都是为了曾向它注入亲情的女儿能够平安无事。为此,它不曾后悔。”
听了这番话后,班长睁大双眼愣愣地坐着,眼角又开始渗出泪水。
“但是,但是,我因为自己的原因离开了她两年,而且,我并没有真心待她,她为什么还会……”
“……父母从来不会因为子女的错误而耿耿于怀,他们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往往在下一秒钟就原谅了自己的子女。在729天23小时59分59秒前,你就已经被原谅了,也就在你转身离开的那一刻。”
达娜克丝说完话时,班长用一只手捂着嘴,但是这无法阻止她的哭泣,眼泪已经止不住往外溢出。
“对……不起,妈……妈,对不……”
班长失声痛哭起来。虽然向哭泣的女士递出纸巾并安慰她是绝对绅士的行为,但我并没有这么做,心想着还是让她哭一会儿吧。
毕竟,从她开始选择坚强起,应该有很长时间没痛快地哭一回了吧。
这时,教室的大门被拉开了,走进一个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成熟老练地脸上浮现出一条一条的皱纹。
三七分的发型已经被水打湿,双肩上还能看见清晰的水印子,他一进教室便将目光锁定在班长的身上。
“雪菲!我不是说过让你别来……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严肃的表情因为发现班长正在流泪,瞬间软化。
“校长,大小姐似乎是太想她的妈妈了,所以就哭了吧。”
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念希中学的校长,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却带着责备的眼神看着我和刘子曦。
“难道不是你们两个混蛋小子弄哭的吗?”
“为什么是我弄哭的啊!要弄哭也是吴麒(刘子曦)弄哭的。”
我和刘子曦异口同声地出卖了对方,接着又异口同声地说了“你说什么”,然后打了起来。
“雪菲,怎么了?”
校长弯下腰后,班长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脖子。
“爸爸……爸爸,妈妈她没有死,她一直都活着。一直在看着我们。但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在伤害着妈妈。”
校长原先还对班长的反应感到惊讶,但接着露出好像了解所有事情般的笑容,然后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班长的背。
“是啊,妈妈从来都没有离开我们,每天,都在我们身边。如果说你做错了什么,妈妈是不会怪罪你的。在你还小的时候,当你哭着耍脾气时,你妈妈总会苦恼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你不必担心无法得到妈妈的原谅。”
“妈……妈……”
班长将脸贴在校长的肩膀上放生大哭起来,泪水冲淡了校长肩上的冰冷的雨水。
而身为旁观者的我们,从校长的笑容中,看到了背在他肩上13年的担子,今天,终于放下。
班长也因为得到了这一直以来追求的亲情而释怀。
但是,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呢?
我想,应该是她将“母亲”改口成“妈妈”的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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