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瑶冰开始和夏雨在旅馆里整理他们能收集到的资料。瑶冰把她从家中拿出的CD都寄存到了一家存物中心，她本来想拿给咖啡馆老板保管的，可是那样会暴露她现在的状况，老头儿这么久都没消息，可能已经有人在怀疑了。
“有什么进展吗？”回来后，她问夏雨，他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脑。
“我也说不清有多少……”他回答，“硬盘里有区域是加密过的，没加密过的那些里面东西太多了。而且我找出一大堆英文论文，看得头疼，里面的东西就算翻译成中文也能要人命。而且又长。”
瑶冰把包放到了椅子上：“你试过用你生日什么的数字去弄那密码吗？名字什么的？”
“试过了。但是如果我爸真加了个邪教，还是别用我生日做密码为好。”
“你觉得有可能吗？昨天那人说的话？你爸真加入了什么邪道上的团体？征服死亡……这个听起来就像是那种东西吧，科学上可行吗？”
“不知道，那倒是能解释很多东西，虽然听起来非常中二。我一点都不觉得他像是会接触平凡生活之外东西的人，不过我也不知道那样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哎，你不认识什么能快速提取有用信息的黑客之类的人吗？这样胡乱找东西实在是效率太低了。”
瑶冰边咬着饼干边坐到他身旁看着电脑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英文论文：“不认识。而且就算我认识也不能随便去找，这里面有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没准是我爸对面邻居洗澡的录像。”他说，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接下来的两天，夏雨一直坐在电脑前看着，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瑶冰感觉虽然他没表现出来，而且总是开那些傻玩笑，但她能察觉到他也想从中找到某种答案。也许他想明白父亲被害的原因，或者想保住父亲在自己心中的清白形象。不论如何，他都一定不像表面上那样不在乎。
然后，夏雨在第三个晚上把瑶冰摇醒了，她条件反射地猛然蹦起来，想要伸手拿枪，结果只看到他急切地蹲在她的床边。他的床上被褥是整齐的，显然没被用过。远处，笔记本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光。
“我找到一些东西了。”他说，“过来看看。”
她揉着眼睛站起来，差点被睡衣下摆绊倒，夏雨已经跑到了电脑桌前。
“这旅馆里的破咖啡根本没用，而且死贵。不过算了，我现在根本睡不着。”她听他抱怨道。
“你找到什么了？”
“你会英语吗？”
“不会。”
“好吧，那我给你说好了。”他说，为她拉出一张椅子，“你听过表观遗传学这个东西没？”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东西？我连遗传学到底是什么好像都没搞清楚，是基因那些东西吗？我只读了义务教育，剩下的时间是肯定不会用来学那些东西的。”
“差不多，我也是才听到这名词的。总之，简单点说，二十一世纪初人类基因组测序被完成了，就是他们说的基因之书。那个时候好多人都以为马上就要进入新时代，基因治疗、基因改造什么的都要被实现，结果只弄出一堆肿瘤诱发之类的东西。然后就有了表观遗传学——基本DNA不变，但是表达过程有区别，就导致了很多差异。就像是同卵双胞胎的基因组是一样的，不过他们不一定会得一样的遗传疾病，因为生命的很多东西不止是被基因型决定，表观遗传学就是在研究那些基因排列之外决定遗传的学科。”
“然后呢？你已经把最重要的部分说完了吗？是不是要讲很久？我要去刷牙了，现在几点？还不到四点吧。”说着，瑶冰站了起来，她晕晕乎乎的，这几天一直在试图找到那个教授的家庭地址，但还没什么进展，她必须赶快了。
“我还没开始说……我在那硬盘里找到了很多这种论文，太难看懂了，但是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革命性的新理论，它们全都在说一种……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进阶性的表观遗传学。不对，不是这样，有些像是以前的人只知道东西都是基本粒子组成，不知道下面还有量子世界和弦论。这些论文认为表观遗传学就是一种更深层次东西的‘表面体现’，剩下的东西我就看不懂了，不过肯定是意义重大的东西。因为如果这是真的，那等于是为基因研究开辟了新的道路，之前那些碰壁的研究就有希望了。”
“慢着，你爸不是研究天文的吗？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基因方面的论文？”
“因为这些论文都不是他的，所以我才把你叫醒了。如果它们真的这么革命性，那就肯定不是我爸弄出来的。我想起你的那个目标，罗磊，是研究分子生物学的，就去查了下他的论文，发现这些是他写的。”
“他们不是本来就认识吗，这个很奇怪？”
“奇怪的不是这里，而是我在对比之后，发现那个罗磊教授自己发表的论文竟然是删减过的版本。因为我爸这里的论文内容要多得多，虽然两个版本的很多段落都是一样的，但是在一些关键的地方，我爸硬盘里的论文会细化下去，罗磊自己的论文却变得摸棱两可，或者戛然而止，直接说那片领域尚未取得突破性进展。”
“比如这里，你看，罗磊在杂志上发布的文章。举了个很平常的例子：小孩在幼年时受到虐待，之后就算一直过着非常幸福的生活，也有很大概率变成残酷的性格。以前人们都把这个看作是潜意识受到的创伤，你知道，差不多就是弗洛伊德那一套，而且他确实没错，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表观遗传学之后，我们才发现这个其实是因为基因的表达方式受到了改变，虽然遗传密码本身是没有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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