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挠了挠后脑勺一丝记不起与通世昌有瓜葛的女子是谁,“你说的这个姑娘我有些耳熟,请问是?”
“通世楼的前掌柜的呀!”
“不不不,这我知道,我是说她是谁家千金,安家多了去了,我来这的路上见过不下五六家是安姓的富贵人家。”
“这你有所不知了吧?也是东城的安家!”三儿有些得意地说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商人抓起一些瓜子吃着,完全不管桌上剩余的饭菜小酒,不是不想吃了,只是想解嘴馋。三儿则拿了个空碗,盛了些酒,慢慢地喝着解渴,手上筷子刁的很,专挑鱼刺少肉质鲜美的部位夹,然后就着酒送入口内。
“还有还有!通家不是靠行商发迹的么?为何听你这么一说,通世昌倒像是个江湖侠客了?”
“蚯蚓?你说通世昌啊?他也就是会使一些三脚猫功夫罢了。”
“不会吧?小兄弟,我可是听说他一人击退了十几个抢匪啊!”
“你听的怕是假消息,那小子我认识这么久了,你还比我更了解他不成?来来来!听我和你说一说。”
东城通家是做大生意的,所以通家家主也希望通世昌和其他弟兄一样,专心做生意,这样一来,以后也好继承通家的家业。可这个世昌,唉,不说还好,说起来气。你说他学什么什么不好,非要学武功,非要争强好胜。
通家家主拗不过他这宝贝儿子,只好请了最好的行家来教世昌武艺,这一学啊,就是十年,十年之内他一共换了八个师傅,刀枪棍棒样样耍的有模有样。但唯一的缺点就是,一和别人来真的,他就软了骨头,不要说凶煞的匪徒了,就连街边那些混混都不知道打不打得过。
“放你娘的狗屁!”
只听门口传来一声厉喝,通世昌快步走进来,夺过三儿手中的酒碗,一口灌下去。
商人和三儿都被吓了一跳。
“通公子……”
“蚯蚓?你不是走了吗?”
“你还好意思说,快将我荷包拿来!”通世昌怒瞪三儿,三儿干笑一声,慢慢从怀中拿出一青绿色的沉甸甸的荷包。“这都被你发现了。”
“真是死性不改!再有下次,我定请洛掌柜送你去衙门,断了你这双贼手!”
“您别生气啊!我这不是还给你了吗?你收好收好,不要弄丢了!”三儿给通世昌弓腰油腔滑调地赔礼道歉着。商人下意思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东西,确认东西还在只好,舒了一口气,心中念道,今天怎么就进了这么一个黑店?
“这事我就不追究下去了,还有不要再毁我清誉了!!”通世昌不满地说道。
“三爷您瞧!我说的没错吧!通公子的确是以一当十击退了十几个劫匪对吧?”商人赔笑道。
“我是击退了劫匪,这不假,但我从未说过是十几个劫匪。”
“蚯蚓,你别藏着掖着啊,不妨说出来听听,最多,你刚刚喝的那碗酒我不算你钱。”
“哼!不够,我要两坛子不羡仙!”
“你这也太黑了!白送可不行,算你一坛酒钱怎么样?”三儿机灵道。
“也行!对了,夏癞子在外边等着呢。你还不快过去。”
三儿一听,猛地拍了拍脑袋,“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他急匆匆的去酒架上取了两坛不羡仙,又跑去了门口。回来之时,手上只有一坛酒了。
“你们尝尝。”
商人闻着味道虽好,可还是压下饥渴,摆了摆手,“我吃瓜子就成,待会还要赶路呢。”
通世昌却是不客气,拿过酒坛子就往口中灌。“你们听好了。”
当日通家有一趟货物需要运到京城去,但是货物重要,不似平时,特意去找了长风镖门,要他们出镖师押一趟镖。而这长风镖门正是安家开的。
安家是习武之家,上至安家家主安达,下至家中一位奴仆,多少都会一些武功。而安同意便是安家的掌上明珠,从小宠着惯着,脾气娇蛮任性的很,尤其是学会一些功夫之后,就得意忘形了,成天找人比武切磋,若不是对手故意让着,怕是要搅得人家全家鸡飞狗跳。
而通世昌和安同意便是在那一趟镖认识的。
通世昌恳请要一同押镖,而安同意也向父亲要求要走这一趟,长长世面。
当然无论是哪一家都无法让他们改变心意,于是两人便随同十几位镖师一同赶路前往京城。
一路上安同意不断挑衅通世昌。
“哟!这不是通家的通公子吗?”
通世昌不说话。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商人,为什么要跟过来呀?”
“难不成怕我安家吃了你们的东西不成?”
“你倒是说话呀?我以前听说你脑子不行,学什么狗屁武功,想不到还是个草包!被姑奶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哈哈哈!通家可真是厉害。”
通世昌回道:“安家千金原来也不是个什么的好货色。”
话一出,在场的十几个镖师都不由自主的开始流汗,几人眼神不断交互着。
意思大致是:
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啊!
通家这小子也忒大胆了吧?
小姐要是发起脾气来,别说他人就是这两箱子的货物都能给整没。
那你要看紧啊!小姐要是对它们动手了,赶紧给我抓住那姓通的,让他给小姐磕头。
还有还有,你们谁拦住小姐?
你怎么样?
不行不行!老四去吧。
二哥你这不是陷害我吗?大哥你给评评理。
嘘,吵什么吵!那姓通的看着我们呢。
哪有什么好怕的。
小姐也在看着我们……
办正事办正事,看路看路!
“别看了!他们几个可比你那些三脚猫功夫厉害多了!”
小姐夸我们呢!
还吵!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
“是啊是啊!厉害厉害!”通世昌看都不看安同意一眼,口头上附和着。
“你!”安同意快被惹恼了,右手已经忍不住搭在剑柄上面了。
“看剑!”安同意突然出剑,就是希望吓得通世昌面露丑态,然后嘲笑他一番。但是通世昌并为所动,只是侧了一个身。这一招却是将安同意吓得猝不及防,身形失去了平衡,眼见着就要摔个大跟头。
通世昌左手一探,将安同意撑住。却不甚抓住安同意胸前不该触碰的地方,羞得她一把推过猛然后退,嘴中大喊:“你!你!你这禽兽!禽兽不如!色狼!畜牲!我呸!”骂完剑招凌厉攻向通世昌。
“小姐!息怒息怒!”几个镖师上前劝阻安同意,而通世昌则扯了扯嘴角,“无聊。”剑出鞘,几个照面便将她手中的剑打落在地,“连持剑的腕力都没有,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而已。”
安同意听罢,自尊心大受打击,捡起剑,向通世昌胡挥乱砍去。
镖师们知道这个小子有些本事,便放心了,转身继续护送镖车,不再理会后面二人。
“嗖!”一柄剑距离安同意脖子只有几公分处。
“再耽误我的事情,我不会手下留情的。”通世昌冷漠道。安同意的臭名声他早有耳闻,竟没想到刁蛮任性到这种地步,令其有些稍稍动怒,但是这趟镖绝对不能出问题,这父亲亲口告诉他的,若是不能送过去,便不要再回通家了。
“姑奶奶我不去了!谁爱去谁!”安同意竟然无理取闹到坐在地上耍赖,通世昌越发厌恶这个女人,冷哼一声跟上镖车。安同意看到通世昌就此离开,像是变脸了一般,想到他刚刚没有让自己摔倒就偷偷笑了起来,可是一想到这个木鱼脑袋竟然这么愚笨,又有些恼怒。
“这是你编的吧!你不是追上去了吗?怎么知道她偷偷喜欢你?”三儿作呕吐之状嘲讽道。
“这是她之后告诉我的……”
“你们之后到底怎么了?我听说那一段时间不是很太平?”
“我们遇到了‘江枫渔火’四人。”通世昌失落道。
“嘶——”三儿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上你们这儿劫富济贫了?”
“嗯。”他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一旁的商人也同为失落。
江枫渔火四人一身本领高强,又极富正义心,行侠仗义,又爱为人打抱不平。每当看到穷人饿倒在街头或者要饭,总是忍不住流出男儿泪。于是乎附近一带的富商就要吃上大亏了,有的甚至也沦落街头,因为前半生享受太多,成了乞丐也不会有人施舍,饿死的居多。但他们四人却根本不理会,因为他们撒完银子便换一处地。
时歌云:江枫渔火济贫来,有钱有米门莫开。若是你敢把门开,定叫全家哭如来。
“为何会哭佛呢?”
“因为被打家劫舍的富人往往都偏爱敬佛。”
“噢!”
江枫渔火四人虽爱劫富却从不躲躲藏藏的,四个人直接挡在镖车路前。大喝一声:“银两留下,人走开!”
镖师不敢多说话,通世昌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敢来抢东西,一瞧是江枫渔火,那好办啊,说道:“是江枫渔火四位侠客吧?我是东城通家的大公子,通世昌!”
“谁管你是谁!快滚开!小孩!”为首大哥,江念信开口道。
“这位是江大哥吧!您听我说,通家每年都会开仓放粮救济穷苦,对穷苦百姓一向很关心,所以……”通世昌解释。
“所以怎么样?我告诉你小孩,今日这镖车是不留下也要留下!”
“你们这群土猪怎么不讲道理啊!没听到他们通家喜欢救济穷人吗?”安同意不乐意了,哪里来的四个土人在长风镖门的面前撒野?!
“噢!所以这两辆车你们是要运去救济贫苦咯?”江念信又说。
“不是。”通世昌直截了当的说明,把一旁为他们通家说好话的安同意是气的又蹦又跳。“你是猪脑子吗?!”
“既然这样!看你们样子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了!那就看看是你们的剑厉害,还是哥们几个的刀快?!”
一时间四人便于长风镖门的镖师以及世昌和同意混战起来。
三儿有些无语,“大哥?您这是什么毛病?”
江枫渔火一众人刀法精湛,又是常年刀尖舔血,长风镖师死的死伤的伤。安同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吓得瘫坐在地上,哭着不想让这些叔叔们这么早离开人世。剩下两三个镖师和通世昌奋死抵抗,而江枫渔火仅仅只是死了一个老三。
“通公子!你先带安小姐离开,这里有我们撑着!快走!”
“可是……”
“财物重要!还是你和小姐的命重要?!”
通世昌闻言,只好暂时扔下镖物和镖师几人,收剑,抱起安同意,轻功遁去。
“不要辜负小姐的一片心意!”这是镖师几人的最后一句话,死的轻率,却死的值当。
“大哥还追不追?!老三他!”
“还追什么?我们只要劫财,不是索命的!把这些死士和老三找个平一点的地,埋了吧……”江念信有些伤感,但是无论如何,也要贯彻自己的信念,到死方休。
“实在是得罪了!各位壮士!江某人实在是有苦难言啊!”江念信长叹一口气。
而通世昌和安同意并未走远,而是一路跟在三人身后不远,准备找机会,夺回镖物为死去的各位镖师们报仇雪恨。
是夜,江枫火三人在一处小林子里休息,通世昌与安同意也如此,只是他们并不敢生火取暖,躺在一处用竹叶铺好的地上。
“你说他们要去哪里?”安同意打着呵欠说道。
“若是没有记错前方不远处有一城,而且今年闹饥荒,估计是去哪儿济贫了。”
“饥荒……我听闻好像饿死了不少人……要不然这些东西我们不要了?”
通世昌有些恼火:“就算我不要了,你能就这样忍心他们杀害你们长风镖局的人吗?!要走你便走,恕不远送!”
“你冲我发什么火?!姑奶奶要是想走,早就离开了,还用得着在这里陪你……”她的眼睛有些红肿,通世昌不看她或许也是不忍看她伤心的模样吧。
“喂……世昌……你还记得吗?”安同意故凑近,搂住他的手。
通世昌没有生气,说:“记得什么?”
“你这榆木脑袋!你还记得当年在东城救了一个被欺负的小姑娘吗?”
通世昌冷漠道:“不记得了。早些休息吧。”
“不要!我睡不着,你陪我聊会天吧……”
通世昌没有说话,表情冷漠,令安同意觉得丢脸难堪,“你先说说看,若是无聊,我就先睡了……”
第二日清晨未到,通世昌没有吵醒安同意,距离远也没有惊醒江枫火三人。环探四周,心生一计。
当江枫火三人醒来时,发现身上都是绿色的小蛇。虽说这竹叶青毒性不强,可是能避免就避免。一动不动装死想等它们离开,可是通世昌怎么会让他们如愿以偿,自己好不容易抓了十几条蛇,扔到林木上。
三人见昨天那逃走的小子杀了过来,哪里还管的这么多,三人身体移动的同时,十几条毒蛇不断咬向他们。当他们将毒蛇尽数杀死,身体也已经疼痛难忍,不要说挥刀了,就是连刀也拿不动了。
“世昌!”身后的安同意好不容易赶过来,看到三人躺在地上,痛苦扭曲挣扎着。“他们?”
“放心,死不了,最多难受一两天。”
可是话刚说完,江念信和三人便拼命挣扎起身,由江信念挡住同意和世昌二人,大喝道:“二弟,四弟,将最重的镖车快点推走!大哥替你们挡着!”
另外二人没有多说什么,一发力便推着镖车跑开,通世昌怎知还有这一手,“你们不要命了吗?”
“呵!我四兄弟为了这些百姓!什么都可以不要!来吧!让我死也死个痛快!”
通世昌一时语塞,这是什么逻辑,世上怎么还会有这种人?都是骗人的,假的吧?!
“世昌?”
“小子!要是我没有看错,你也被咬了好几处伤吧?!”
“废话少说!你若再不让开,休怪我不留情。”
江念信并没有说什么,拖着刀就跑来,二人短暂交手几招,念信便失去体力倒在地上。
“世昌,就放过他一次吧……”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说完,通世昌就将他的右手给砍了下来,疼的念信满地打滚,粗口辱骂着通世昌。
“你这是干什么?!”
“止毒。”
“你在这里看守先,我立刻去追上他们,他们腿上有伤,跑不了多远。”
“是吗?哈哈哈哈……我的两位兄弟……可是和我一样……连死都不怕的……”江信念开口嘲笑通世昌,气得通世昌恨不得一剑了断他性命。
“那你速速回来!我在这儿看着。放心!好歹怎么说我也是长风镖局的人!”
……
“蚯蚓?蚯蚓?”三儿推着通世昌的肩头,才发现这人已经烂醉如泥,睡死过去了。
商人笑了笑,“小兄弟别摇了,他睡过去了。”
“那客官你还要点什么吗?您瞧这菜也被吃完了。”
“够了够了,我虽然胖,但是肚子也小,你帮我开一间房,我上去休息休息,等他什么时候醒过来说故事,再叫我吧……”
三儿一听,抖了个机灵。“得嘞!客官您楼上请!”
二人前脚刚走,睡在桌子上的通世昌慢慢缓过神来,竟然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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