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灯光下，江归璨踱步向前，一步步向医院外挪去，他不想再在此久待了，还未散去的魂像铁索般的捆着他，让他喘不过气来。几滴雨被风吹拂飘了进来，斜打在他脸上。人群中，他如流水中的一块苦石，久久的矗立着。
那缕魂定是还念着他。
江归璨突然瞪大了眼睛，木讷的望着光线传来的方向直挺挺的倒下了。
江归璨猛地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四下张望他正躺在一张黑色的床上光线昏暗。床边坐着一位少女，少女的皮肤白皙，一袭黑发如瀑，阳光打在她的发丝间，像是银河间流动的星辰。
“你还好吗？璨。”少女开口的声音很是醉人，江归璨疲惫的精神都不由的放松了些。
江归璨有些昏昏沉沉的，想说话却说不出话眼前又是一黑便沉沉睡去了。
“怎么回事？这个人晕倒了！”
“医生呢？应该有医生的吧！”
人群中，他像个破布娃娃被赶来的医生们捡起。
再一次醒来是在一个干净的病房里了，里面飘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大概是从窗外传进来的，阳光很好，从窗户里照进的日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枕边的桌子上放着一杯水和一些吃的，张笑戴着耳机看着一本无聊的时尚杂志。
“醒了吗？”
“嗯。”
“轻羽的葬礼......在下周一。”
江归璨的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了，口中含糊的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张笑放下了书叹了口气，走来拍了拍江归璨的肩膀道：“逝者已逝，你就别多想了，她走之前还有些东西让我给你，我带来了。”
说罢，拿出一个黑色的匣子，上面贴了些樱花图案的贴纸。
“下午方姐和你爹都要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张笑走了之后好久，江归璨都没有动弹，僵在床上。又过了许久才伸手撕开贴纸。里面有一沓厚厚的画稿，他用手轻轻摩挲着画纸发出沙沙的声音，铅粉染黑了手指头。
那些泛黄的纸页上画着天上的云月，地上的花木，以及人间的欢喜。江归璨整个人都开始颤抖，泪水噙满了眼眶，抿着嘴唇静静地看着。有些是早就见了的，有的却是初次见，他记得以前的夏轻羽喜欢温柔的东西，但是接触的多是残酷的锋锐。
圆润的线条被破碎的色块取代，简单的速写下透露着难以掩藏的绝望。
他的手指简直要被刺破了，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泪水从眼中滑落，在纸上烫出几道疤来。
翻到最后，有一张二人的合照和一封信，照片是二人一年前拍的，那时候还没有发生任何悲剧她的笑容如朝阳下的夏花，楚楚动人。
信上的墨水还很新，绝对是三日内的遗书，在绝望的自杀前写下的遗书。
亲爱的璨：
我活的实在是太累了，我知道在前面可能是一片坦途，是阳光灿烂。但是，这条路实在太黑了，我不知道路上还会发生什么。我知道，你比我坚强的多，可以熬到美好的东西降临的那天吧。
我算发现了，世上并非绝无天堂或是地狱什么的地方，人间便是天堂，人间也是地狱，二者在一起便是这片大千世界了。阳光下的人自然觉得万物美好，而夜幕降临也无法睡去的人则就能明白阴影中的恐怖了。
你说你把我视作夜空中的月亮，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真的日薄西山了，我才发现你不过是幽暗天空下我寻到的一簇小小的火花罢了 ，我像飞蛾那样扑火却落个遍体鳞伤。让我怎耐得住长夜里的寒风。
呵，或许从一开始起我们就不过是互舐伤口的野兽罢了 。现在我要在呜咽的悲鸣中死去了，你无能为力了。
言尽于此吧，愿你还能在人间好好活着。
xx年3月16日
春风虽至，天却尚冷。
江归璨披上外套挪步向洗手台走去，木讷的看着镜子里疯笑的自己。眼角跳了一下，接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拿着本诗集一页一页的翻着，大概这般可以让他放下些东西。
正翻着，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江北关穿着一身黑麻衣服，有金线在上面纹了几条龙，鞋子是布鞋，看起来一派武生模样。
方明雨看起来比江归璨大不了几岁，是江归璨的堂姐。
方明雨拎着一袋水果坐在江归璨边上的椅子上。她微微笑道：“医生说你是累着了，吃些苹果吧？”说着掏出一颗苹果削了起来。
见江归璨还是无言，方明雨说道：“归璨，你还有多久毕业？”
江归璨合上书道：“两个多月。”
“哦。”
江北关冷冷的盯着他掏出百十来块钱道：“这两天就这么多了，武馆还在筹备，处处都要用钱。”
江归璨低下头沉默不语。
方明雨上前抓了抓他乱糟糟的头发笑道：“等你出院了姐带你去吃顿好的。”
江归璨咧着干裂的嘴唇道：“小雨姐，我快大考了，就下次吧。”
江北关点了支烟，抽了一半便有护士进来阻止。
“先生，这里不让抽烟！抽烟请出去！”
江北关撇了撇嘴转身离去，门吱呀一声关上了，一去便走了再没来过。
方明雨尴尬的笑了笑，扯着些有的没的到晚上八点才离去。
走前从门缝中回头探去，道：“祝你好运，笨弟弟。”
门被关上，这一次像被封上了似的，房内恢复了一片安静。
万籁俱寂的夜里，江归璨枕着春风沉沉的睡去了。梦里是人间不有的死寂和自己麻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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