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在没有大过大失的情况下度过,一切毫无进展。
感觉只有年龄随著时间增长,焦躁感一直缠著我。每当我又开始坐立难安,就会不顾一切奔驰起来。等到流了一身汗、精疲力竭,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便能获得一瞬间的解脱。我拋开羞耻,倒在地面上,觉得心情好多了。
「你还真是跑不腻。」
小茜辛辣的一句话,道尽了我目前为止的人生。
她的幻影自从高中毕业后就换回了便服,到了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则穿起套装奔走。看来她也找到工作了,让我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有时,我会认真地抱头苦思。
这场永不醒来的梦,我能作到什么时候?又或者,我想作到什么时候?
我就这样犹豫不决地,出了社会。
「兴趣是跑步……啊,是的,我跑很快。」
「我们公司也有跑很快的员工喔,你能跑赢他吗?」
「应该吧。」
面试时发生了这种事,而且在我跑赢后,过没几天便被录取了。
话先说在前头,我应徵的是一般职员,而不是田径队员。所以我也不晓得这个比赛结果跟求职有什么关系,但至少我不必待业,算是帮了我大忙。
虽然小茜也有来这间公司面试,但最后还是去了其他公司。大学毕业后,我觉得搬家很麻烦,便继续和小茜住在一起。小茜在那之后,再也没有半夜钻进我的被窝里。因为再追问下去好像也只会让问题更复杂,所以我决定当作没这回事。
于是不知不觉间,我成了社会人士。
第一次步入大车站时,我大吃一惊。
里面人山人海,哪里还有地方能让我全力冲刺呢?
我感到不知所措。
但都市就是方便,电车能代替人们奔驰。
工作跟我预期的一样令人焦头烂额。或许是因为我并非喜欢这份工作才来应徵的,以致于这种感觉更加明显。老实说,我常感到痛苦,我几乎没有自由时间,公司又在一栋狭小的大楼里,一跑起来头马上就会撞到墙了。更何况这里那么小,根本不需要跑。
夜里,我缓缓地从公司走到车站。
「嗯。」
搭上摇摇晃晃的电车,再转乘地下铁,从车站走回家。
到家后,我还没脱掉鞋子就倒在走廊上,发现原来大人是不跑步的。大概是没有想过穿著皮鞋奔跑吧。我侧躺著,迷迷糊糊地盯著以L字型朝向天花板的脚尖时门开了,小茜回来了。
「门没锁,我还以为……」
小茜双手扠腰叹了口气。她那从上大学开始留长的头发,如今已经不是半长不短,变得相当长了。
「你回来啦——」
我躺在地上和她打招呼。晃了晃脚踝,代替挥手。
「喂。」
「怎么啦?」
「挡路。」
「喔。」
脸颊贴在冰冰的地板上好舒服。但渐渐地地板就热了,于是我稍微挪了一下位子。
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蝾螈一样趴在地上。
「呜啊。」
小茜踩了我。从臀部一路踩到背,不过她没踩我的头,在我因此觉得小茜很温柔时,她的脸突然皱成一团。
「怎么了?为什么哭?」
小茜一说,我才发现地板上有水滴。水滴清澈、柔软,看起来不像汗水。
为什么流泪呢?我责问双眼,立刻找到了答案。
「因为你把我踩痛了。」
「不要那么诚实好不好?」
我嘿嘿嘿地笑了。小茜顿了一下,蹲下身来。
「真的吗?」
「没有啦,当然是开玩笑。」
我站起来示意自己没事。脸颊上冰冷的泪珠,一抹去便立刻消失了。
「你看,我已经没在哭啦。」
我抬起脸来,小茜狐疑地端详我的双眼。
接著露出真拿我没办法的无奈笑容。
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因为在崭新的现实生活中,我和她相处的时间只会愈来愈少。
我只是因为对这个现实感到恐惧而哭。
一到假日,我就像著魔似地出门练跑。
是受到威胁?还是因为工作与使命感使然?所有的一切彷佛都在绑架我,逼我狂奔。不论小茜有多担心,我的脚步就是停不下来。
我在市内的小型运动场独自来回奔跑。那天她不太现身,大概是因为我身体状况不佳吧。我边调整呼吸,边观察双腿的状况,但是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进入五月后,阳光毒辣起来。比起夏天,湿气比较少,光也显得更刺眼。稀薄的云挡不住太阳的强光,运动场上拉长的影子看起来疲软无力。
我一面因口渴而喘气,一面揉了揉朦胧的双眼。
最近我开始会想一些危险的事情,像是朝著悬崖用力冲刺会怎样之类的。
如果朝著断崖绝壁、朝著面向海洋的悬崖疾驰,她会停下吗?如果会,我就能追上她,就能碰触她的肩膀。一静下来,我的脑中便浮现好几个可怕的念头。若不是我克制住自己,一定二话不说就去试了。
不跑步的时间若愈来愈多,体力一定会衰退。
一旦衰退,她就更遥不可及了。
但不论是否陷入这样的恶性循环,我都一样焦虑。
不再跑步的我,以及见不到她的我,都让我心急如焚。
就像一直在梦里跌倒一样,令人垂头丧气。
我所追求的现实,有如梦幻泡影。
睡眠不足的身体沉甸甸的。一定是这个的错。我发现见不到她的理由后,像是要将头给拧住似地将头发往上撩起。气温一上升,长发便令人烦躁。从我想著要剪短,至今已经快十年了,头发就这样一直被我放著不管,也没好好整理。尽管如此,还是经常有人称赞我发质好。
我弯著身子继续跑,用意志力与爱克服疲劳。
就在我准备加速前,腰部四周突然一震,像是在恐惧什么。
我挣脱那令我头痛欲裂的重担,加快脚步。
告诉自己要在这里用最快的速度冲刺,然后用力蹬向地面。
最后的那一步,真的好轻盈。
彷佛膝盖以下都脱落了。
我的身体突然飞起来,一阶阶地踏在空中,接著上半身渐渐向前倾倒。
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被东西绊到而跌倒。
等到我无法做出反应动作,整个人倒了下去,发现右脚不受控制,彷佛不再属于我,才惊觉不对劲。光是脖子轻轻一动,右膝就被剧痛包围,使我泛出泪水。
耳边传来自己好痛、好痛的沙哑呜咽声,下排牙齿不停打颤。
不论我动身体的任何地方,脚都好痛。疼痛汇集在右脚,像流进瀑布底下的深潭。
我晕了过去,黏腻的急汗覆满我的脸。
没有人出声喊我,也没有人来帮我。
而她也早就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留下我独自呻吟著。
我感觉身体龟裂,彷佛就要这样变得四分五裂了。
以前小茜曾经问过我一件事,印象中是在我们找工作的时候。
「你有想做的工作吗?」
没有。就算小茜对我说小时候的梦想也可以,但我回想自己的梦想,才发现全都是她。
学龄前天真无邪的梦想,在我遇见她以后,就全被她带走了。
就各种意义上而言,她就是我的梦想。
而孩提时代作的梦,则在向现实屈服后逐渐褪色。
我问小茜是否记得小时候的梦想?不知为何她红著脸,不发一语。
看著她,我全都懂了。
到了这时候,小茜是怎么看待我,以及她想要的是什么,我是知道的。
大概是因为我自己,也老是追在女孩的屁股后头跑吧。
读大学时,小茜的异性缘很好,只要她愿意,交男朋友就像把手伸进袋子里掏仙贝一样,易如反掌。甚至连女生都有可能被她吸引。但小茜却没和任何人交往,她始终只看著我。
至于我,其实偶尔也会被搭讪,但真的只是偶尔而已。
「是不是我不够漂亮呀?」
我在镜子前歪著头,小茜插嘴道:「问题不在这里。」
「咦?什么意思?」
「因为小岚你……」
说到这里后小茜不发一语。她向来擅长吊人胃口。
「我?」
「你总是让人搞不懂你在注视什么。」
小茜低著头,讲出这件事情似乎令她很难受。
「呃……是指我的眼神游移吗?」
「……算是吧。」
看来这样不太好,我得多注意一点。
事后我稍微想了一下,才理解是怎么一回事。
我总是看著她。即使没见到人,也老是四处张望,寻找她的踪影。也难怪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我成了眼神鬼鬼祟祟的怪人。
在这之前,我一直不太在意旁人的目光。
如今随著要背负的责任增加,想要继续追寻她也变得更困难了。
她到底在哪呢?
在我的体外?还是心里呢?
我烦恼了无数次,始终找不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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