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啊，都是骗子。”
校方招待会结束回去的路上，一直神情恍惚的朝月突然这么呢喃，然后她的眼睛出奇地明亮了起来，直直地看着夕象。
“我，可以相信你吗？可以把你今天说的话当真吗？”
夕象似乎一点惊讶也没有，反而像早就在等待她这么说了，理所当然地拥紧她。这时朝月才发现他们停留在学园的后山坡上，这里可以俯瞰大半个学园却无人打搅，是她曾经喜欢独享的地方。
“当然，请相信我吧。”
夕阳斜照的角度，似乎也和她无数次独自一人站这里眺望学园的时候是一样的，但这一刻，跃过他的肩，她看到了截然不同的瑰丽光景。
ZZ0-00的太空城港口。恒星的光芒在黑与红的垢物潮水褪去后重新给群星印刻上了明丽的轮廓，出港的太空艇沐浴在渐渐偏转角度的远光中，影子微小地偏移着，却是能够体会到流动的变化。
这是一个较小的恒星系，太空城用不了多久就将完全驶离，日与影的偏转也相应快些，要是港口的太空艇动起来，光照角度的偏移就更明显了。然而此刻的港口完全是一副静默画，太空艇停滞，太空艇上的人也静止着，于是影子的偏转再微小，也成了画面中最跳跃的“动”。
“这艘船不是驶向沽朴森吧。”
“呀，被发现了吗？”
轻快的声音转换成讯号来回传递在两具太空服之间，然而仍然不足以打破静滞的画面，停在港口连接桥上的男子和背对着她的女性凝立如初，前者没有转动视线，后者也没有丝毫要回头的意思。
男子身材挺拔，女性成熟曼妙——他们的太空服已经足够舍去臃肿而照顾美感了——画面的主角体现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美，本应该是互补的美，却又仿佛毫不相干地被置于画面中——正面相对的一方似乎目光正对对方，实际上却是透过对方看向不知名的地方；背对的一方更加直白，保持着随时都会出发的姿态，眼中只有自己即将驶去的方向。
然而对话就这么继续下去了，讯号传递过他们之间的真空、无视掉他们方向的对立。
“原X去往沽朴森以外的地方，这不合秩序吧——原X的你舍弃诸多穷尽一生维持的秩序。”
“现任X的‘恋人’尚且生存于世，却不在沽朴森，这也不合秩序吧——你差点以为自己能够杀死她去维持的秩序。”
“她已经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她终究从死者的队列里走回来了。怎么样——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呢，就假装我去沽朴森了。”
“你在威胁我？”
“我在请求你。”
“你没有筹码请求我，我要在这里消除你轻而易举。”
画面静默如初，然而不同的是，两人不变的距离之间多出了两列白衣的侍者，它们毫无生气却恭谨地成列而立。
“你不会这么做，否则当初我就不会把这个位置交到你手上。”
“我……”男子拖出了切齿的尾音，却终究还是妥协了，“你想去做什么？夕象被召回沽朴森的事情不可避免。你也明白这件事的必要性。”
“对啊，我就是要去这么做——你或多或少也察觉到了吧，你是没办法召回他的。”
“作为原X的你，只要看着人就能够说谎，我怎么相信你呢？”
“或许吧，我身上还留有一些人母的东西，但是这些不也和你无法彻底舍弃的成分一致吗？所以就当被我骗了吧。”
“呵……哈哈哈，好吧，不过就算我放你走，你又能做到哪一步呢？说服他去沽朴森？这是不可能的吧。到头来还不是……”
“这是不一样的，不论真相如何残酷，我们还是会想亲眼见识一下，而非听别人的传说对吧。”
男子的目光终于聚焦到了连接桥的对面，女性也终于回过了头，画面动了起来，像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告别，男子送别女性，遥遥地挥着手，对方微微点头。
“哈哈——你看吧，披过红衣的人不也是人吗？有什么不同呢——我期待当我离开这里、前往沽朴森的时候，能看到你们团圆的一家，这对现代医学不是什么难事吧。”
“嗯，我也这么期待着。”
高喊和低应全都化作讯号相互传递，却不失真挚。
老人离去、新人接任，星云崖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模样。孤峰浸泡在群星的氤氲里，人和事的轮廓都模糊不清着。
艾克结束了那场稍显意外的送别，无意识地踱步到这里，却在那两个模糊的人影前却步了。
“X是这么闲的角色吗？我记得上一任X来这里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你才继任几天，已经快赶上了。”
邱陌珞的挖苦没有什么感情，这于他来说就是问候语。自从艾克命令他结束诺勒瓦的生命直接继任开始，他就一直是这幅口气。不过愤恨归愤恨，邱陌珞倒是把小助手照顾得挺好，丝毫没有迁怒到她身上，尽管聪明如他很快就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战争结束，重建工作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是哈，一场战争袭来，X的工作反倒少了，这战争简直就像为你服务的一样——最不安分的虫魔诸王死了，最头疼的翼神高层死了，最麻烦的财团也倒了。原本被灾祸侵扰的太空城安定了，抗拒人类和翼神建交的声音消失了，四方家资本控制的产业也回到了一堆小角色手上、再没有人都够影响到你暗地里的施令……”
艾克沉默着陷入了思考的泥潭——的确一切太过巧合，从结果上来讲所有的问题都被这场动乱以及其引发的战争解决了。不能否认有前任X设局的因素，但这样的控制力显然不是作为人类的X能够做到的，简直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维持这个秩序一样。
而他艾克，只是这个因果轮回的秩序中的上位者而已。
“现在为大家插播一条消息，是前四方财团家族内部会议的实况转播……”
原本正在计算群星运转轨迹的中央投影荧幕，突然改换成了类似新闻播报的画面。
“这是……”
艾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这可是ZZ0-00，是人类和翼神社会的最高行政太空城，任何讯号都不可能未经检测和许可进入的，然而这个视讯直接强行切入了。
“哦呀——竟然都侵入到我这里了。”
邱陌珞倒似乎饶有趣味，他离开了氤氲环绕的主计算台，像一个期待时事的孩子般停在了中央荧幕下，用心地仰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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