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充盈于恶灵之力,甚至连身体都浮到半空的时候。
“恶龙是吧。”
社长踮起脚尖,抓住我的脚踝,像是提鸡崽子那样摔到了地上。
脸着地。
“最终boss是吧。”
然后又像提崽子似的,攥住我的衣领,一巴掌糊了过来。
“唯一的恶役是吧。”
我不是,我没有。
“怨灵是吧。”
别打了,脸肿了。
“假面rider是吧。”
我可没说。
还有别打了,这巴掌怎么打得这么疼。
因为脸颊肿的说不出话来,我推开她的钳制,自暴自弃地发出胡乱的声音。
但是社长并没有放过我的话。
一点面子都不给,举起手扇了过来。
把之前我觉得姑且有些凝重的气氛全打没了。
“恶魔之血是吧。”
“拖时间是吧。”
“想打倒我是吧——”
那样称不上质问的质问接连而来。
随着还有呼呼的巴掌。
但是社长并没有带着嘲讽的笑容。
而是稍微有些生气,认真的表情。
“愚蠢也要有个限度、你知道以人类的身躯承受那种力量会有什么后果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丢掉了伞。
暴雨浸湿被打理得很漂亮的,大小姐般的发型。
金色的发梢贴在脸颊,坠落下凝结的细小水珠,
“本来恶灵就是不正常的产物、就算想去维护那个家伙,也不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啊。”
原本就是黑色的西装。
就算湿透了,也没有变形。
只是感觉吸水之后的沉重感,让小小的少女有种在逞强的模样。
“蠢货、傻子,落水狗,偷窥狂——”
之后就变成单纯如同埋怨一般的词汇。
我可没有偷窥过,别胡说。
只是这样难以维持原本气氛的情况下,让我也变得不满起来了。
于是我摸了摸肿起来脸颊,嘟嚷着对她抱怨起来。
“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啊!”
嗯,只是单纯的抱怨。
即便知道,话语也停不下来。
“我已经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就算能够维持优的现状,却如社长所说,我没有二十四小时都守护在她的身边,去击退恶灵的能力。
所以——
“即便这样、也是我只能为她做得到的事了啊——”
“别自大了。”
社长站在我的面前。
冰冷的暴雨没有停止、与她的话语一同,凛冽地宣泄而下。
“你能做得到什么,让她醒过来吗,让她复活成人类,还是让她一直这样半死不活,你自己成为最强大的怨灵?”
“我也在、努力啊。”
“那份努力是为了谁?那个叫优的家伙吗,还是在为了你自己。”
“才不是——”
“想着减轻内心的负罪感,就用这种自我伤害的方式,这样的话你就满足了吗,就不愧疚了吗,就会觉得足够弥补犯下的错误了吗。”
“才不是啊!”
我怒吼着,踉跄着,从泥水里爬起。
胡乱地挥舞着拳头,连准心都没有,像是在攻击空气那样。
一定是,相当愚蠢的画面吧。
“给我冷静一点。”
头被踩到地面。
堆积落叶潮湿的味道混入呼吸。
难以忍受的我哭泣了起来、夹杂了残缺不全的话语、意义不明的喊声。
像是落水的小狗那样。
“已经足够了,阿八。”
“不、不够。”
“你已经努力过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才不,够。”
“所以说——”
“所以说那家伙要怎么办才,好啊……如果我不管她的话,如果连我也、不管的话。谁还能……谁还能拯救——”
“可你并没有在拯救她,阿八。”
“……为,什么。”
“她现在已经被生者的世界排斥,不停被恶意缠噬,明明是幽灵,却还要忍受身体的痛苦,很过分吧?”
“你说什么……”
“更过分的是连同记忆都在丢失,那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坏心,她只是想陪在你身边,尽可能长而已。”
我望向小优。
她强撑着身体,从破旧寺庙中爬了出来。
变得有些透明,雨水轻松地穿了过去,不断绝地落到地面。
“你自以为是的努力,只是让她更痛苦而已,既没有办法说服你,又没有办法维持清醒。所以、”
“——,谢谢你。”
优说出了我的名字。
不是阿八,而是那样温柔地笑着。
说出了我的名字。
啊啊、果然还是体力不足吧,不用勉强自己站起来也行。
她滑倒在地。
用纤细的双臂,支撑了起来。
透过雨幕、即便透过这样的暴雨,也看得见眼角,不停滑落的泪水。
“谢谢你。”
这样笑着,哭着。
向什么都没有能做到的我道谢。
然后半透明的优,逐渐漂浮了起来。
我记得那个场景。
幽灵会渐渐地飘向空中,化为光点,失去记忆,回到世界的轮回之中。
不行。
我站起来,往前跑了过去。
想要握住她的手,但是扑了个空。
摔到在地,泥水涌入鼻腔。
猛烈地咳嗽起来,但顾不上那么多。
“等一下、”
拼命地踮起脚尖、她却已经飘到我触及不到的地方。
只是就这么,微笑着。
泪水飘散成淡淡的光雾。
只有冰凉的雨水不停地打在我的脸上。
“等一下、”
“——,谢谢你。”
不、我不要什么道谢。
别离开。
留下来啊、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上高中。
一起去旅行,环游世界。
你看啊、我已经去了那么多的地方,甚至还有异世界。
可是你明明那些都没看到——
已经远到只剩下光点了。
连她的话语都传达不过来。
暴雨只是一味地凝聚,降落,隔绝着我的呼喊,让距离变得越发地遥远。
“阿八。”
“社长,快,救救她——”
她明明还,什么都没享受过就死掉了。
好不容易变成幽灵,却还这个样子道别了。
“现在对于她而言,就是最好的救赎了。”
“才不是、明明就……”
“能在最后保留住重要的记忆,没有化为怨灵,就已经是最好的救赎了。”
“……”
“你也清楚的吧,阿八。只是在逃避而已,用和黑色物怪的战斗,麻痹着思考,逃离她这样下去会面临的结局。”
我是——
“那个孩子,不是想让你变得不幸,只是想让你变得幸福罢了。”
“可是我。”
“完全陷入了自我陶醉吧?什么拯救公主的剧情,别开玩笑了你这个蠢货。给我老老实实地反省,反省到头都秃掉为止。”
“……”
“然后,把她的一切,都死死地记住,绝对不要忘掉。不管是小时候的回忆,还是变成幽灵的这段时间,还有那份害死她的负罪感,都给我记到踏入坟墓为止。”
社长撩起我额头前,遮住了视线,湿透的头发。
她稍微放松了语气。
像是要安慰我一样说着。
“因为,你可是恶役啊。”
是吗。
是这样吗。
因为是恶役。
因为是恶役吗。
明明是想要笑。
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我用那样模糊的声音说着。
“社长。”
“嗯?”
“安慰人的方式太烂了。”
“你这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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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事不太记得清楚了。
小优能够重新回到轮回,是因为社长拜托了矢的猛老师那边。
据说非常罕见地露出了低姿态。
至于优。
我也知道,这样下去只是在伤害她,也在伤害自己而已。
要说的话,果然还是自我满足吧。
想要弥补负罪感,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等我醒来的时候白色情人节已经过去了两天,即便戴上眼镜在路上也看不到幽灵了。
优最后的表情。
像是解脱了一样,并没有痛苦。
这样并没有让我更加不能释怀。
这样对她更好吧。
“喂,老八,我也差不多得回去了哦。”
家里少了女仆和优,感觉有些空荡荡的。
“回巴别塔吗?不再多留一段时间吗。”
“所以都说了是公事派遣啦,现在还留着的话巴别塔那边可是会变得很麻烦的。不过今天的话倒是不要紧,悠闲地度过吧。”
“说的也是,要出去走走吗。”
“也行。”
我走到优所住过的房间。
那里有一封洁白的信,有股百合花的味道,很好闻。
拿上信封放进背包,我和观测员一起出了门。
连续的暴雨停息之后,天空也变得格外晴朗。
虽然看不到彩虹,但是明媚的阳光也不错吧。
“对了老八,虽然社长叮嘱我们不要讲,但我还是觉得跟你说下比较好。”
“是说低声下气拜托矢的猛老师的事吗,我已经知道了。”
“不不不,不是那个,你知道她是怎么拜托的吗。”
“这个还不知道。”
“我想想,大概就是这个语气——‘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现在就打死你’”
“等一下!那个已经不算是拜托的级别了吧!”
哪里低声下气了啊!完全就是威胁啊!
亏我最后还有点小感动!
“没错,所以可千万别说是我告的秘。”
“没问题,我会保守这个秘密到踏入坟墓为止的。”
“喂你之前也是这样说的,不是马上就告密了吗!”
“别胡说,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游戏存档被覆盖了那次。”
我好像有点印象。
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
踏过公园,穿过商业街。
望着熟悉的街道,却像是幻觉重叠,依稀看到一位穿着水手服,留着及肩的短发,一边的刘海拢到耳后,很有女孩子味道的少女。
我笑了笑。
前面就是墓园了。
我找到那个人的名字,把信放在了一旁,用一颗白色的巧克力球压住。
“是祭拜谁吗?巧克力当祭品还真是罕见啊。”
“不,这只是白色情人节的回礼罢了。”
啊,是啊。
只是情人节的回礼。
那封信上只有小小的一行字。
是优的笔迹。
如同幼年的她一样,稚嫩的笔迹。
[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开心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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