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警局的时间还算早，但是有几个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工作了。
我朝他们几个人打了招呼，检验科的李叔冲我露出有些疲惫的笑容。
我想起自己在郭小梅家拿到的线香，于是叫住了他：
“李叔，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啊？”
“小子别说了。”
他长叹一口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浓茶，像是终于找到发泄途径一般开始诉苦。
“现场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零散的东西太多但是能当证物的东西太少。昨天我熬了个通宵愣是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得出来。”
他眉间有深深的皱纹，眼睛下方的黑眼圈和眼袋看起来更加明显。
“你说我捣鼓的这些东西，什么地上的香烟头啊，沾了不明液体的衣服碎片啊，还有你说的纸人身上的碎片……老子我全——都搞了一遍，结果你猜怎么着？”
李叔竖起右手的食指在我眼前晃了几下，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屁用都没有！别说是外星人的遗留物了，那些东西的成分和地球上原装的东西一模一样！”李叔绝望的拍了一下大腿，又喝了一口茶，“待会化验科的小子们结果就该出来了，我猜啊——不顶用！顶多就是验出来那些怪物不是地球产的，但是这有什么用？要是地球产的玩意儿我们还用叫它们怪物吗？”
李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更多的是焦虑而非不甘心。
这样的情况对我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物证齐全的话，我手里的线香反倒很难给出去，而且就算给出去我也要为这东西准备一大套说辞。
但是在现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哪怕我没有准备什么套路，李叔都会帮我检验的吧。
我说的东西越少，能被抓住的把柄就越少。
“李叔，我这里有……一个线索。”
“嗯？你手里有线索？”
李叔的脸上写满了疑惑，而我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充满了愧疚。
“啊……我不是作为那天的伤员去医院了吗，醒过来之后就去看李扬了，也没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上。我回家之后发现了这个……”
我从兜里掏出从郭小梅家拿到的线香，放到手心中。
“我们家没有烧香的习惯，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跑到我兜里去的，所以就说拿来试试看……”
李叔从我手里取过线香细细端详起来。
“啧……看起来和普通的香没什么区别啊。”
他用指甲稍稍从香上刮下了一点粉末，在手指尖撵了几下然后放在鼻子下闻闻味道。
“但是……这味道有点儿意思。”
他抬头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几秒，像是想从我这里挖到点别的信息，但我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他突然笑了。
“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能用的线索，我就先试试看。”
“好，辛苦您了。”
李叔冲我摆摆手，气都没多喘一口就拿起线香走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开始思考下一步应当做什么。
距离事件发生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失踪人员的家属应当会过来报案才对。
八百人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现场已经封锁，媒体报道也被压了下去但是这件事迟早会被曝出来变成了不得的态势吧。
我抬头环顾了一圈警局内部，包括阿雅在内的文职人员大多还没有来。
虽然去问别人也可以，但我不太相信别的人。阿雅对我抱有好感——就算万一我出了什么问题，这份感情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我得等阿雅来了之后再去问一下她家属的报案情况。
下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是……
于浩和郭小梅作为目击证人应当会在这两天再次被叫到局里，而且如果上面动作快的话，或许会不通过我们警局直接传唤。
该说的话我已经告诉于浩了。虽然当时我是为了引起恐慌而告诉他要实话实说，但是如果我能顺利推动话题走向的话，也可以达到让当局加深重视的目的。
问题在于已经死去的郭小梅。
我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保安、她的朋友以及小区内来来往往的每个人都可以是目击证人。
现在的情况对我实在是不利。
但是如果那个女人的目的是玩弄我以此来取乐，那么她应当不会把我推到过于不利的境地中去。毕竟如果我被禁足或者拘留对她而言不会有任何的乐趣。
只能相信她了。
那么这就引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她」是谁？
是的，我问过她这个问题。
她之前说了一堆关于平行世界的屁话，又告诉我，她是我。
从她的行为上看，我不得不承认这个论断说的通。
她不仅可以变成各种人的模样，比如变成倩倩或是郭小梅；她还可以植入并不存在的记忆，比如让那个颤巍巍的老头儿在某一刻误认为自己有孙女；她甚至可以召唤出那么多的怪物……
李叔他们觉得她是外星人，但我却觉得她是平行世界的人。
作为某个星球上的生命体，外星人的某种意识应当是很强的。对于地球的侵略也好，对于资源的劫掠也好或是对地球人的奴役也好。
就像两个大国外交，就算大家各怀鬼胎，但是也都怀有着强烈的目的性。
那么反观她的行为：
幼稚、粗鲁、没有逻辑，心血来潮的出现又突如其来的消失，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
她像是搞了一个牵扯到许多条生命的恶作剧。
考虑到这场恶作剧的规模，我不排除有人在帮她的可能性，但这件事情一定是她一个人挑起来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她当真是平行世界的我，如果平行世界中每个我的关系当真都如同她所说“大家的内核是相同的”，那么我不觉得我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因为我与大家不一样，所以我比谁都觉得自卑。
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命之人，如果那个人来了，我一定会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所以在那之前我要夹起尾巴做人，我不能做坏事，我不能完全展露自己的疯狂，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剥夺他人的生命。
作为人，我的一生只能杀一个人。
我可以杀死的，只有我最爱的那个人。
如果所有平行世界的我都是这样想的话，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她曾经得到了那个人，但却又失去了。
手上的利刃依旧是明晃晃的，但是那个人的鲜血却已经不属于她了。
啊啊……
所以她才疯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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