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包括我在内有八个人可以活下来对吧。”
“是的~”她的眼睛闪闪发光，“大哥哥你想救谁呢？”
“只需要救李扬就够了。”
“哎？”
她保持着笑容瞪大了眼睛。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想到能够救的其他人，在这个街道并不存在与我建立了联系的人。
剩下的人，就算是死了也无所谓。
“哎嘿嘿？”
她突然笑了出来，然后恍然大悟一般的后撤了几步，撤到隔断的一方，盯着李扬的方向止不住的发出诡异的笑声。
“哎~这样啊~啊哈，哈哈哈哈，只需要救外面的那只猩猩就够了~只需要救猩猩就够了~”
她的侧脸写满了疯狂，就在我以为她会加害于李扬而站到她身边时，下一秒只见她的手扶着隔断的墙壁，然后缓缓地踮起脚尖，以跳芭蕾舞的姿势，像是在水上滑行一般的在快餐店的地板上跳起舞蹈。
此时快餐店的纸人们已经离开，留下的只有十几具被钉在墙上的尸体以及受到重伤的李扬。
她似乎对这样的环境很满意，我看到她的脸上满溢着骄傲的笑容。
她装作是真正的天鹅——高扬着修长的脖颈，伸展开她当做翅膀的双臂。被钉在墙上的人们仿佛是她的观众，他们的头上套着白色的内裤，低垂着双手，外面的风使他们的手摇晃起来像是随时要鼓掌一样。
她以快餐店地板上的鲜血为润滑，但是鞋尖上却没有沾上鲜红的颜色。她舞动着自己灵巧的手，将它们高举过自己的头顶，让指尖拂过尸体们的鼻尖。她缓缓抬起自己纤细的腿，在呈半凝固的血液中划出各种痕迹。
她哼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歌，跟着歌的节奏滑行、跳跃、停顿、伸展，她甚至和那些尸体有着互动，她的眼神像个芭蕾舞教学的老师——她想将自己的感情传入到那些尸体的体内，尽管它们再也接受不到任何信息。
那不知名的曲调混着快餐店外各式各样诡异的声音，我隐约看到外面有奔跑的蓝色人影和跳跃着的红色人影，然而发现我走神的她却没有给我仔细研究的时间，那音乐戛然而止。
她的动作刚好做完，她也刚好停留在李扬的面前。
她大气都不喘一下的将脚放下、并在一起，像是在希求我的鼓励一般，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不得已，我只好鼓掌以示回应。
她带着满足的笑容微微颔首，然后将后脚跟重重的落下。之前没有被染上一丝血迹的鞋子被鲜血溅出妖冶的颜色和轮廓。
然后她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她转过去不再看我，而是带着某种欣慰的神情用手轻轻地抚摸李扬的脸。
从他的额头到鼻尖，从他的脸颊到耳垂，从他的嘴角到喉结……
“喂，你？”
“你知道吗，大哥哥？”
她的手停留在李扬的喉结上，像是好奇构造一般的不停地用手轻轻摸着。
“曼陀罗们，啊，也就是白色的纸人们——它们很可怜。它们想要寻找自己在这世界上的唯一，但是仅有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四分五裂，然后让他人帮尸体们戴上作为自己象征的白色内裤。
在这个世界也存在着无法自杀的教义吧……我听说那些人们如果被逼入绝境，就会站成一个圆圈，有秩序的割断他人的脖子。而最后一个剩下来的人，就要做好任人鱼肉的准备。曼陀罗们用生命去寻找自己的唯一，而最后剩下的曼陀罗将承担朋友们离去的、所有的悲痛。所以他们诞生的唯一意义便是杀死他人……”
她的话语中隐隐透露着我不愿意去倾听的事实。
“难道你要让我放弃李扬去为曼陀罗的一生画上完美的句号吗？”
“不？”
她微微歪着头，用食指滑过李扬身上的伤口，像个孩子捏饭粒一样不断的在手里揉搓，直到血液拉出一条丝线。
“对于我来讲这世界上有很多的曼陀罗，但是对于大哥哥来讲，这只猩猩只有一个对吧？”
我没有说话。
“所以就算大哥哥不说，我一开始也就没打算杀他。当然——”
她转过头给我一个可爱的笑容。
“如果你反悔了我随时能把他的肠子掏出来送给你。”
把肠子掏出来？
哈哈？
我想象着李扬像个牲畜一般被开膛破肚，然后这个高中女生拿着他的肠子向我缓缓走过来的场景……
李扬的肠子？
谁想要啊，白痴。
我低垂着头，看着快餐店地板上的鲜血向她和李扬走过去。之前由于她的舞蹈，原本只是飞溅出的血液被画的一团糟。我小心翼翼的注意着不让鲜血沾到鞋底，站到了李扬的身边。
我抬起手放在他的颈部大动脉附近，因为他的脖子上还残留着冷汗，所以触感不怎么好。而脉搏方面的话，虽然跳动变得有些微弱，但是并不致死。
他身上的伤口很多，无论是头上，身上还是四肢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口分布，然而主要的大动脉并没有受损，只要医治的及时，除了伤疤以外应该留不下什么后遗症。
啊啊，这就是重伤。
虽然从警几年我也见过不少重伤的人，但是好朋友以这种方式挂在我面前接受我的观摩还是第一次。
我的心脏因为肾上腺素升高而快速的跳动着，但是我的内心却依旧平静似水。
他还活着。
嗯……这对于人来讲就足够了，毕竟可是有800个人在这场大灾祸中死去了啊。
李扬你还真是条Lucky dog。
“话说回来，你对这里做了什么吧？”
我站在快餐店的大堂向外望去，除了四处飞溅的鲜血以外再也见不到活人，而且嘈杂的声音也渐渐的弱了下去。
“你指什么呢~”
“这几条街道离派出所并不远，我想既然你有能力把那些怪物召集过来，你也有办法在这四周设立起什么结界一类的东西吧，不然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但是到现在警察都没有出警也太奇怪了。”
“我自有我的办法啦~”
她“嘿嘿嘿”的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嘴。
“我并没有任何想夸奖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想让我信任你的话，就快点把这该死的结界弄开。虽然李扬现在并无大碍，但是就这么挂着和尸体一起风干迟早会失血过多死掉的。”
“哎~真是可爱的友情~”
她试探性的说出这句话，然后观察我的表情。
大概是收获不尽如她意吧——因为我只是翻了个白眼而已——所以她用淡淡的语气宣告了我们谈话的终结：
“午夜马上就要到了……灰姑娘的魔法也是在这美妙的时刻解开的吧？所以，大哥哥~我们明天再见啦~”
在那之后，我的后脑被什么重重的击打了一下。
但是我并没有倒在满是鲜血的地面……除了她的某个人，或者说是某种东西接住了我。后来，应该就是那个人，或是那种东西将我放在了隔断后的餐桌旁，营造出了我可以扯谎的现场证明。
而我最后的记忆停留则在她的笑容上。
那是比我更加肆无忌惮，更加纯粹的笑容。
几个月后，在我想要饮弹自尽的前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她这天的笑容。
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她出现的原因而不是沉醉于自己的灵魂之中，或许就能让她不带有任何仇恨的，只是单纯的笑着了吧？
这样说来，我……还真是个白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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