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入夜，凉风吹着着实有些刺骨。
陪着吃完一顿像是圆满常欣心愿的饭菜，牵着手送她到她家楼下之后，夏曦没有接受她上去坐坐的邀请，手中拿着夏末任性丢掉的两把伞，平静地淋着雨，惆怅地行走在湿漉漉的人行道上。
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学校早就关门了，夏曦推着停在高考考点门口的车，目空一切地看向前方昏黄的路灯，仿佛那灯光太刺眼了。他低下头去，发丝被持续汇集的雨水拧到了一块，失落的双眼，他盯着，看着，眨着眼，眉毛被顺带淋湿了也毫无动作。
他懊悔于自己说了错话，做了错事，可是末末已经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即便是反思又能怎么办，事情回到了难以破镜重圆的地步，他深呼一口气，当冰凉的雨水灌入脖子的时候，他抬起了头，目光浑然地凝视着一切不再繁荣的街道，夜晚的学校大门外面，除了奶茶店和饭店灯火璀璨，还开着门，其他不营业地早早就打烊了。
“回家吧。”他撑开伞，单手骑着电动车上路了，路上湿滑，他不得已加大握力平衡车身。
“哥，你看我的新裙子好看吗？你喜欢的话，只要你说话，我一天不换下来。”
“哥，我这题做不来，这题也不会，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哥，你教教我呗？”
“老哥，我的换洗衣服呢，快点找好给我，不然我直接光着身子出来了。”
“哥哥，我好喜欢你，你是我的守护天使，你一定要一辈子守护着我，那样我就不用再找其他的假天使冒充你了。”
……
过去一幕幕如潮水般涌现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夏曦已然分不清泪水和雨水的区别，狂风扑打着他的脸，纵使他岿然面对着让人心寒的一切，前途陌路，狂风呼啸，伞被吹歪了，但那又怎么样，他把他最心爱的妹妹弄丢了，他自责地快心碎了，原来失去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的痛苦，哪怕他知道妹妹暂住几天后肯定会回来，但是要找到以前兄妹相处温暖的感觉，看来是没戏了。
“末末，也许这样的疏远，对于你而言是正确的选择吧。”
一边劝说着自己妹妹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另一边绕过空荡荡的江州河大桥，他的心情尤其地复杂，对妹妹本能的喜欢和世俗对于兄妹之间的看法在他的心中进行着剧烈异常的博弈，纯白天使的那一面告诉他要追求自己的人生，别在意外人的目光，而黑暗恶魔的另一面则跟眼前的暴风雨一般，它挥动着钢叉告诉他，严禁越过红线，否则死路一条。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念起一个小时前乔寒打给自己的电话，他骑到了一处可以避雨的雨棚下面，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手机。
电话在他尚未拨出之前就响了，夏曦见是妈妈，赶紧接通了。
电话另一头的语气显得很焦虑，“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回家，现在八点多了，就算你有同学聚餐，放松一下是可以的，但是夏末她明年才参加高考，她跟着凑什么热闹，让她快点回家写作业。”
“妈，末末她今晚在同学家过夜。”夏曦隐瞒了自己和夏末之间发生的无声无息的战争，直接跳到了结果。
“什么？”妈妈有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她去谁家过夜了？这丫头翅膀硬了啊，去拜访朋友家都不用向家里汇报一声吗？”
“是乔寒家，夏末现在的同桌，是个女生。”为了不让妈妈起疑心，夏曦偏重了女生两个字。
“女生啊。”妈妈稍微安心了些，准备说些话让夏曦交代给夏末，但她听着乔寒这名字很耳熟，好像很久以前听说过的，于是问道，“你说的乔寒是不是末末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小学总是一块玩的那个小女孩？”
“嗯，就是那个乔寒。”看着雨势又增大了，狂啸的风向夏曦本已经湿淋淋的外套再次袭来。
“你知道为什么夏末突然一声不响地要去她家过夜吗？”妈妈察觉出了一丝不安，以前她最担心的事情难道无可避免地碰上了吗？她暗暗地想，她的女儿该不会找个女生做女朋友了吧……
不无可能。
毕竟在如此开放的年代，每个人每天都在经历着些刷新三观的事情。
“妈，明天放学我把她接回来。”夏曦对于妹妹这种抗议似的离家出走，也是心存忧虑的，他既希望早点见到妹妹，又害怕妹妹看到他一脸失望和埋怨的表情。
“你回来路上小心一点，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
“知道了，妈。”夏曦挂了电话，喘了口气。
眼看着雨一时半会不会停，躲在多年前就停业废弃的小超市门口，他看着多年前健力宝的宣传广告，彩色的画像已经渐近灰白了，而且门上破损的地方坑坑洼洼，他不由得朝门的破洞往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挺瘆人的，为了晚上回去不做噩梦，他尽量站在了雨棚的最外围方向，默默地观赏着远处高架桥上变幻多姿的灯光。
“夏末？”乔寒无意中接到了夏曦的电话，立刻从卧室里奔出来，到了阳台上拉好隔门，“你说明天下午就来接夏末？”
“是啊。”夏曦底气不足地回答道，“末末现在一定还在生我的气吧。”
“她换上睡衣睡着了，睡得可香呢。”乔寒回想起夏末甜甜的睡脸，就有一种想要吻上去的欲望。
“你真厉害。”夏曦不得不赞叹乔寒的功力之深，若换他来安慰，估计没个三五天摆不平，而且还要签署附加的不公平条约。
乔寒注视着瓢泼的雨落，淡淡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女生最重要的是哄，你把她哄开心了，她忘记了难过的事情，过不了一会儿就睡着了，但是这一招并不对每个女生奏效，只有末末这种简简单单的女生较为牢靠。”
“她后来是不是骂我了？”夏曦闭着眼也了然夏末的德性，她若是吃了亏，不骂人，那她就不是她本人了。
“骂你了。”乔寒肯定地说，“非常难听，所以说，你这个做哥哥的，做什么事情之前必须三思而后行，你突然宣布你多了一个女朋友，换谁也受不了吧，连我听到都不禁觉得好神奇啊。”
“如果我妹和你一样想法，我也就不用发愁了。”夏曦靠着雨棚的柱子，蹲下身，围观着水花四溅。
“可惜她不是我，而且她喜欢你的事情你也听过很多遍了吧，装疯卖傻都不太可能不知道。况且她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人，你也敢在她面前秀恩爱，今天要不是我拦着她了，恐怕你都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
“她要干什么？”夏曦后背不由得冒汗。
乔寒大概是觉得冷了，拉开移门走到宽敞的客厅里，继续说道，“她会用斧头等管制刀具砍你，而且不是你一个人，连带你的小女友也一块砍了，刺不刺激？”
“你说的我明天都不敢去接她了。”夏曦的后背不仅仅是冒汗了，还有些发凉，而且凉意贯穿了全身。
“不管是不是明天，你最好和她见上一面，把事情说清楚，她是你妹妹，你比我懂她的，既然逆着来不行，你就应该顺着她，而且有些事情吧，我认为你应该思想活跃一些，教条化的思考模式很可能导致另一个极端。”乔寒含蓄地传达了自己的想法，尽管她也有包藏夏末的私心，但在两人感情发生危机之时趁人之危，未免太阴险了些。
“我会说清楚的。”
“夏曦，你不要只践行在嘴上，等明天你来接夏末，还没等她同意就把她拉走了，到时候就算你想带她走，我也不让。”乔寒脱下鞋子踩着沙发走来走去，比她本人还要关注别人的恋情。
第二天下午四点多钟快接近五点，和常欣一块完成了既定的计划，比如去溜冰，看电影，吃日本料理，夏曦终于腾出了时间，停着车在校门口等候，为了让常欣先回去，夏曦良心不安地撒了个谎，说自己临时有事需要提前回家，所以把常欣送走之后，夏曦匆匆忙忙来到校门外等候。
高中上下学需要家长接送的学生并不多，除了家偏僻一些的，要么坐公交要么坐地铁，因此夏曦占了个采光还算不错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博雅进进出出的学生，第一时间捕捉到他妹妹。
夏末遭受了昨晚的打击之后，一整天郁郁寡欢地趴在桌上睡觉，以前因哥哥而读书的动力不复存在了，现在的她恢复了以往的学渣模式，能睡就睡，老师爱说啥说啥，反正与她无关。
但一出门就看到亲哥等在门外，这是让她最不爽的事情，她立马转变了方向，准备从后门出去，然后绕道到乔寒家。
夏曦明显看到了她犹豫一下，然后一百八十度转弯离开了，把车扔在门外撒着腿去追他，夏末走的也没多快，大概是想听听他的解释，所以夏曦追了不到几分钟，就把她拦在了学校后门的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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