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是什么呢?
无垠宇宙中物种的数量是永远永远都无法数清的,甚至是她所认识的最为知识渊博的龙艾德,都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数字。这些物种有很明显的强弱之分,把大宇宙比作山峰,那么人类就位于不高不低的半山腰,上可登峰下可探底,星空龙一族就是距离峰顶仅差一步之遥的位置,而那些传说中提到过的众神,则位于这座山之上的浩瀚苍穹。
千珑躺在草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坐起身,痴痴地望着木窗外的苍白之月,那种彷若提炼自空洞的白色像块磁铁般牢牢地吸引着她。
其实,星空龙是根本不需要睡眠的,因为它们没有那个时间。
星空龙数量极其稀少,但他们的工作却异常繁重,宇宙磅礴无限,每一颗星辰的陨落与再生都需要星空龙去处理。
拉法尔的脑中并没有时间的概念,过去的她永远都在重复着一个行动,将燃烧殆尽的星星吃掉,紧接着就再去寻找下一个,难得的休息时间也是在路过一个世界时驻足停留,接受地上的生物们对自己的顶礼膜拜,沉醉于高等种族的自满中无法自拔。
所以这也导致了现在的千珑产生后遗症,她会经常无法入眠。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在一个有着万年寿命的在星空巨龙的眼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是在这个人间,在这个原本不属于她的白月世界,这十五年中她学会的事情比过去的千年还要多。因为她有了白天黑夜的时间作息概念,生活也被各种各样的喜怒哀乐填满,不再是单纯的寻找快要死去的星辰。
千珑的态度在这之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当初,在她预想中,从星空龙贬为人类的落差就好比一个人类被贬成虫子蝼蚁。可是,这里的一切改变了它,白月的世界将伟大的净天者拉法尔雕刻成了青山寺院的小女徒千珑。
这个世界曾经有着许多个名字。
众神的世界,神弃的世界,双月的世界,到现在大多数人都普遍认可的白月世界。
北起神秘的罗德兰,西至无尽的埃尔贝远古大陆,白月的世界绵延千万里,它是被神族眷顾后又抛弃的世界,这里并不是一片简单的凡土,因为它曾经滋养着连拉法尔都不敢抬头直视的神族。对于这个世界,千珑始终都保持着敬畏之心,但这并不包括狂妄自大,随意篡改历史污蔑神族的人类。
这个种族实在是太顽劣了。
“你垃圾的就像个人类。”
“可是你自己也是人类啊。”
千珑仰头望着屋顶出神,脑中忽然就想起了她过去和永劫的对白。
——是的,我也是人类,现在。
当年拉法尔在邪念之海与艾尔希德拉的对话结束后,便成功发动了转生仪式。等到她的意识复苏之时,她就变成了人类的幼女,还被无心长老接到了这座寺院生活。被他赐予了一个女孩的名字“千珑”。
“我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千珑转了个身,抬起手掌,盯着自己的五根细嫩如葱的手指发呆。
这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空气发问。
每天朝起昏息,和寺院里的师兄弟们进行各种修行,然后和永劫拌拌嘴,偶尔无心长老会唤她前去谈谈心。
这样的日子虽然也不错,但这并不是千珑想要的。
她还没有死,她想做一些事情,就算是为了打发时间等待艾德的消息也好,千珑不甘心一直就呆在这么个小破庙里。这个众神曾经遗留的世界一定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秘密,总有一天她身边的人会发现她的异常,可能有的人已经发现了也说不定。
“创星之灵。”
她低声道出一个旁人听起来十分中二的词语,紧接着,在她的指腹立刻冒出一点青色的磷火,照亮了昏暗的房间。
——熟悉的感觉,但却弱小到可稀释于大气。
仅仅是这么一点点光芒,就足以瞬间毁掉身下的这座寺庙,造物的力量,炼星的力量。
这就是她的力量,她在这个世界仅存原来的力量。
星空龙是诞生于法则之中,用于为浩瀚星海带去福音的伟大种族,因此每一条星空龙都有这种与生具来的神力——星火,而且根据出生环境的不同,每一条星空龙伴生的星火都有着不同的色泽和效用。
黑鳞与青焰过去是千珑的象征,千珑的青焰星火相比起其他的同类更具有毁灭性,因此她被长辈们安排了清道夫的工作。但现在,她不再是那个净天者拉法尔。现在她与寻常人的唯一不同之处便是眼睛,右眼的异色金瞳便是被艾德改造过后,用以寄宿自身灵魂与记忆的媒介,同时也附带着一些原体的力量。
即便是只有右眼的星火之力,千珑也足以凭借她在普通的人类中横行无忌,但若想要更上一层楼,若千珑想要更多的去了解这个曾经滋养了众神的世界,这么点力量是远远不够的。但千珑并不惧怕,除了这颗眼睛,她还有这些人类永远无法媲美的知识,阅历。
“或许,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千珑熄灭了指尖磷火,要知道,这些力量用一点就会少一点。白月的世界不同于无垠星空,它并没有宇宙间的那种无处不在,充盈的奥能,所以千珑无法运用右眼去再生星火,用了,就没有了。
白月的世界存在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它将这个世界和宇宙彻底隔离开来,使得千珑接触不到宇宙间无处不在的奥能流。
这预示着,外面的力量无法进入,同样里面的力量也无法传出,千珑苦思冥想了很久也无法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是和众神离去有关,但她很确信自己的好朋友艾德一定知道,但可惜,千珑不知道如何联系他。
总有一天,这个力量会消耗殆尽。
到那时候,她就真正成了一个柔弱人类少女了,千珑知道人类种族的法则。男性可以修行战斗,保家卫国,争权夺势,女性虽不乏佼佼者,但一般就只能是附属品,或者是男人们争斗的筹码。千珑是永远永远都不可能去做这样的角色,以后是要被艾德知道自己竟然服侍一个普通人类,那不是要被笑掉大牙了。
星空龙是无性的种族,他们生于宇宙间的神辉,千百年才能孕育出一只来,自然也没有两性繁殖能力,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强大的种族地位。
拉法尔本身无性,转生为千珑后又生长在一片寺院清修之地,至今也没有什么男欢女爱的概念,在她眼中,除了朋友外,就只有敌人。
“必须要变强。”
在星火的力量耗尽的时候,千珑明白必须拥有能够取而代之的依靠。这不是什么自我暗示,是终要面对的事实,如果到时候艾德找到了复活自己的方法,可却发现自己的灵魂竟然被一些低等生物摧毁,他会做何表情啊?
——为了不辜负挚友,为了让自己能够有朝一日重返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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