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尚且阳光明媚,时至下午,已是暴雨磅礴。
“开城门!”在城墙遥望的守卫统领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一路大军,带着激昂之情大声嚷着。
炎龙国王都——天倾城里的民众几乎都听到了来自城墙上守卫统领的呐喊,哪怕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依然有不少人自发地涌现在城门附近。他们只有一个愿望,那便是期盼看到自西而归的国之天柱——赵铁衣。
亚泽五大王国,名将如繁星,猛将更是多如过江之鲫,然而能位居五大将军之列的,无一不是五国中的首席大将。
炎龙赵铁衣,有诗云:“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居五大将之首,武技冠绝天下,有趣的是,没有获得那“天下第一”的称号,却有着一个“天下第二”的外号,世人皆道:天下第二赵铁衣,举世无双无第一。意思是世上有了这第二的赵铁衣,便再也没了这第一的行头,名为第二,实为第一。有人认为这是来自另外四国的捧杀。
飞霜乐云,武可为将,文可为军师,仪表堂堂,乃亚泽四大美男将军之一。凡是有他参与的战役,无一败绩,因此世人称其为“乐无敌”,军事谋略正奇相合,被飞霜国大王引以为仰仗,放出豪言:乐云不死,则飞霜不亡。
青国辛姬风,温婉时若女子,冷冽时如地狱恶鬼,无常的性格使得他有着区别于其他任何将军的行事风格,亦正亦邪,领兵打仗尤喜用阴谋,绝不打无准备之战,胜利时,不接受任何俘虏,绝不放过敌军一兵一将,因此得了一个“修罗将军”的称号。
剩下的两位则是世代联盟的风秀国“鬼面将军”以及雪域国“病将军”。
五大将军皆有其独特的领兵风格。若论全面,则乐云可排第一,若论诡计多端者,则非辛姬风莫属。而鬼面将军与那病将军刘亦诚,一攻一守,互为犄角,便已是世上最难击败的一对将领。
然而那又如何?你飞霜有乐云,青国有辛姬风,风秀、雪域两国结盟有鬼面、刘亦诚,却也比不上我炎龙国之无双大将赵铁衣。
炎龙寒衣不过万,过万天下不可敌。赵将军旗下“寒衣军”,战力无匹,这便足以使得炎龙国子民睥睨天下。
雨一直下,自高空坠落的雨滴哪怕是隔着一里之遥,仍能清晰见得到其宛如珍珠般大小的圆润。
城门大开,人们已能见到心中敬仰已久的那人。
座下是天下罕有的赤云神驹,浑身皆红,鬓毛飞扬,如一团燃烧的烈火。四只马蹄皆若踩着一片火色云雾,所过之处,如被火烤一般,纵是暴雨天气,亦生出烟尘滚滚。
远望,能看到一身黑色铠甲的赵铁衣滴鱼不沾身,身体周围自行形成一层透明罡罩隔绝着外物的侵入。
百余随从而来的寒衣军将士如长龙的身躯,紧追在赵铁衣身后。这支军队人数并不多,却气势如虹,煞气冲天。
大道无阻,越来越多的人围聚在道路两边。
“赵将军!”一些平素游手好闲的二流子,在见到无双将军时,亦止不住的心潮澎湃,大声嚷着。
如风般掠过的赤云神驹带去了众人闪烁着光芒的目光,刹那间披风后摆的英姿停留在脑海久久难以忘怀。
热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也不知赵将军为何突然从西部赶王都?”
许是被听了去,消息灵通的人在旁忍不住卖弄道:“嘿,这个我可知道,”免不了一番沾沾自喜的模样,“赵将军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就为我炎龙国太子即将降诞于人间。”
“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有好些人莫名惊恐了起来。
被身旁一堆受到惊吓的人的样子所影响,信口开河的那人忍不住将自己肆无忌惮的声音放低了点,“我可没乱说,这,这是我那掌马侍的舅舅告诉我的。”
民众有此反应也是可以理解的。炎龙国大王钟青武在位二十余载,至今未曾诞下一位龙子。若说这位君王不具备生殖能力,那么宫中的十余位公主的存在便能轻易破除这个谣言。即使如此,为何久久没有龙子呢?
这太子之位,不单大王愁白了头发,便是在其治下的民众,也煞是担忧。毕竟大王在位期间,天下太平,国民富足,虽不至于称得上是一代贤君,却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大王,何以上天如此作弄我炎龙国之大继,久久未曾降下一位龙子承我炎龙大统呢?
故而,与这龙子沾边的事,不知不觉间成了炎龙国的一个禁忌。
红驹过道,如闪电划驰。巍峨的王宫大门在一里之遥时,已渐渐被打开。
赵铁衣心中微有波澜,自马蹄正式踏入宫门的那一刻,心情激荡了不少,以至于传令官的呼喝置若未闻。
“无双将军入宫觐见!!!”
一路所过,呼喝传延,在暴雨天气下,亦回音不断。
“无双将军入宫觐见!!!”
“无双将军入宫觐见!!!”
寒衣军余众皆令行即止,整齐停在王宫正门之外。整个炎龙国能有资格骑马入宫的,唯赵铁衣一人尔。
偌大王宫除了传令的人,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有一长衫宫服的中年者从太央殿一侧匆匆而来,见到正从那匹全身火红一片的神驹上落下的赵铁衣,苦难之情瞬间转为喜悦,“诶哟,我的大将军,您可总算是回来了,大王就在慈和宫等着您呢。”
赵铁衣取下头盔交到了内务总管常毅的手中,本是威严的声音柔和了下来,问道:“王后与太子可好?”
常毅的脸蛋垮了下来,不敢多言,“将军,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通过对方的表情,赵铁衣的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大步跨去,如同一道鬼魅般转瞬消失在了常毅的面前。
抵达慈和宫外时,络绎不绝的宫女进进出出,里面传来钟青武狂怒的咆哮声:“大小我都要!孤全部都要!”
太医的哭音不断,“大王,这救不了的,只能保住一个啊,大王。”
瓷器破碎的声音响起,“你再给孤说一遍?!”
“只能保一个,大王,”太医的声音充满了哀伤,像是一个被逼入绝路的可怜人。
赵铁衣进入到里面的时候,看到的是披发散肩的钟青武瞋目怒眉,揪着一个太医的领子将之摔倒在地。
纵是他素以兄弟相称的大将军回归了,这位君王也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失魂落魄地步入内室,喃喃着说道:“离儿,离儿。”
不曾想一回来,便要面临生离死别。赵铁衣站在原地,久久未语,任由身旁的人儿来来往往。
屋外的风雨飘摇,整个人愁绪万千,肝肠似是在一截一截的断裂。
恍惚中,他仿佛听到了里面传来的一个有气无力的娇弱女子的声音,“大王,妾身,妾身想要留下这个孩子,好不好?”
谁也想不到,这便是那个女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了。自己呵护了三十年的妹妹,用生命为炎龙国诞下了唯一的太子。
时节入秋,晚风急骤。也曾想过,龙子降诞,举国同庆,只是如今,这庆是无论如何也举办不起来了。
赵铁衣不会去怪自己的王,因为决定孩子去留的不是大王,而是他自己的妹妹。他也不会去怨被取名为“钟子离”的这个孩子,因为他没有错,错的,只是冥冥中的命运安排罢了。
公元历前四十年,炎龙国唯一的王室男丁钟子离降诞,同年同月同日,王后赵离崩。
天下子民在仰望那被大王托举于空中的孩子之时,不会忘记他的母亲。
谁也想不到,这个孩子的诞生,将会伴随着一场灭国之战。
一个国家的覆灭,一个传奇的开始,他的名字叫做——钟子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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