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老师上课的热情可以从书写黑板报的声音中听出来。比起放粗制滥造ppt的课堂，那一手优美的板书着实加令人着迷。
但不包括秦淮。
“这题我们先把单位都换成摩尔质量，然后-----秦淮？”李老师停下了手中的白色粉笔，保持着转过头的姿势又一次喊道，“秦淮！”
然而秦淮依旧没有听见这次的呼唤，像一头死猪似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以前还有一位体型硕大的胖子坐在他前面遮风挡雨，可现在----
“秦·淮！”
李老师的粉笔随着一声怒吼从指尖飞速弹出正好击中了秦淮的额头中心。被一下惊醒的秦淮一下子站了起来，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同学和老师都在看自己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秦淮，我刚才讲了什么？”
“讲...讲了...”
“说呀。”
“我..不知道。”
事实上确实不知道，自从昨天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后，秦淮几乎是彻夜难眠，直到天都微微发亮了才合上眼，结果没一会就来上学了。
“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都懂了，连课都不听了就睡大觉，昨晚偷鸡去了？”
“没有没有，我...”
“几个月没来了还不好好听课，试卷分析都不听，你准备放弃高二了吗？！把卷子抄两遍，中午吃完饭来我办公室！”
“是...”
其实很多老师都已经放弃秦淮了。本身成绩只有在全班中游波动，接着又住院了这么久，跟不上进度应该说是必然，上课睡觉更是顺理成章。可一般的学生如此老师还会关照一下，但现在毕竟是秦淮，一位流言缠身的“问题学生”。
既然秦淮愿意睡觉，那聪明的老师们肯定不会打扰打扰他，或者说要是秦淮来主动提问学习反而会让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不喜欢乖乖的好学生呢，谁又会去喜欢睡觉的问题儿童呢？
所以秦淮能一路从早上第一节课睡到第四节不是没有道理的，直到遇见了并不是那么“聪明”的李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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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后的时光是最恰意的，有的人会晒着太阳睡觉，有的人会抓紧时间刷题，也有的人会抓紧时间腻歪在一起，可这一切和秦淮没有什么关系，他正忙着去办公室听老李说教。
咚、咚。
礼貌性的敲了两下门后秦淮顺势推门而入，偌大的办公室只有老李一人正戴着眼镜伏案工作。说是老李，其实不过27岁。据说从名牌大学毕业后就直接来到了郊西做起了教师，这样一名从郊西毕业又回到了郊西的女老师，一时也成了学校的美谈。
老李见秦淮来了便摘下了眼镜，招呼他到自己身边来。
“中午老师们有活动，也正好把办公室空了出来，你随便找个椅子坐吧。”
“哦.”
----没想到还有位置可以坐。
随便找了一个座椅坐下后两人诡异的沉默了一点时间。
“我读书的时候，有一位朋友，应该说是挚友吧，”老李思忖了一会后缓缓说道，语气平稳而又低沉，“那个时候，我也和你一般大，但却和你不一样，我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考大学，为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为了父母的面子。”
秦淮有些坐立不安，若是直接叫自己来一顿臭骂倒还自在些，毕竟被老李骂也不是第一次了，日子久了脸皮也就厚了。
“中考分数出来的那晚我哭了一夜，我觉得我让父母丢人了，怎么两个教授的女儿就进了个普通高中？所以进了郊西后我把头发剪了开始埋头读书，我目空一切，我恃才傲物，我瞧不起所有人，我蒙着脑袋，闭着眼睛，低着头只会向前冲。”老李不紧不慢的诉说着自己的故事，右手大拇指轻轻的对着桌面上的那个相框上下摩挲。
相框里依旧是那张照片，一张两个人的合照。虽然秦淮来过许多次办公室了，可这一次确实第一次真真切切的仔细看到，和第一眼看去的感觉一样，照片里的老李是那么年轻，留着清爽的短发，嘴角强扯出的微笑看上去十分勉强，可现在仔细看来却发现她嘴角虽满是勉强可眼里的笑意却十分真切。身边的女生十分漂亮，有着一头飘扬的黑色长发，她勾着老李的肩膀左手摆出了一个“v”字，右手似乎是举着相机在拍照，灿烂的笑容仿佛向日葵一般永远绽放在了这一格相框之中。
“她是我唯一的朋友。高二时没有一个人会来理我，你看，我留着短发，性格又这么恶劣，男生不想理，女生不想睬。她这么漂亮又怎么会来找我说话呢，我当时觉得她就是来找我笑话的，果然，她是来求我帮她补习的，因为她快要留级了。我觉得我可聪明了，我觉得我能洞察一切，我觉得我能分辨人性，我心里想着，看吧果然是有问题的。”
“人呐，只要认定一件事，就会钻到牛角里，别人无论如何是拉不出来的，只能等自己的头钻疼了，才会自己乖乖的爬出来。当时我在学校里也很孤独，有一个人会天天主动来找我倒也不嫌麻烦，不过那时我也没又把她当做朋友，只当做一个消遣，我认定了她只是想有一天会让我误以为是朋友接着拉一帮人看我笑话。”
“可是，她却为了我，和全班同学翻脸了。直到那天我才发现，原来她一直都把我当成了好朋友，只有我在丑陋的妒忌她，妒忌她的善良，妒忌她的漂亮，妒忌她的真心。用丑陋的心只能看到丑陋的世界，秦淮，你懂吗。我那时是用多么丑陋不堪又虚假的心去看待别人，我简直羞愧的想把自己脸皮撕下来。”
“那天过后，我就从牛角里钻了出来，而她被全班抛弃了，被全班人也扔到了角落和我报团取暖，我一直在自责可她却依然笑的像太阳似的，她可是真的，真的是一位善良的人啊。”
老李拿起相框，眼中的怀念之色化为层层薄雾湿润着眼眶，而秦淮也有些听入了，自然的问道：
“那..后来呢。”
“她死了。我唯一的朋友，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我永远也忘不了11月29日的那个清晨，她穿着学校的白衬衫从天台跳下来的情景，”老李微微颤抖的手，温柔的抚摸着相片，“到现在，我还能闻到那股血腥味，还能看见那个场景。”
秦淮呆若木鸡的坐在老李对面，口中哆哆嗦嗦的问道，“那…那位女生的名字是-------”
老李闭着眼睛，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杨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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