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每一滴都如同缥缈的幻影，消失在永夜。
“还不能在这里……结束……”
少年满身疮痍，他拖动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一边呻吟一边前行，在疲惫和伤痛的双重折磨下，他已经累得不行，视线和感知也渐渐变得迟钝，他步履蹒跚，好像只要稍不留神便会栽倒，然后晕厥过去再也无法醒来。
“必须要……拯救她……”
少年赤红的双眼中燃烧着异常顽强的神采，越是在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时刻，生命对生存的本能越会被无限扩大，少年没有被绝望击倒，他仍不放弃希望，继续倔强前行。
哪怕他早已破烂不堪，血染足迹。
哪怕他每一步都与死亡只有一步之遥。
在这格外漫长的道路和雨夜里，小小而又坚定不渝的意志正一点一点向前移动。
虽然少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坚持多久？可以走到哪一步？但只要方向是在向前，而他自己是在远离身后那片恶魔之地，就足够了。
“我一定要活着离开……”
不得不说，少年能活到现在已然是个奇迹。
在路过一处光亮的地方时，可以明显看清他的双手已经皮开肉绽，骨肉分离，更残忍的是他右侧腹部少了一坨，从周围的伤痕来观察，像是被什么东西用极快的速度给贯穿的。
“很遗憾，天明。你没有选择，只能死在这里。”
一个曾经令少年倍感亲切，而如今却只剩下仇恨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呵呵……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事……骗了大家，利用所有人……”
少年停下脚步，用仅剩的气力将身子支撑，他很清楚想要凭借自己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战胜即将出现的那个敌人，显然不切实际。
命中注定的死劫，终究还是逃不过。
“天明，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抛开那些世俗无聊的偏见，追寻人类最原始的兴趣，和我一起成为新世界的神。有你相助，我们一定会让今后的ESP更加完美，这样……”
从夜幕中缓缓走出一位戴兜帽的年轻人，他至始至终都维持着一个冷峻的表情，唯独眼中透露出对少年真诚的期望。
“抱歉，吴念。不管你邀请我多少次，我给出的答案都不会变。”
少年佑天明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手枪，心意已决。
正是因为打从一开始他便反对这个名为End System Project（简称ESP）的开发和研究，欲图摧毁这个项目，才招自组织的杀生之祸。
他实在看不惯那种不惜违背研究者的信念也要用非人道手段完成的实验，简直令人作呕。
“我拒绝。”
砰……
砰砰砰！
在猝不及防之间，佑天明身上便被多开了三个窟窿。他本想倾尽自己所有，对吴念来一发出其不意的攻击，但没想到吴念竟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连开三枪。
“那就没办法了。这可怨不得别人啊，朋友。是你逼我这样做的。”
“呵哼……别在这里猫哭耗子，虚情假意了……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你根本就没有把我们当过人来看。”
“何以见得？”
“把那些孤儿院收容的孩子……当做人体实验的对象……对他们做种种惨无人道的事情……还有脸自称是人？呵呵……你他妈就是畜生！吴念！”
砰！
这话吴念听起来似乎觉得有些刺耳，于是又补了一枪，好让被怒火气炸的佑天明清楚认识到自己现在的立场。
“我还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能够瞒天过海。为此特意给每一位带出孤儿院的孩子伪造了相当逼真的身份信息，想不到还是被人给识破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在7月21日……处理的那堆实验废料里……我检查到了类似于头发的物质起……就开始怀疑了。”
“佩服，佩服。”
吴念一面拍着手掌一面称赞道，这就是他为什么想要把眼前这个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的少年纳入自己阵营的理由。
他们两人实则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都是喜欢对周身的事物观察入微，并能够毫不犹豫地对其进行判断和分析。在好奇心的攀比也可以说是不分伯仲，都有着身为一名研究者无与伦比的探究精神和热情。
但因两人所寻求的方向以及理念不同，他们彼此走向了道路迥异的极端，成为了在地平线上永远不可能相交的两点。
“越看越觉得可惜啊，天明。接下来在我将你毙命的这段时间内，你都有机会向我妥协，接过我递给的橄榄枝。”
“呵哼……恶魔的诱惑也不过如此……赶紧动手吧……我不想再多看你任何一眼了。”
“啧啧啧，看来你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老兄。你以为死亡就能一了百了？永远解脱？哈哈哈哈，未免想得太美了吧。”
“你个混蛋……”看到吴念一脸阴险的笑脸后，顿时一个人影在佑天明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个人正是平日与他交集颇深的女助手，名叫琉月，“敢动她的话……我绝对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唉，看你完全不受威胁说出这种话，我现在很痛心啊。天明，”
冰冷的枪口抵在佑天明眉宇之间。
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耗下去，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
吴念恢复了原本就冷酷的面目，在眼神中充满货真价实的杀意。
“放心吧，她是个异常优秀的女人，头脑好，能力强，在各种研究领域的实力也是一流水准，不时还会提出自己独特的眼光，我很喜欢她。本想在完成那个实验后就把她纳入我的麾下，但很可惜，她远比我预想的要聪明。在协助我测试过β阶段后，好像就对我产生了某种恐惧，并一直在有意排斥我。所以我也很无奈啊，对于一名研究人员来说无法掌控和不安定因素是最危险的存在，但我已经失去了你这个最宝贵的资源，不忍再让自己今后有所损失。所以只好先把她监禁起来，等日后处理完ESP的事情，让她变得老实点后，再慢慢改造成我的专属助手。”
“我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你他妈一辈子都给我下地狱轮回……”
砰！
“总有一天……你会……尝到……自己种下……的……恶果。”
砰！
雨势愈来愈大，淹没过了最后一声枪响。血花四溅，就这样一名本应对世界产生深远影响的伟人陨落于此。仿佛老天也在对佑天明感到惋惜，特地让这场不期而遇的骤雨为他送上最后的悼念。
“恶果吗？呵呵呵呵……这种东西，我早就吃烦了。”冰冷的话语配合着冰凉的雨水，回荡在空无一人的四周。
“实在太令人痛惜了啊，天明，你明明有着不亚于我的智慧及学识。说真的，在学术上你是唯一能与我竞争的对手。但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你面对死亡，在眼中充满的那种人性光芒都太过耀眼。虽然我很想和你继续比试下去，不过很遗憾，我们恐怕不会再见面了，因为你去的是天堂，而我入的必定是地狱。”
吴念用手蒙过佑天明的眼睛，好让他死得瞑目。毕竟吴念在从自己的个人情感上来说，并不讨厌佑天明这种能让他全力以赴的对手。
“如今碍事的人差不多都死绝了，即便有漏网之鱼相信也会被那个人给无情抹去。”
吴念沿着血迹延伸的方向，朝佑天明逃离的路线原路返回。越往深处走，周围因某种灾害而形成的痕迹也就越明显。断壁残垣的建筑和尸骸遍布的大道随处可见，仿佛遭受过世界末日的景象般历历在目，有种令人说不出的惨烈。
“完事啦？”
“完事了。”
伫立在实验室大门前静静等候许久的枫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归来的吴念，见他完好无损，终才于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下不了手呢，又会放过他。”
当吴念向组织提出打算独自一人去和佑天明做个了断时，枫霖便开始担心起来，她和吴念交往的十年来，两人早已如胶似漆，枫霖很清楚吴念是个求贤若渴的人，更何况能遇到一个像佑天明这样实力与他媲美的人才。
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过佑天明，无疑只会使吴念徒添破绽，说不定在一念之间便会让佑天明有机可趁，导致形式逆转。
“放心。孰重孰轻，我心里自然有数。”
“不管怎样，你平安回来就好。要是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有意义。”
枫霖把头枕在吴念胸膛，很少见地露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似乎是用着哭腔在诉说。毕竟天才的想法总是令人琢磨不透，她无法预测吴念的行动会产生怎样的结果，每次都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ESP已经通过最后的γ测试，我们得加紧步伐才行。”
“嗯，所有东西都替你准备好了。”
“走吧，枫霖。和我一起完成ESP的最终实验，然后成为新世界的神，重新建造一个只属于我们的伊甸乐园。”
“不论你去哪里，我都愿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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