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进入深夜,尘封的往事就会化作漆黑的梦魇向杜鹃袭来……
“灵儿!”
“郡主……小心……这里的人都不会……死……”
……
“十六只母老鼠,九只受伤被抓,六只不同原因死亡,还有一只正在逃窜。”
“你们要把灵儿带到哪去!”
……
“嗯哼,姿色意外地不错呢。你叫什么名字?”
……
“呵呵,我的同伴全在你手上,然后你跟我谈交易?哼,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没关系,现在没钱没关系,我马上会让你知道你并非身无分文,这是我的老本行了。”
说完,卡莎从已经半温的浴桶中站起,然后示意大嘴女蔻蔻帮她裹上柔软的干毛巾,不必再提防杜鹃。
“你什么意思?”
即使在敞亮的房间中已经看不到能对杜鹃制造生命威胁的东西,但她依然保持着架势,没有放下手上的匕首。
而卡莎却镇定自若地跨出浴桶,走到一旁的蔻蔻为她挪来的白色雕纹靠椅上坐下,高高翘起附着水珠的修长美腿,毫不在意他人看到布满她手臂又丑又皱的烧伤疤痕。
“我已经从你的属下?同伴?管他呢……总之我已经从她们那里拿到了足够的成交金额,现在剩下的只有我和你完成一次公平的交易。”
卡莎不紧不慢的话语让杜鹃一头雾水。因为她的同伴跟她一样都是身无分文,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卡莎这里又得到了足够交易的筹码。但当她转念一想,脸上顿时失去血色。
“你要把她们卖给奴隶商人吗!?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虽说杜鹃因卡莎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陷入愤怒,但她却很明白当下的局势,不敢轻举妄动。
看到杜鹃敢怒敢言不敢动的样子,卡莎的脸上浮现出商店老板常有的热情笑容。
“放心她们只是暂时性的抵押在我这里。只要你能帮我把人鱼的子嗣带回来,我就放了她们。已经死了的我只能说抱歉了,不过我还是会为你支付一部分的抚恤金的。”
卡莎的话怪异至极,杜鹃本不想听她任何的狡辩,却被不合逻辑的话语搅弄得脑中一片乱麻。
起初明明是为了避免引火上身才找人送走人鱼的子嗣,现在讨要子嗣的人追上了门,在自己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突然跟讨要人谈起了交易,交易的内容居然是把原先已经送走的子嗣又带回来……
“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个老东西多半会死在费施曼。如果他把子嗣带进了镇子里倒还好,就怕他慈爱之心泛滥,把子嗣丢在了镇子。这样一来,我委托他还有什么用?所以就想在子嗣落入其他人的手中前,找个人把他带回来。”
“那个人为什么偏偏是我?你应该很清楚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你难道不怕我拿到子嗣后就不回来了吗?”
杜鹃的质问让卡莎淡淡一笑。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只好承认自己又看错了人呗。之后我会好好地利用从你同伴身上压榨到的每一块金币,来抚慰我心中的忧伤。”
“……”
杜鹃哑口无言。现在她面临着冲击灵魂的抉择。
是选择拯救即将被覆灭的祖国。
还是选择拯救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
抉择的两头都是对杜鹃而言不可替代的东西,但却不可兼得。
而另一边的卡莎却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甚至打了个哈欠,希望杜鹃能别思考太久影响了她的精致睡眠。
沉思了一会儿之后……
“好吧,我明白了。”
杜鹃终于放下手上的匕首,直视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的卡莎。
“想通选哪一边了?”
“没有。现在还没到需要决定的时候。要是因为纠结这个什么也不做,我估计连救她们的机会都没有,总之先答应了总不会出错。”
“看来活在战乱中的女人,头脑还没被硝烟侵蚀殆尽。很好。”
卡莎对她露出满意的微笑,接着补充道。
“不过我奉劝你不要急功近利,开始谋划如何从那老头手里把人鱼抢回来。虽然她现在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但他如果想要杀你,你根本来不及反应。”
杜鹃有些疑惑。
“为什么?因为你觉得我连给你造成威胁的能力都没有吗?”
卡莎听后轻声笑了笑。
“我不是在瞧不起你,只是你和他之间的差距完全不在同一个等级。还记得刚刚进屋子的那大块头吗?傍晚的时候他就被那老头砍掉了一半脑袋。你不像他一样可以自己把头拼回去,与其想着怎么去杀他,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在见他第一面时不被杀掉比较好。”
“你的意思是,我光是见他一面就有生命危险?”
“要不然呢?顺带一提,为了避免你又陷入无意义的纠结中,我先给你结论。如果你因为怕死不敢去,老实跟你说,你现在的处境也有生命危险。”
“……”
卡莎脸上浮现的一抹冰冷的笑容,让杜鹃看着背脊发凉。
“这不用你说我也明白,但你必须告诉我,如果他会杀死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那么我要怎么才能从他手中取走人鱼的子嗣。还是说你是嫌自己动手脏了手,想让我去送死,方便抹除自己的嫌疑吗?”
“呵呵,你确实会动些脑筋,但我要真怕你们唐秦人报复,你压根走不出鱼腥村,我更不会说出找回人鱼子嗣就放你走这样的话。”
“……”
杜鹃哑口无言,她再次被卡莎看穿了心思。现如今的唐秦将兵力都投放在主战场上,前不久才因为人鱼的子嗣失去了一支精锐的队伍,要是还有提供增援的能力,根本轮不到杜鹃和她的同伴踏入异乡险恶之境。
卡莎见她终于变得安分继续补充道。
“我承认,刚才的话中有夸大的成分,那老头和嗜血如命的屠夫还是有一定的区别。据我所知,那老头虽然强大,但头脑跟所有老头一样,刻板又死脑筋。他不会把委托和感情混为一谈,总会尽职尽责地完成委托。可是当委托结束之后,即使是之前委托要保护的东西,只要有需要,他也能毫不留情地将其摧毁。我给他的委托是要将人鱼的子嗣送达费施曼,如果他完成委托之后人鱼的子嗣不在费施曼镇内,你就帮我把它带回来给我。很简单不是吗?”
卡莎的话语轻描淡写,好像拿回人鱼的子嗣简直易如反掌一般,语气惬意得让杜鹃根本无需去考虑话语中的真实性。
“也就是说,他也有可能把子嗣带进镇子里?如果这样该怎么办?”
卡莎轻叹了口气,她也希望如此。可当她回想起斯汀想要为人鱼的子嗣松绑的举动,她担心在前往费施曼的旅程中,斯汀渐渐忘记艾比作为人鱼子嗣的身份,会开始为艾比的安危担忧,避免她靠近栖息在镇里的两只怪物,就会让觊觎人鱼子嗣的人有可乘之机。
是的,卡莎的目的就是希望人鱼的子嗣身边有足够强大的存在守护她。
是怪物,还是人类。卡莎觉得都没什么区别……
所以对于斯汀将子嗣带入费施曼的可能性,卡莎的脸上挂上浅浅的笑,温柔地注视着杜鹃迫切想要知晓答案的双眸。
“要是如此,你若还对你烛火般的性命还有留恋,你最好做出第三个选择——抛弃同伴还有国家,独自一人远走高飞。”
不管斯汀是否能活着离开费施曼,失去带走子嗣的机会的杜鹃,相当于失去了被利用的价值。
但是杜鹃表现得很淡然,因为这跟她的预感没有太大差距。倒不如说,这就是接受最后一丝希望所要承担的风险。
“最后我有一点不明白,你为什么选了我?没有同伴,没有后援,没有力量的我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你向我施舍希望。”
从杜鹃跟卡莎搭上话起,卡莎就一直打算跟杜鹃进行交易。一开始还能用拖延时间解释,但现在的杜鹃还有什么价值值得交易,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对此,卡莎回答得很果断,像是万一准备好一样。
“不一定选你,只是我懂得怎么把握机会而已。明白了吗?所以,你的答复是?”
“还用问吗?从头到尾你都只给我留了一条路,不是吗?”
“哼,路有很多条,只是你更倾向于这条罢了。”
卡莎起身,迈着婀娜的步伐,最终停在杜鹃面前,沐浴后的花香像在犒劳杜鹃的决断般,净化了她夜行衣上的脏污。
虽说卡莎比杜鹃要矮上快一个头,但她的仰视依然极具压迫力。即使杜鹃的手上仍握着匕首,所处的立场跟手无寸铁的平民没什么差别。
卡莎抬起满是伤疤的手臂,撩开杜鹃垂下的黑直鬓发,轻柔地**她柔软的耳垂,妩媚地说道。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你的计划都需要些什么,只要是在能接受的范围内,我都可以为你准备。”
卡莎的手掌像轻风一般在杜鹃的脸测游移,可就在这时,看似细腻的手掌却愈发粗糙,脸上残留的触感就像是蹭在了沙地上一样。
随后两下不轻不重的拍打,直接把杜鹃从梦中拍醒。
一睁开眼,眼前不再是卡莎艳丽的娇容,而是一个从宽檐皮帽下长出一堆乱糟糟的胡须覆盖的怪物,帽子深处散发的微微蓝光让杜鹃惊恐得浑身一颤。
“谁……唔!”
杜鹃正要做出行动就立刻被眼前的怪物封住了口鼻和正要拔出腰间小刀的手,对面厚沉的力量让她动弹不得。
怪物扭头确认了一眼篝火的方向,火光打在他的脸上,杜鹃这时才能在胡须与眉毛之间看到沧桑的皱纹。
之后他又低下了头。
“嘘,不要说话。”
帽子里传出了沙哑低沉的老年男性声线,这慢悠悠的语气,是斯汀的声音。
在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前,杜鹃还没有感到害怕,当知道是斯汀后,她连出声的念头都被打消,满脑子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斯汀趁着夜色杀人灭口了。睁大的双眼始终没从斯汀身上移开,连眨眼都不敢,生怕眼睛闭上的一瞬间,就再也睁不开了。
她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同伴还没有救出,也没能见证家乡平息战乱,她不想就这样死去……可这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斯汀从杜鹃的眼眸中看到了对于死亡的恐惧,这样的眼神斯汀早已见过无数次。可这回不同,他并没有要立刻把杜鹃杀掉的意思,这就让他有些纳闷。
“我不会杀你,我只要你安静地跟我去一个可以谈话的地方,听明白了就点头。”
这样的情形下,杜鹃别无选择,只好老实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松开手,你不会大喊大叫吧。”
“……”
杜鹃摇头。
“你也不会偷偷摸摸地对我发起攻击吧”
“……”
杜鹃摇头。
“现在安安静静地从马车上起来,然后安安静静地跟我走,做得到吧。”
“……”
杜鹃点头。
这时候斯汀才放开了双手,走到一旁,开始监督杜鹃安静地坐直身子,然后悄悄地从满载货物的马车上挪蹭下车。
她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喘息,以平复刚才心脏就快破体而出的恐惧。
望向斯汀,他已经转身走向与篝火方向相反的灌木丛。
此时天还没有亮,月光还算明朗,星辰的光辉依稀可见。艾比还依靠在丝布妮的肚子上酣睡正香。
丝布妮却和斯汀一样没有睡觉,而且正目不转睛地用它如玻璃球般的眼睛盯着杜鹃一举一动。她走到哪,丝布妮头就转向哪,像是守城的士兵,十分诡异。即使没有生命危险,也让她感到些许不安。
这迫使她赶紧追上斯汀的背影,以免这匹聪明的马儿看出了什么,然后向斯汀的通风报信,而莫名其妙触怒了斯汀,丢掉了性命。
为了保住性命,杜鹃跟在斯汀背后时不敢向以往一样放轻步子。她必须要让斯汀知道自己不具有攻击性。可是,斯汀的毫无防备的背影却一次又一次挑弄杜鹃的恻隐之心。
明明只是一个满是破绽的后背,略微佝偻的斯汀可能比一般的老年人还要虚弱。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五步,反应再怎么迅捷的人都绝不可能躲过杜鹃的刺杀。
但是,一想起刚刚斯汀能在不声不响的情况下靠近马车,杜鹃又打消了念头。
她虽然常被他人诟病没有刺客的样子,但也没有胆大到会在斯汀这种危险人物身边呼呼大睡。无论遗物商人的伪装再怎么完美,她都会留了个心眼,以防万一,但在斯汀面前却莫名成了徒劳。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斯汀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因为惊醒思考早就变得清晰,现在却像是睡迷糊般百思不得其解。
想多了也没有什么进展,杜鹃放弃了。就目前情况判断,斯汀应该是没有要把她杀掉的理由。只要他不揭穿身份,杜鹃大可以再把遗物商人的演绎贯彻到底。
二人没走多远,便来到了一片荒草地,杂草刚刚盖过膝盖。虽说已经感觉不到篝火的光辉,却由于少了树木的遮蔽,借助着微凉的月光,能够勉强看清对方的样子。
“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你不会想现在教我怎么做菜吧。”
不知道斯汀还打算把她带多远地地方,于是杜鹃率先停下了脚步,向斯汀倾注不满的情绪。
斯汀原本想在走远一些,但在这里已经看不见密林深处的火光,离太远可能难以察觉丝布妮的声音,于是便临时改变了主意。
他静静注视着杜鹃一会儿,像是在做最后一轮的审视一样,然后缓缓说道。
“你现在还想把艾比带回国家,作为战争的牺牲品吗?”
这个问题没让杜鹃太过惊讶,倒也是情理之中。
“你是从什么察觉的?”
“这不是我要的答案,你只要回答‘想’或者‘不想’就可以了。”
“怎么?要根据我的回答决定要不要杀人灭口吗?你不是说不会杀我吗?”
“‘想’还是‘不想’。”
斯汀的态度强硬得惊人,杜鹃根本得不到一丁点周旋的余地。
要通过这两个回答决定自己的生或死,事情发展得太过迅速,她根本没来得及思考。
但是她的来这里的目的已经很明确,这放在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改变。
“……当然想,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我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会改变。”
说话的时候,杜鹃都感觉自己的牙关在颤抖。强大的信念没有成为畏惧死亡的麻醉药,只能硬撑着不露出窘态。同时全神贯注地盯着斯汀的每一块肢体和关节,能早一点发现动静,就能多一点存活的希望。
但是斯汀仍然一动不动,继续缓慢地说道。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到此为止了,帮我好好照顾艾比。”
“哈?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斯汀一番仿佛临终前的嘱托让杜鹃感觉不可思议。
虽然确实跟卡莎预感的一样,斯汀会放弃委托,但杜鹃万万没想到,这个老态龙钟的冒险家居然主动将人鱼的子嗣拱手相让,而且还是打算要抢走子嗣的人。不由得让杜鹃怀疑,斯汀是不是终于患上了痴呆。
“你现在还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强盗!是来抢走人鱼子嗣的。能不能给请你为我保留一点点尊严?”
“这跟我无关。你只要帮我好好照顾艾比,不利用她做任何事情,就好了。”
斯汀的语气轻描淡写,他根本不知道杜鹃如果听了他的话,到底要做出多少牺牲。
不但会因此失去同伴,还会因此失去拯救国家于危难的绝佳机会。
对此,杜鹃的信念不会改变。
“要是我偏要把她卖了呢?”
可能是见到杜鹃眼神中的坚毅,斯汀有了行动,吓得杜鹃立即拔出了匕首,跳到一边。
“如果是那样,你可能就见不到月亮落山了。”
但是斯汀并未使出一丁点真本事,而是以杜鹃肉眼可以看清的速度,像个普通老年人一样,缓慢地从腰间拔出火枪,指向杜鹃。
冷汗已经浸湿但她还必须摆出不弱于斯汀的强硬态度。
“呵呵,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我和我的枪,都喜欢这样的态度。”
斯汀干脆利落地拒绝了谈判。他们双方都有谈判的资本,而且杜鹃拥有的把柄甚至不弱于斯汀拥有的,但杜鹃在气势上就输给了斯汀。阅历上的差距是无法再短时间内追赶上,杜鹃只好承认这个事实。
“啧,你就不怕我现在口头上答应你,然后趁你不在的时候把她卖了?”
“不,你不会这么做,我、艾比和丝布妮都这么认为。因为,杀人的工作不适合你。”
这话一下子把杜鹃积压的怒意全部点燃。她并非是因为被说不适合当杀人工具而气愤,她已经被许多人说过,早就已经习惯了。她气愤的是斯汀强硬否定,这意思相当于告诉她,她将会忘记自己的使命,抛弃国家,抛弃同伴,忘恩负义地活下去。
这是种极度的侮辱,谁又能够忍气吞声。
“你不相信是吧,我就做到给你看。”
这种像是年轻人撒气的态度斯汀早就见怪不怪,他不但没有收敛起对杜鹃的否定,反而将老年人的固执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你做不到。”
斯汀这种仿佛看透未来的沉着语气,让杜鹃更是火大!
“我能做到!”
“不,你不行。”
“我可以!!!!”
杜鹃的声音越喊越大声,几近破音嘶哑,但她还想用仅有的嗓门盖过斯汀的话语。
斯汀自然不会任由对方继续这样暴走下去,想到艾比可能会被吵醒,他打算终止这毫无意义的泄愤行为。
“不,你不行。你本该想方设法博得她的信任,但你却反其道而行,让她对你和你的国家产生恐惧。她已经对你产生了提防,你又该如何实现你的计划。”
“……”
听完斯汀的话,杜鹃像丢了魂一般突然跌坐在地上,仰视着天上的月亮星辰,微光却无法再她的双眸中映出一丁点光辉。
在接到上层发下的任务时,杜鹃一直以为人鱼的子嗣是半人半鱼,浑身鳞片,脸上长腮,畸形而又丑陋的怪物。可当她发现人鱼的子嗣居然是一个跟人类没有任何差别的小女孩时,她却真的像斯汀说的那样一瞬间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别切开始思考艾比是否应该去承担这份本不属于她的痛苦。
矛盾的善良已将杜鹃彻底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要是人鱼的子嗣不是小女孩多好,要是她和同伴没有小看鱼腥村里的恶徒该多好,要是国家没有发生战争该多好……
“杀了我吧……士可杀,不可辱。我已经没有脸面去面对我的同伴和国家了。我的确不适合做一名刺客,但如果不是身不由己,谁会做这种关乎人命的交易。”
杜鹃的声音中已经失去了力气,像个命不久矣的绝症病人一样。
可是斯汀没有听从她的请求,而是把拔出的枪又插回了腰间。
“不,为了我的使命,你有活下去的义务。”
斯汀简单的一句话,竟又奇迹般地面如死灰的杜鹃心中的涟漪。
“你!为什么我要为了你的使命,抛弃我的使命!?这,这简直不可理喻!!”
“因为你我都如同潮汐一样,别无选择。”
“……”
随后杜鹃又沉默了下去。
她突然回想起卡莎曾说过的话,说费施曼中栖息着两只非常强大的怪物,现在已经没有人敢接近费施曼,但是斯汀却义无反顾地前往,就算没有护送艾比的委托也会完成使命。
现在他遇到了艾比,也遇到了窘境。他的心中也一定有着对艾比的不舍,但同时又无法放下自身的使命……现在费施曼镇已经就在不远处,所以斯汀必须要尽早做出决断。
想到这里,杜鹃心里突然好受了一些。并非是抓住了斯汀的什么破绽,而是发现同病相怜时的惺惺相惜。
“呵呵呵,就算现在你想让我把她带走,那孩子已经被我讲的故事吓得不轻,才不会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呢。虽说卡莎给了我不少人鱼专用的睡眠粉吧,可然后呢?要我绑着她周游八方?”
虽然声音依旧有气无力,但中间却多了一丝的泰然。她现在感觉什么事情都无所谓了,这样反而让她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这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斯汀认为已经没什么话需要继续跟杜鹃谈,该谈的都已经谈了,现在抛下一句撒手不管的话语,正要往回走。依然瘫坐在地上的杜鹃,在斯汀经过时突然扯住了他的披风。
“我现在就能给你考虑的结果。你既想完成使命,又想保护艾比,只有想方设法从费施曼活着出来。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你想把她交给我保管还是太高看我的能力,就算我对她没有歹意,不代其他人没有。我一个连同伴和国家都保护不了的废人,哪有经历去保护另一个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鱼子嗣。”
杜鹃怀疑现在自己这样的心境,要是碰到有人想要抢走艾比,估计都不会拼死反抗直接拱手相让了。如果她做一件事情无法得到物质或精神上的补偿,她又为什么要无偿付出。同样都是为了苟且偷生做出的选择,那下次,下下次,关乎生死的思考,答案始终都会一样。
斯汀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
“你在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斯汀的语气有些无奈,但却没有撤回原本的打算。
就在这时,从漆黑的丛林深处传出马匹特有的尖锐急促的啼叫声,像是在告知危险的来临。尽管马的叫声都大同小异,但杜鹃第一直觉想到的正是斯汀的爱马,丝布妮。
听到丝布妮的声音后,斯汀身边的氛围一下子变得不再慵懒,能切身地感受到他全身上下的骨骼肌肉都瞬间惊醒,在不断向外界喷薄着不可言说的能量。
他迅速扭头俯视着杜鹃,即便厚重的眉毛遮盖了他的视线,但他浑身上下尖锐得气息正不断地拷问着杜鹃,想要从杜鹃嘴里撬出丝布妮鸣叫的理由。
他佝偻的身躯此时显得异常巨大,阴影吞噬了杜鹃周身的所有月光,无声的死亡拷问让杜鹃的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跟,跟我没有关系啊,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话刚说完,斯汀一个箭步冲入黑暗的密林,身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只剩下被斯汀的风压强行掰向两侧的杂草和呆坐的杜鹃,天上的积云已经渐渐遮盖皎洁的月亮,从黑暗中吹来的凉风让杜鹃被感寒意。现在,她已经彻底被斯汀强烈的反差吓丢了所有抱怨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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