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失控
Overdri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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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流漫在纳尔逊的脸庞上,她从熟睡中醒来,窗沿的鸽子振翅飞远。
她做了漫长的梦,从海军中将霍雷肖·纳尔逊的史册记载,到纳尔逊级首舰穿过二战的惊涛骇浪,最终在船厂中慢慢死去。一切随着她醒来渐渐模糊渐渐走远,她扶额喃喃,倏忽忘记了那些岁月,唯独记得陌生的环境。
陌生的环境让她警觉,素白的枕间被里有着小麦酒与铁砂的浅淡气味,淡蓝墙纸,是的,她躺在一个男人的房里。
纳尔逊本能地探手去够腰间剑柄,找不到,长剑带鞘放在书桌上,她的身上的海军礼服未动分毫,只是躺在被里起了些皱。昨晚的纷争成了散碎片段,好在没有伤及无辜。
无辜。
楼下传来玻璃碰撞和交谈的声音,纳尔逊稍稍起身,看见某个青年站在卡车车尾一箱接一箱地搬着啤酒,司机模样的人站在一边拿着清单看着,只是看着,酒箱很快堆上六尺之高。
“十箱青岛,十箱喜力,十箱百威,加上之前的那些,都齐了。”司机把清单递给黎砂,“签个字。”
“好的,辛苦你了老兄。”
黎砂喘着气签字,司机接过单子翻身上车,走前抛下一句:
“让你们老板多叫几个帮手吧,一个人干会累死的。”
卡车发动引擎快速离开,喷了黎砂一脸尾气,黎砂自嘲地笑:
“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老板,没有帮手了,也不能被累死。”
尾气当然不会听他自言自语。
黎砂抬头,看见纳尔逊的红发蓝眸,迟疑片刻,还是动手搬酒。
纳尔逊迎着阳光,看不清黎砂,她想下床,却感到虚弱无力难以动弹,只好一直躺着。
片刻过后,黎砂推门进来,十分平静,纳尔逊警惕地望着他,将他从头至脚细细打量。十分普通的青年,样貌还算端正,中等个子,身材偏瘦,穿着普通,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他深褐色的瞳仁——浓雾般浑浊的平和?难以形容。
“三个小时前,你从窗户闯进我家,差点用舰炮打断我的脊椎,又突然昏倒,这些事情,你还想得起来吗?”
黎砂看着别处,尽力表现得自然,用角度遮挡左脸刀伤。
纳尔逊面无表情,话音平静:
“那是意外,昨晚我很累,警觉过头……我应该说过,我只想暂时停留,避开某些麻烦。”
黎砂深呼吸,像是在开玩笑。
“谁在追你,纳尔逊?不可思议的女士,你死而复生,成了黑户,警察要将你驱逐出境,我猜的对不对?”
纳尔逊撩拨鬓发,揉动眼角。
“七十多年后还被人认出来的感觉……很奇妙,但你的笑话很蹩脚,酒吧保安。我不清楚它们的底细,但肯定不是友好的中国警员,我迫不得已才向北逃亡……其实我不喜欢逃亡这个说法。”
黎砂的喉咙发干。
“我也不喜欢,一个狼狈的动词,不过现在的你确实很狼狈。你打算怎么办?等到你口中的那些伙计离开附近,继续逃?逃去哪里?穿过亚欧大陆回到英伦?”
得到消极的答案。
“我不知道。”
纳尔逊的眼帘低垂,说得有所保留。
“英军不需要过时的士兵,现在我是普通平民,在哪儿都一样。”
双眼发亮,黎砂的语气轻巧,不带分毫刻意的痕迹:
“那就在我的店里工作如何?正好我急缺帮手,这家店很偏,不起眼,算是城里最安全的地方。”
纳尔逊则直截了当地表态:
“不,我不能轻易依赖一个……陌生人。”
真刻板啊,毕竟她还是那艘强势的战舰吗?
“但我对你可没抱戒备,否则我可不会让危险人物待在我家,占据我休息的地方,要是你还觉得生人可畏……”
黎砂短叹一声,向着纳尔逊示出右手。
“我是黎砂,拼写很简单,Resand。希望我们能愉快相处。”
示弱的言语意外让人放松,纳尔逊挑动眉尖,犹疑片刻,与他握手,注视他的双眼。
“但愿吧,保安。你最好再……详细谈谈自己。你的身手很少见,一般保安可办不到。”
理所当然的要求,黎砂苦笑——眼前的纳尔逊啊,她是经历过恶战,灾难与二十一年服役的战舰,有着丰富阅历,坚强的意志,懂得判断人的善恶优劣。无论是谁,心底都不愿碰见不争气的同伴吧。
“这家店的保安,和店主都是我,收入不高,没有亲人,朋友也不多,没想过要做什么大事,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这就是全部了。”
黎砂说时语气随意,视线逐渐低垂。
纳尔逊望着他的双眼,左眼蓝光流溢:“你在看哪里?为什么逃避我的视线?”
微妙的转折,黎砂沉默不语。
纳尔逊接着说:
“你的眼神有些浑浊,我说不清给人怎样的感觉。但我感觉你回避了某些细节……或者说你的话里根本就没有细节。”
“这就是全部了。”
黎砂耸肩,说罢闭口,挠着侧脸。纳尔逊等待须臾,无法从他若无其事的面庞上获得信息,也不再追问,而是尝试下床。
礼服衣袖擦过床角,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纳尔逊的伤势被短暂忽略,她只是皱眉,没有抱怨或呼痛,黎砂这才作出反应。
“先停,我去拿药箱,你躺下休息。”
他主动上前,用克制礼貌的动作协助纳尔逊平躺,转身要出门,却被纳尔逊拉住右手。
“普通药物对我没用,我再静养半天,应该就会恢复。但是……为刚刚认识的人关切担忧,毫无保留,你很难得。”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袖手旁观吗?”
黎砂停下步子低声说着,表情凝重,但依旧不去看她。
“我现在很困扰,店员送上门来,只有用诚意来打动人了。”
什么叫刚刚认识?你一直是我的旗舰,长久以来从未变过。
后半句话仅仅是轻声喃喃。
纳尔逊一怔,苍白的脸色略有好转,她松开抓紧黎砂的手。
“算是说了句不错的话……随你吧……”
药箱中只有绷带,酒精棉签与普通的外伤药。纳尔逊稍稍拉动衣领,露出白皙颀长的脖颈,锁骨至右肩之间,有一道不浅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黎砂见此情形眉头紧锁。
“这必须谨慎处理,要缝针。”
“行了,”纳尔逊脸色微红,“你随意处理一下就好,反正只是安慰你自己。”
黎砂不听,用棉签蘸了酒精,小心轻柔地为她清洗伤口,神情专注。纳尔逊神色平静,似乎根本没有痛感。之后黎砂为她包扎,她拉紧衣服,盖住绷带的边角,看起来就像根本没有受伤。
“衣服里全是血迹,脱下来吧,我拿去洗洗。”
黎砂把带血的棉签纱布扔掉,对纳尔逊如是说。纳尔逊面色一红,双手抱肩,失措后退。
“你在打什么主意!”
黎砂意识到自己的过失,脸颊微微充血,头上热雾隐约,摇头道歉:
“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清洗衣物!我觉得你毕竟是贵族,总不能一直穿着带了血污的衣服……”
“你出去!我要睡了!我能忍受,我要养伤!”
纳尔逊一指房门。
“好吧。”
黎砂垂头丧气,离开卧室。
像一根紧绷的弦瞬间松懈,靠墙瘫倒,火焰爬上头颅,头颅冒烟。
纳尔逊再次醒来时,已是黄昏左右,耳机在枕边以恰到好处的音量播放着由海顿谱写,普列特涅夫演奏的《第一号梅菲斯特圆舞曲》。床边桌上放着一杯红茶,一盘脆松饼与奶油蛋卷。
门外叮叮当当噪响不断,纳尔逊稍稍坐起,方才的音乐恰好盖住噪音让她能够安睡,而门外的人显然还在努力压住音量,捶打的频率慢得过头。
纳尔逊尝了尝奶油蛋卷,难以置信,和诺福克郡的原菜如出一辙,但是火候更到位,蛋卷更酥脆,奶油更温润,并且有着英国料理没有的浑然通融之感,入口即化。她惊喜地品尝,脆松饼和红茶也是上品,这些菜肴的水准简直足以招待英国皇室。
黎砂推门进来,一身灰垢,他刚刚修好了被纳尔逊打穿的天花板,至少是不会漏雨了。
“嗯?你醒了?看来是我动静太大,抱歉呐。”
“这奶油蛋卷很棒……比大部分专业人士做得都好……我接触过的大部分,包括皇家厨师。”
纳尔逊的赞叹之辞十分含蓄。
黎砂一愣,感到意外和侥幸:
“菜谱是网上找的,我上周还被顾客吐槽厨艺太烂……这么多年来在英国真是辛苦你了,纳尔逊……”
“什么叫辛苦?”
“没有!我只希望不要……委屈一位勋爵,前英国海军的旗舰,你能喜欢我做的甜点,真是太好了!你想吃什么就同我说,我尽量都做出来!”
黎砂的神色轻松愉快。
纳尔逊有一刹的失神,她曾是世界火力的标杆,盟军最硬舷侧,名号足以吓退沙恩霍斯特的伟大战舰,但在槟城的全新生活并不顺利,行走在和平年代的与生俱来的战士往往被视为异类。如今,眼前这个平凡的少年,乐意接纳她,口口声声说着只期望平静的生活,对她十分热诚,如果不计较他隐瞒的某些事情。
这样的情况似乎也不坏。
“……黎砂……”
话音轻渺,纳尔逊首次直呼这个名字,Resand。黎砂一怔,心头被隐约触动,轻笑着回应
“怎么?”
纳尔逊的瞳光闪灭:
“也许我会打乱你原本的生活,甚至让你身陷险境,这样的变化,你能接受吗?”
思索片刻,黎砂自己也不甚确信:
“躲过了那些追兵以后,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如果你需要我配合,我就尽量帮你。作为一个守法公民,我相信这边的治安水平,至于原本的生活……”
随后又像下定决心,说的坚定:
”平静的生活啊,只要心境平和,随时都能过上。”
这小子,满口漂亮话……纳尔逊的唇边有浅淡弧度,加重语气:
“守法公民,你无知无畏,那就听我讲述一些常识,关于如何在战区求生,远离危险。对方有火炮和装甲,以及某些……难以描述的手段。原本我在槟城开始全新的生活,已经快三个月了,它们从暗处向我发起进攻,各种形式的进攻,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内,是很棘手的角色。”
黎砂安静地听,随后查看时间,犹豫地应答:
“关于这个问题,等会儿酒吧就要开业了,我得去招待客人,能不能麻烦你写在纸上?然后我就可以仔细记忆。”
纳尔逊思量片刻,对他说:“那我来帮你。”
黎砂摁住她的肩头。
“现在不用,你还是伤员,哪有让伤员工作的道理啊?”
纳尔逊还想说些什么,黎砂向她作噤声的手势,尽力撑出一盏低笑,明快的,索求对方信任的姿态。
“我应该道谢吗……”
短暂失神,纳尔逊轻声喃喃。
随后不再多说,从书架上取出纸笔,用华美的花体文字开始书写要点。
黎砂出门,又是两分钟的时间,用以平复心境,下楼拉开卷闸门,给店面通电。楼下的LED灯起亮,店名是“半吋BMG Bar”,门牌切换为营业。今天的首批客人很快就会来啦。黎砂将玻璃杯和酒壶在吧台后方摆好,几瓶底酒就位,打开音箱,放一首Nick Johnston的《Sandmonster》,钢弦吉他跃动的音符明快,让擦拭桌椅成为轻松愉悦的工作。
这时手机响了,黎砂读出辞职店员的号码,怎么是老邓?他划开滑块接听:
“是我,怎么了老邓?”
“黎哥,那帮混球,他们说我还款晚了,要我今天补上一倍的钱!”
黎砂面色一沉。
电话那头老邓的声音几乎在流血:
“我不答应,他们竟然去学校绑了我女儿!他们把瑶瑶绑走了!威胁我说,不还款就让我女儿去卖,卖够一倍了就埋掉!”
黎砂保持着可贵的冷静:
“别慌,老邓,你先报警,他们做得这样出格,警察不可能继续不管。”
“没用的,黎哥!你知道这帮人渣的头儿在谁手里做事吗?张旗!边境最大的毒枭,那个和军警对峙了几年的张旗!我们区分局的警察不敢乱来,就算能等到武警支队行动,也已经晚了!”
黎砂沉默了,指尖以错乱的节奏敲击桌面。
老邓继续哭喊:“黎哥,我女儿的前途大好,她本来可以冲击复旦的,不能被毁在这里啊!我知道你有办法黎哥!我恳求你,帮我这一回!你把我当畜生使唤都可以!”
黎砂咽了口唾沫,打断他。
“老邓,这事别再告诉任何人了,任何人,我尽量想办法。”
“等等黎哥,我们应该发动更多人手……”
“听我说,把张旗那帮人的信息,他们要求的换人地点,你所知道的一切,迅速发短信告知我。我现在做准备。”
“黎哥,你是我亲哥……”
“咔嚓。”
黎砂挂断电话,脸色沉凝。停止开业准备,看着二楼隐约的灯光出神。
方才向纳尔逊说出他长久以来的愿望,现实便不答应他,前来拆台。他不再是独自一人了,怎样处理才算妥当呢?向她坦白一切,然后拉着她一同去闯鬣狗的巢穴吗?
一代名舰,可不能沾染低劣的脏污。
没错,他应当像已往那样独自出门。他只是去补充一下店里的食材而已,多好的说法。
黎砂自己都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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