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间的和煦阳光,照耀着在肉铺里安享着烤肉的人们,而他们也以相同的态度,对待着这位忽然闯进店里的少女。
黑色的长发,扎成两个高高的马尾辫,直直垂直到腰间;眼罩上,红色的蕾丝织成覆盖左半眼睛的玫瑰,框住左眼,露出与眼罩一般红的右半边眼睛;以白色蕾丝装点的黑色长裙吊到脚边,却有着长长的、直到两腿根部的开叉;上身包裹着宛如某个漫画里的法师一般开口的长袖洛丽塔洋装,以开口的方式露出大半个以网纹包裹的前胸,那露出的大半个胸部上,躺着用黑色的蕾丝蝴蝶结装饰的骷髅头;吊带的袜子包裹住细瘦的腿,大有要掉落下来的趋势。
“快看快看,那个小女孩是在COSPLAY吗?”
“虽然很好看但是也太出格了吧……哈哈……”
“穿得好暴露啊……”
“这样的怪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在众人看来,面前这个面貌和身高都只有十四岁上下的少女的装束,已经不止于出格,但他们只不过是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生活之中的一点笑料而已。
在走进这个烤肉铺之前,少女就已经在烤肉店的玻璃后门看到了让她有些不适的东西,那本就雪白如银的面目,此刻变得更加地惨白。那个在店里来回奔跑的伙计,打量了少女的周身,招呼着她坐下,而她却摇了摇头,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个店员。
“请给我一杯牛奶,我站在这里等着就行了。”
少女的语气毫无波澜,起伏之中带着一点不适。店员点了点头,瞄了一眼她的眼睛,转身跑回了后台。名为【弗拉德】的少女看向四周的众人。他们正在撕扯着白白的肉片,肉片上是名为【吸血鬼】的生物的气息。
割裂着别的生命的肉,满足着自己生存的养分,无疑是活下去的理由和必须。但,为什么人类可以毫无怜悯之心地食用着吸血鬼的血肉,却阻止着吸血鬼对自己的猎杀?诸如此类的问题,少女来不及思考,少女只知道自己正在站着,等自己点的牛奶。
心情无比安静。
当店员将那一杯用纸杯封装的热腾腾的牛奶端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少女没有抬头,只是伸手探了过去——抓到的不是杯子,而是一大滩热腾腾的、被随意泼洒的液体,还有一束自己的断发。
抬头一看,店员的胸口,被一发狙击枪的子弹穿了进去——很显然,又一个人成为了狩猎的目标。能够让这位店员被来自于极远距离的子弹射穿胸口,而正好让子弹掠过少女头部,毫无疑问,这个人的射术超乎常人。
胸口中弹店员没有多说话,而是用一只手抓住少女的腿,将少女整个如同木棒一样扛了起来,踏着众人慌乱的喊叫声,一溜烟地朝着楼上跑去。少女眼前被太阳照射的光明,被一片忽如其来的暗影取代。少女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只有黑暗,脚步声,朝着楼下移动的感觉,还有搭在自己背上的那只能够覆盖自己脊背的手。
摇晃,摇晃,接着是反复的摇晃,最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黑暗变得逐渐可见,水流声开始传入耳畔——
随着自己被放在了地上,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怪物。以身上的人形,顶着蓝色的巨大鲨鱼脑袋,身上的红色条纹里,充满了荧光物质。这些荧光物质照亮了面前的景象,也让弗拉德第一次知道了这里——一处无人知晓的下水道。
鲨鱼怪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胸口,向黑暗处前进着。
“小女孩,你是从哪里过来的?现在人类对我们搜查的力度越来越大,你一个人在外头很危险啊。”
弗拉德没有言语,只是追着红色的荧光,逆着水流向前。
“最近,那些人类好像还研制出了什么新型的武器,只要一被打中,就会变成灰烬——真是恶毒啊。明明我们只是想要融入社会活下去而已。”鲨鱼怪叹气着拐过一个拐角,面目稀松平常,但是,在鲨鱼怪背后尾随的弗拉德,却并没有如同面前的人一样的态度——
在阴暗的下水道里,映入弗拉德眼帘的,是几个七零八落的人形和怪物形的吸血鬼如同秃鹫一般坐在那里。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可可奈?”
女孩从地上爬了起来,笑着招了招手。瞄了一眼嵌在黑暗中的蓝色眼瞳,弗拉德惊得后退了一步。
“我们都是被那些拿枪的人追杀到现在的……现在只能在这里暂时躲避。”可可奈哭诉着,眼泪在蓝宝石一般的眼眶里打转:“现在我好想回去……可是……可是姐姐……”
“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同类被那些混蛋杀了!啊啊!”一个甲虫形的怪物怒吼着用力捶打墙壁,掉落下几块砖石。
“好可怕!外面好可怕……”不知是谁的哭喊声,在人群之中钻了出来。
弗拉德杵在人群的前面,发呆般看着面前的众人。坐在地上的许多人,麻木地听着那些正在哭泣狂吼的同类的声音,眼神之中,没有一点光芒。那些没有家的同类,就是这般在阴暗的角落苟延残喘的。日复一日,吸血鬼的饥饿感和身份带来的杀戮折磨着这些人——也许,这是身为【生物】必须要承载的东西——为了【活着】而活着。
那些人的心,估计已经被这样的压力磨平了吧。
但是弗拉德想着的,并不是哭喊——她明白,自己还有需要去做的事情。
“可可奈,跟着我走,回你的家。”
“那帮人还在巡逻,你们就这样贸然出去,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鲨鱼怪摇了摇脑袋,头上的荧光物质一闪一闪。
不理会鲨鱼怪的言语,弗拉德的鞋跟,已经向着下水道的出口踏了一步,鞋根声回旋在坑洞里。
“至少,”鲨鱼怪抖抖身子,从身体里取出那颗金光闪闪的狙击弹,扭曲的声音显得低沉无比,手上鲜血直流。
“让我带着你们——不能再让更多的同类被平白无故的杀死了。”
那句话仿佛有魔力似的,定住了弗拉德的整个身子,脑子里似闪过了一道闪电。
“感激不尽了——可可奈,走吧。”
鞋跟踏地的声音,就这样随着红色荧光的移动,淡出了那仍然在闲坐着的同类的视线。刚刚捶打着砖墙的甲虫怪物,转过头去,面对着面前那些空洞的眼神,再一次木讷地躺下了。
此刻,军队仍然在街市附近逡巡,那可怕的脚步声,震动得下水道的地面【轰隆】直响。而此刻,一个正在休息的士兵,打通了联系总部的电话。
“这里是苍井,已经歼灭了两只【Omega】型吸血鬼,现在部队还在追踪一只逃跑的【Sigma】。”
“啊……干得不错。”对面接电话的人,用漫不经心的口气答道。
电话另一头的人,正在擦洗着自己的眼镜,把自己的头近乎凑到了电脑之前。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正在和怪物战斗的黑衣女人,紫色的长发,正随着身体的舞动上下飘落,然后又是一枪——面前的目标被打得粉碎。
“小夜子的战斗数值还在上涨……以前不放弃这个实验品的决定真是正确无比。”他自言自语着,转向还在解析数据的电脑。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把门给推开了。
“最近,藤尾你的动向有点奇怪啊。”社长拍了拍藤尾的肩膀,声音里充满着揣测的味道。
“社长您说笑了……抗体弹的研制不就是为了快速歼灭吸血鬼吗?”眼镜男关掉面前的数据,快步地转过身赔笑道。
“这样就好……我可不希望你的【小动作】——更不希望你对我的女儿下手。”大手朝着藤尾猛地一推,将他推倒在电脑椅上。那力道强得电脑椅都转了起来,他只能坐在电脑椅子上,直到沉闷的关门声响起。
“呵……女儿……呵呵……”狂笑声再一次响起,藤尾像是着了魔似的站起来,用纸巾朝着门把手擦了一擦,那块纸巾被折叠起来,放进了一个密闭的容器之中。电脑屏幕之上,再一度显出【搜索程序】。
“既然是那老东西的女儿,就可以通过一点点技术来实现了——那么,与这个基因最相近的——什么!?”
屏幕之上,出现了一个让藤尾意想不到的东西——一份陌生的名字的文件夹,带着上锁的标记。
“怎么……怎么可能啊!?”方才自信满满的脸,变得慌乱无比,藤尾自己也没有料想到今天。
“有关吸血鬼细胞的研究……不应该只有我参加吗?……那另一个人……又会是谁啊?”
此时此刻,在研究室的门外,被称为【社长】的男人步行在大楼的地板中央,足有十五层高的大楼,还有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玻璃幕墙之外的天空,让【财团13】的主人显得无比安心,此刻,他按下手机,打通了一个电话。
“是佐藤小夜子小姐吗?”
“都说了我姓砂糖啊——啊啊啊啊是社长大人呀?!”电话另一头,传来小夜子仓促的应答声,就在刚才,她用着一块抹布,擦拭着自己衣服上毫不浸润的血液,却因为吃惊而把血液擦到了自己的脸上。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为此,我愿意出八十万,任务的具体内容是——”
一大团乱七八糟的文字,流过小夜子的脑海。
“八十万……啊。”
小夜子方才风风火火的语气,立刻冷却了下来。蜷在机车的轮子底下,她推着眼镜,思考着一些什么。
“那么,小夜子小姐,考虑完毕了吗?”
闪亮的眼镜,慢慢地从小夜子的手中脱落,颤动的嘴唇,慢慢地吐出了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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