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丽安的出现，让刚刚随着97式霰和56-1式的离开重新响起的碗筷声和咀嚼声又一次归于寂静。
由一座闲置的机库装修改造成的餐厅的座位已经被人形占去了一多半，赫丽安看得出，除了一些正在辖区中执行作战任务的人形以外，这座指挥基地中几乎全部型号的人形应该都有一名傀儡坐在这里。
按照格里芬最初的设想，这些人形的主要供能途径是直接充电，而其额外装备的生质转化系统，也让人形可以通过和人类类似的进食行为来补充能量，但隔离区计划的各个作战基地是没有准备给人形吃的东西的——因为那是多此一举，它们理论上能够消化任何可以释放出能量的物质。
这也是后来格里芬会被军方拜托帮助处理过期的MRE口粮的原因：只要交给人形，它们甚至能连着盒子一起嚼了咽下肚……
所以谭瀚林提出让人形们在三餐期间一起吃为人类准备的口粮的时候，赫丽安脑子里只剩下了翻译成中文是“暴殄天物”四个大字的念头。
但此时此刻，赫丽安面对眼前的场景不禁恍惚了。餐厅中的人形褪下了防弹背心和模块化作战服，穿着谭瀚林基地的旧仓库里找出的格里芬后勤员工的制服，一边有说有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盘内食物。
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位于安全区的大学食堂
不过这里终究不是大学食堂，而用餐的也不是什么学生，因为学生们不会整齐划一地放下碗筷开始一齐望着一个进入食堂的人
后勤官小姐被无数双在光线并不是特别强的餐厅中闪闪发亮的眼睛从头盯到了脚，手足无措地逼停在原地。
谭瀚林看在眼里，随即提高音量四下喊道：“瞅啥？吃你们的！”
一声令下，众人形集体进餐的暂停画面重新开始播放。
春田悄悄地从赫丽安的身后退开，还不忘冲谭瀚林挤了挤眼睛。
赫丽安抿抿嘴，来到取餐的柜台前，从里面捡出一枚粽子，仔细端详起来。
“我尽最大的努力把外形和味道做的和旧日的那种食物一样了，”谭瀚林在她的身后，双臂环在胸前，“糯米、红枣、粽叶其实都是用仓库里的营养膏打印出来的，托北兰岛的福，就算在我的祖国境内，现在都没有几块土地能种出来真正的原料。”
“你亲手做的？”赫丽安解开线头，一边剥着外层的包裹一边坐在了一张空桌子旁。
“你不是要吃灵魂吗，可惜咱们这里没有会撒盐的土耳其厨师，就将就一下吧。”谭瀚林在赫丽安对面的位置落座。
赫丽安咬一口手中的食物，咀嚼几秒后皱起眉头来：“怎么有核？”
“我才刚说完，这吃的我尽最大努力还原了每一处能还原的细节。”谭瀚林翻了翻眼睛，从距离自己更近的纸盒里抽出一张餐巾纸递给赫丽安。
“多此一举。”赫丽安夺过纸巾掩在面前，吐出枣核后白了谭瀚林一眼，
“运动一下口腔内外的肌肉，这也是生活的乐趣啊。要是多此一举，把那些可食用的化学物质打印成旧日食物样子的机器都不应该问世。”
“我知道你还会说什么——再做得绝一点，我们甚至不应该制造营养膏，而是直接去嚼那些泡在培育大棚里面长大的，富含蛋白质的人造蠕虫？”赫丽安没好气地接到。
“妙啊！”谭瀚林双手一拍，“你现在已经能猜到我还会说什么了，说明咱们的工作会变得更合拍。”
“你的逻辑无法理解！”
“你理解不了的我的逻辑都已经在匿名论坛上盖出去一千多层楼了，也不愁再多这么一个啦。”谭瀚林乐呵呵地从已经重新进入工作状态，此时刚好从他身边经过的春田手中接过自己的豆浆：“谢谢。”
一听到“匿名论坛”，赫丽安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还是需要我删掉吗？”
“不用。”谭瀚林叼着吸管含糊不清道，“我说过吧，你甚至应该继续更新那层帖子。”
“但我还是觉得，那个我的无心之失损害了你声誉，这与我的原则不符。”
谭瀚林笑了笑：“嘴上说着损害了我的声誉，但你的潜意识里，其实仍然理解不了我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吗？”
赫丽安沉默。
“为她们准备宿舍，让她们在这里进餐，这些种种……我的行事风格源于我的生活经历，我无意强加于任何人，所以来格里芬之前我就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了，你没有任何必要去自责，而我也不会改。”谭瀚林淡淡道，“不过放心，你不会看到自己的指挥官像那些白痴‘人形权’组织一样解放这些格里芬和I.O.P.的资产的。”
“……嗯。”赫丽安再次端起那枚粽子，张嘴咬下一大口。
“好吃吗？”谭瀚林问道。
“嗯。我很喜欢。”赫丽安点头，“如果没有枣核的话我可以给满分。”
“哈？你要是再和我提枣核我就真的要生气了！”刚刚还在宽慰开导赫丽安，表现得温和理性，善解人意的指挥官先生的脸一瞬间拉得比鞋拔子还长，“我真的很奇怪啊，你们这些俄国人就娇生惯养到连用舌头把几颗还没有黄豆大的东西从体积是它的好几十倍的食物里挑出来都不想做吗？看样子我得收回前面的发言了，咱们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才能达成默契！”
“你是杠精吗？！”
……
邻桌，眼看着指挥官和后勤官又吵起来的97式转过头凑到95式耳边：“姐，为什么咱们的长官这么喜欢拌嘴啊？”
95式把食指抵在下巴上，思考了一会儿，微笑道：“中国不是有一种说法，把感情特别好的男女称为‘老拌’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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