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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风情

第十一回,风情

酒意阑珊,夜已将近中宵,原本是悼红轩即将歇店打烊,关门送客的时间,我也总算捞到了一点儿可以休息休息的时间,好歹不用那般的忙碌,然而也就在这时,大厅里前门处忽然有些闹哄哄的,远远的望将了过去,只见到一个年不过三十,却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的女子摆着腰肢,在一众宾客的唏嘘声之间,面带微笑的走将了进来。

原本来说,一般的烟花之地,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边是甚少接待女客,毕竟是男子寻欢作乐的所在,有女子跟着在侧,却又成了什么话儿?

然而悼红轩却是与寻常的青楼乐坊不同,全楼上下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因此有女客到来,却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引起关注的大事儿,关键却在于,这位女客的身份...

“众位大爷安好,叶媛儿这厢有礼了!”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与起哄的声音,这女子倒是丝毫没有害羞怕怯,反而这般娇笑的四下里福了个万福,用甜甜腻腻的声音这般的招呼道。

但从声音上听来,这人的笑声与口吻腔调,似乎与那位姑娘老板娘醉红尘有那么几分的相似,都是一样的风流妩媚,都是一般的在温婉轻柔里夹杂了若有若无的凌厉与气势。可然而,醉红尘的烟视媚行与生俱来,虽然只是约莫二十岁方不一定到的年龄,转眄流精之间,自有一番的华容婀娜,光润玉颜,所谓彼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用在她这边厢的,并非夸张;相较之下,这女子便就难免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强装之嫌,媚是媚,娇是娇,隐隐的盛气凌人似乎也有得几分,却终究脱不了做作的痕迹。

眼见得这女子踏入悼红轩中,引得众人关注,甚或啧啧有声,原本在大厅内镇场的年轻老板娘自然不免的出面。

“是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眼见着这人,醉红尘不觉微微的蹙眉,冷冷的这般道。

“哟,红尘妹妹当真是越发出落的标致水灵了!啧啧,这要是在姐姐我的春香院中,只要调教得一段时间,定当是艳压群芳,成了这扬州城中第一的红牌倌人了呀!”

“你来悼红轩,便是要说这样的话吗?若是如此,眼下话已经说完,没有旁的事情的话,你自可以走了!”对待这般明褒暗嘲的说辞,红尘却是并未动怒,只是冷冷的这般接口道。

“哎哟,红尘妹妹怎么这样说话啊,好歹你我也都是为了同一个东家做事儿的,没事难道姐姐我就不能来你这悼红轩里坐上一坐,与妹妹你叙一叙姐妹之情吗?”

“谁是你妹妹,叶老板还请慎言,醉红尘高攀不起你这位春香院院主!”

“哟,到底是谁攀不起谁啊,只怕是自来自视清高的醉红尘妹妹,看不起姐姐我们这样出卖色相皮肉的红倌人才对罢?否则的话妹妹怎生得对着姐姐我正眼也都不瞧一眼呢?”

“你来究竟是要说什么,做什么的,还请开门见山,虚情假意的话,就免了罢!”

“唉!妹妹可当真是无情无义,让姐姐我好生伤心啊,连跟妹妹你一叙情谊的机会都不给姐姐吗?”

“有话直说,莫要拐弯抹角!”

“妹妹是聪明人,姐姐来找你,还能有什么事情,自然便就是那一件了。说到底,妹妹与姐姐都是为了同一个东家,又哪里用那么分得清彼此?如今姐姐那边厢的生意不景气,还得妹妹多多提携,多多照看才是!”

“此事休要再提!莫说是你,就算是那人亲来,醉红尘的回答也不会变动!悼红轩里的都是清倌,卖艺不卖身!与春香院井水不犯河水,也便没有必要有任何的牵连!叶老板还请回罢!”

听得这般斩钉截铁的拒绝,那颇有几分姿色,却又风尘气十足的女子却并不着恼,仍旧乃是一副笑靥如花的神情只不过那笑容之间,却总也要有些让人感觉不太舒服的阴险与心机。

“妹妹既然不愿意,那也不用跟姐姐将话说得如此之绝啊!姐姐不再纠缠此事便就是了!只不过啊...”说着,那所谓春香院院主叶媛儿忽的掩口笑道,“只不过姐姐可是听闻,昨儿个晚上,谢家的公子不开眼,在妹妹这悼红轩里醉酒闹事,硬是要妹妹手下的哪个姑娘陪他一度春宵,听说可连为之赎身,娶进谢家作妾的话都说将出来了,不知道这传闻是不是真的呀?”

“是真的又如何?是假的又怎样?却不关春香院的事情罢?”

“哟,妹妹这说得是哪里话!虽然是不关春香院的事,只不过春香院的姐妹啊,都在感叹那一位的好福气啊,有谢家公子这样的风流人物儿为之赎身,甚至还要娶进门去!那真是几世也修不到哇!唉,可叹这般的福分,也只有妹妹手底下的姑娘配有!”

“你说这话却又是什么意思?”红尘冷冷的一蹙眉,厌恶的问道。

“啊哟,姐姐哪里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劝劝那位姐妹儿,莫要身在不福中不知福,敬酒不吃吃罚酒!”话说到此处,虽然仍旧是媚声俏语,隐隐间却已经有了一点锋芒显露。

醉红尘那边自然是听出了她的威胁之意,却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是冷声笑道:“不过是个区区妾室,这等的福分,悼红轩的女孩子还不放在眼里,若是春香院眼红,尽管的去与那姓谢的说,愿意嫁入他谢家作妾便是!何必来悼红轩里吊酸书袋?”

“姐姐方才也说了,春香院里的姑娘,哪有妹妹手下的女孩子一样,有这般好的福分!罢了,妹妹不愿意说也再就罢了!只可是再提醒妹妹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有朝一日,若是悼红轩也沦落到了春香院这般的田地,可就再也碰不上这等的好事了哇!”

“你!你放心,悼红轩就是关门大吉!醉红尘也决计不会让这一班的姐妹彻底沦为你这般模样的!悼红轩中人,卖艺不卖身!”

“那样的话,姐姐可就先谢过妹妹了,来日可也就不会有人与姐姐抢生意了!哈哈哈!”那女子虽是在笑着,只是笑声却很冷,很是有些绵里藏针,让人不觉暗暗心惊。

就看着她一席话说罢了,也不再多言,随即转身,一路的向着门外走去,一双媚眼却在四下里打量着悼红轩正厅内的各色宾客,还有轩里的女孩子们。

我正自为了那一句“悼红轩中人,卖艺不卖身”微微的又有些恍惚想起那个人,却被那一双狐媚而又危险的眼眸忽然的盯住。

“啧,这一位便就是传说昨天晚上将谢家公子吓得夺门而逃,不敢再纠缠的人罢?果然,果然,也只有妹妹这等清高矜持的悼红轩,才需要养着这般的丑八怪,来应对如此的情况!唉,相比之下,春香院可就没了这般的烦恼了!姑娘们还巴不得客人纠缠,哪里晓得这般的欲迎还拒的道理呢!”她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我,一边最后再由这般的揶揄着对红尘说道。

“你说够了没有?说够了便就请出去,悼红轩是清净之地,不欢迎你这等人!”

“哟,好威风,好清高的妹妹啊,只怕来日方长,若有将来这悼红轩也成了春香院的一丘之貉,不知道妹妹还有没有勇气再说这般的话儿!哈哈哈!”

“你!”

“我什么我,姐姐我这就告辞了!妹妹我们后会有期,哈哈哈!”一路的媚笑,那人终究的出门而去,徒留悼红轩内,一片有些尴尬的沉默...

“三更将尽,酒已尽欢,悼红轩门中不幸,却有这等的厌物来,扰了诸位贵客的雅兴,醉红尘这边厢的,给各位客官赔罪了,还望勿要见怪才是!”沉默之间,只见年轻的老板娘忽的翩然转身,自一旁的桌上取了满满一杯水酒,歉意言罢,一饮而尽,这时一众轩内的宾客方才像是醒神过来了一般的,方才再又喧嚣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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