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呐,昨天晚上碰你的,是这个家伙吧。”
柳恬妮不敢说话,她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答又可能导向怎样的一个结局——她不希望任何人死,严綦、自己或是名为路非宇的陌生人,任何人都不该突然就从世上消失了;她不希望他们因自己而死,至少不说话,这样最令人感到安稳。柳恬妮默不作声,严綦也默不作声,路非宇也没有再蹦出第二句话,有那么一段时间,好像整个世界都沉默了,只有黑暗在舞动——无声地舞动;在这样一段时间里,一切都懈怠了,再也不想插手哪怕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于是全世界都满盈了平和的气息。
可惜现在的世界本不平和。
“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可得离开了。”
“一个问题,之后随你。”
“是什么呢?”
“你,算作什么?”
路非宇收起了他和善的微笑,作沉思状,静默几秒,才说道:“如果我说自己是活人的话,你会相信吗?”严綦侧目又看了眼那散落的肉沫,答案显而易见。柳恬妮顺着两人的对话,这才刚反应过来什么,目光渐渐黯淡。她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最终倚在了王弘的身旁。
众人的反应路非宇都看在眼里,于是他再次询问自己是否可以离开。而对于这般暧昧的回复,严綦当然不会满意,便又重复了方才的问题。
“如果这是真的话,你得知道自己很特殊。”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死尸。”
“进化物?”
“听上去更像是本人的意识。”白哥说道。
“那我清楚了。”对话至此,严队松开了按在腰间的那只手,猛地给了路非宇一拳。后者猝不及防,那一拳便不偏不倚地捶在了他的胸膛上。“人吃人的败类。”
路非宇仰面倒下,严綦的一拳似乎是毫无意义的,但随后的一句话嘛……呵,人吃人的败类。“抱歉了,不是人吃人,而是死尸这一新物种在猎食。弱肉强食,谁又有错。”
“那真是谢谢你的回答了。”收回拳势的严队听到了他的这一席话,莫名怒火中烧。原先迟迟不见锋芒的那一刃在一瞬间陡然出鞘,直逼路非宇的脑门。但路非宇,虽然是个残疾人士了,双手还是能使唤的。只见他一刹那间空手接白刃,那刀锋深深嵌入他的掌心之后,便被阻停了。严队就势竖割,那刀刃又直抵路非宇的腕骨,以平滑一环摆脱了相持的境地。
“你们看着就行了。”严队拿出了他那块用烂了的布巾,拭去了刀面上的污血,又对正要持械参战的付思宜等人说到。“这次看你用什么挡。”路非宇眼前飞速闪现着刀尖袭来的景象。下一刻,它或许就会贯穿自己的大脑。那么,“用它挡!”
噌!!刀锋刺入了他的胸膛,但他同时也获得了近身严綦的机会。“轮到我了。”路非宇凑到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众人惊愕,但死死粘在严队身上的路非宇,已经开始了行动……咚!……
……
怎么回事,我怎么……倒下了?星辰在我的眼前翻转,任凭我的目光怎样地流转,也无法再寻觅到我的一截肢体。啪嗒,我听到了,随之而来的,东西落地的声音。那人又一次与我面目相对,我却没有任何东西去反击他,只能听他冰冷的、嘲笑般的话语:“现在,你应该可以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死尸了。”漆黑的枪口直指我的下颚——嘁!又是这该死的失败的感觉。这一刻,某个亲切的东西好像从我的脑海中溜过,一闪而逝。于是我又不得不再去盯着那渐曲的中指——下一刻之后,希望还有谁能够记惦我。
……
“严綦!”柳恬妮大声叫喊,本该尖锐的声音在路非宇的耳中是那样的优柔。
“放过他?”他那饱含锐意的目光转向柳恬妮,后者在这样的凝视下,底气一下子跌落谷底。“就让他这样待着吧,他总是会死的……”“那不如一枪索命来得更为慈悲。”“可是……”柳恬妮的小嘴一时抿紧了,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期待找出一些反驳的话。
“严队,你这样会把她给带坏的。”白哥极为小声的提醒道,但严綦只把他当一阵耳边风随其吹过——倒不如说这是他刻意放的风。“我想你是认同我的吧?”说罢,他又扣紧了扳机,预备发射。
“不!”“嗯?”“他……”
她彷徨了,自己真得要说那违心的话吗?可是……
“他不值得被怜悯,让他晾在这里吧,叫他自己尝一尝人吃人的滋味。”我居然说了那样的话,柳恬妮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瘫软了,希望是最后一次吧,她想。与此同时,另一人也在心中默默地哀叹。而严綦闻言,也终于收起了武器,不再理会那令人厌恶的死尸了。
他来到女孩的身边,安抚道:“你应该知道,你的决定是对的。”女孩点点头,虽然她的内心是拒绝的。
“大家就当看了场戏吧,走了。”众人不语,只是简单的理了理行装,便跟着严队离去了。这次柳恬妮跟着王弘走在了后头,两人经过路非宇(的尸体)身边时,前者停住了脚步,她看着他难以表达自己的情感;王弘也跟着柳恬妮停住了脚步,看她,也看他。大家都有可怜的地方,这次是轮到你牺牲了吧,他想。
(二)
“呜呼,发现宝藏了呢!”晨光熹微,路非宇的尸体之前赫然俯身站着一个男子。对他来说,此刻的路非宇简直就是一件旷世杰作:截断至肩的两节残臂一左一右作半环状于尸体有近一点六一八米处,截面平滑无阻,肘关节与他的脚跟无缝衔接,一直连贯到了头部便陡然出现了一个八十度的折角,使那后脑勺成了架起这艺术品的第二个支点——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嗡嗡嗡!嗡嗡嗡!“哦,是哪位小朋友给我来信了呢?”他把手伸向了背后紧贴脖颈的一面装置上,掌心一覆,明晰的语音便导入脑中。
“间隙,任务完成了吗?”
“找到了不错的艺术品哦。”他答道。
“不要浪费你自己的时间了,赶紧办完事,你要的人在老地方。”
“莫焦躁嘛!”他懒洋洋地说着,便拣起那两只断臂,胡乱塞进了路非宇的衣襟中,拉着他的腿,将其拖走了。若是路非宇此刻尚清醒的话,他一定会回忆起过去的某个片段的吧。
(三)
我叫路非宇,今天是我死去的第三十二天,我饿了……
静静地躺在这片草地上,仰望天空。无星,无月,只有那炽热的阳光。“啊,都已经早上了啊。”我一跃而起,掸去了身上的杂草,沿着来时的小径便想着回去了。
“呣,是该走哪边的呢?”运气真是不佳,居然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个岔口。说来变成死尸后,记忆力真是越来越差了,连回家的路都给忘了——我还真是可笑。于是,我胡乱指了一条,便走去了;另一边的话,要解决自己莫名的饥饿感,想来也得把运起当做骰子了。作为一只从未进过食的不合格死尸,上天会给予我怎样的待遇呢?我思索着,便也同时不禁回忆起那两次令人沮丧的事件:“真是令人悲伤。”
暴乱之世,孤独之士,我不是救世主,亦不会是你——某个现在正活得充实快乐的人儿啊!
沙沙,沙沙——那是微风吹拂枝叶的声音,也是粗糙之物摩挲草地的声音。“咦?”有生之灵,不,无生之灵看样子还是眷顾着我的。我向不远处探望,正瞧见一行人有序地行进在这原野之上。
“三,四,五……男人、女人、猫咪,种类还真是齐全呢。”我匍匐在一处不显眼的矮灌木丛中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支队伍。“猜得不错的话,狩尸人是了。”及此,我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两股,那里曾经密布着空洞吧!讶然,竟是分外平滑,“什么时候复原的呢?”大概是感知力弱极了,压根就不会注意到这些细小的变化了吧。
不管怎样,这群人我是跟定了。
远处——
“肖华,那个人说的地方在哪里?”
“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白哥答道,“这种地方的房子其实挺显眼。”严队点头以表赞同。众人于是略加快了脚步,一边更快找到目标建筑。沙沙,沙沙,一行人很快就从路非宇眼前经过了。
“他们在找什么呢?”等到对方走远了后,他才起身,悄悄地跟在了严綦一行人的后头。七折八转之后,所见之物对于路非宇来说竟渐渐熟悉起来。“这不是……去我家的路吗?!”
略带些讶异的,一座中型建筑——一般别墅大小,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那是一座四面环墙的房屋,仅从窗子来看约莫有六七个房间,各自堆叠、倚靠或是独立开来,而又装饰各异,似乎每一块区域都有格外特立的用途。“我有点讨厌这座房子。”不只是白哥一人,严綦、王弘都流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尤其是柳恬妮,在见到它时,某个糟糕的片段似乎又被勾起。
然而事实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和。原野所独有的清新气息与养眼的色彩总能是人感觉良好。“小妹,放轻松点。”意识到了气氛的截然不同之处,柳恬妮这才止住了她瑟瑟发抖的不雅之举。
“肖华、王弘,还有宥坤,你们和我一起进去;思宜就留在外面陪柳恬妮吧。”“是。”
白哥打在了前头,来到了唯一的那扇门前。
“门没上锁。”他试探着推动门板,只听“咯吱”一声,门便被起开了。“诶?这样就行了吗?我还以为又要拆门了呢!”王弘感到十分扫兴,相较之下,白肖华确实对此感到一丝不妥。毕竟自己下功夫搞定的,更使人感到踏实。不过这无关大势,他仅仅也只是顿了会儿,便与其他人一齐进去了。房屋之外,这剩下了付思宜与柳恬妮两人。
“哎呀,我们又被丢下了呢。”“思宜姐,严綦他们进去一定没什么问题的,我们在他们身边多半会成为拖累吧。”“嘻!”付思宜一把抱住了柳恬妮,说:“恬妮说得对,不过我可很重要的噢。只要有我在,妹妹你一定不会受伤的!……啊,对了,恬妮有家人吗?”“爸爸、妈妈都找不到了,还有哥哥他……”想到那个人,她的心中不免有些沮丧。不过想来也是久远的事了,柳恬妮便继续说:“哥哥他,七年前……离家出走了。”
“真是个不称职的哥哥呢。”付思宜对柳恬妮哥哥的印象一定差极了,七年前的柳恬妮还挺小吧,她想。
“恬妮心中没有什么挂念吗?”“没有……吧。”她不太确定。“你可真是坚强啊,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早早地寻死了吧……”
“不,如果没有严綦的话,我也活不到现在。”
“行了,小家伙。”付思宜赶忙止住她,“要是你不想活的话,谁可都救不了你。严队长的确是个很好的人,就像一个——呣,父亲!所以柳恬妮能答应我,以后对严綦爸爸要尊敬些,直呼其名可不礼貌!可以吗?”
柳恬妮不说话,应该算是答应了。不过,爸爸嘛——“那里会有那么凶的爸爸啦!”付思宜禁不止咯咯笑起来。
然而路非宇此刻很是纳闷。
这种熟悉有疏远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那是我家吗?我曾经那么富有的吗?我曾经是什么?他记得,自己曾经是个没怎么露过世面的普通民警,而一个民警会有钱买下这样一幢大别墅。或许有可能吧,在路非宇的记忆中,这就是他一直所居住着的家,尽管他对于有关它的任何一件事都难以清晰地回忆起。实际上比起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路非宇更愿意把注意力集中在别墅前的女孩子身上。
“她在笑什么呢?”他看着两人出了神。
室内——
“难道就没有灯的吗?”王弘嘟囔着,几人走到现在,竟完全没有见到类似于开关之类的东西,好像那悬在天花板的吊灯纯粹是个装饰品似的。除此之外,这房屋的走道设计也是令人悚然,曲折环绕,绕不出个明晰的棱角来。
“我们正往地下走去。”领头的白哥说道,他所言也不难理解。从体感来看,众人里起始点似乎正以一种微妙的频率远离,再者,这里寂静的有些怕人。不过到现在他们也并未见到另一扇门,事实只给他们指了一条路——向前,若终究是条死路,他们也能返回,再以不平凡的行径破入那几面窗户所标志着的某一个房间中。而此时,他们只能在忍受一会儿单调的鞋子落地离地的声音。
“哐!”严綦、王弘、白哥齐刷刷地看向了队尾的郑宥坤,只见他左手掌仍按在那墙面上。面对三人兼怀疑惑与斥责的目光,他毫不尴尬。
“墙?”严队简明地问道,郑宥坤一愣,还未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王弘已经面向那一道朴素的白墙,预备送上一拳。但未等它触及墙面,严队便忽地喝停了他,“别动!”
枭枭!
诡异的声音愈来愈近,愈加洪亮。
枭枭!枭枭!!
“跑!!”严队大号,轰轰的步伐一瞬之间打破了死寂。在他们的背后,仿佛有一张吞噬的黑幕侵蚀着每一寸土地——无以计数的黑翼蝙蝠正汹涌飞来!
“宥坤,把那鬼东西轰了!”不及一秒的反应时间,宥坤便倏地取下了腰间的手榴弹,抽出保险栓,瞄了那黑幕便猛地丢去。震耳的爆破声随之传遍了整条廊道,火焰的余浪在四人背后蔓延,撕裂了无缝的黑幕,焚尽了黑暗。但没过多久,随着越来越多的黑衣生物冲破了那热浪,有焚烧至死,明亮的火焰又被那道似乎无尽的黑幕所湮没了。
“宥坤尽量限制它们和我们的距离,肖华打前锋,王弘!”“在!”“给我狠狠地撞墙!!”
布置下的人物火速启动,刹那间,刚缓息了几毫秒的廊道再一次哗然。“哒哒”的枪械射击声似无尽的背景乐,严綦与王弘则是两步一撞墙,奇特的“哐哐”声此消彼长。
“空!!”突然间,一阵新鲜的撞击声响起,引得严綦分外欣喜。“好家伙,就是你了!”说罢,他掣刀一斩,看似坚硬的墙壁竟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透过裂缝,居然又是一个全新的空间。
“走!”他一脚揣向了那直立的白墙,一个齐人宽大的口子便显现出来。三人一个接一个从那洞口穿了过去,到了郑宥坤,他又赠给了那群讨人厌的蝙蝠第二份大礼,之后才穿入那通向“新世界”的洞口中。
严綦、王弘与郑宥坤站定在白墙的后头,轰轰的爆破声又一次响起。
此时周围的风景已有了显而易见的改变,原本单调走螺旋的廊道此时已转变为了豁然的方正房间。“怪不得我们得走那么久,那根本就是条死路嘛!……那儿有门。”严队与宥坤看向王弘所指的方向,一闪灰色系的铁门镶在离地约三米高的地方,其下修有简陋的阶梯,从平地一直延伸到门前。几人走到门前,同样,这扇铁门也没有上锁。门后的房间灯火通明,颇有一门一世界的感觉。
“呀!宥坤你别挤我!”“啊,对不起,不小心摔了。”宥坤尴尬地挠了挠头皮;严队大惊,转身俯视他的脚跟处,一根折断了的细丝若隐若现。“严队小心!”
砰!!子弹擦着严綦的头皮飞旋而过,一具死尸随之在他的身后仰面倒下。顷刻之间,氛围突变,无数的死尸从各个角落蜂涌而出……
原野上,两名女子绕着一幢别墅盘旋着,其中一人手负大砍刀,不住的想朝她们涌来的死尸挥砍着。紧跟在她身后的另一个女孩子,怀里抱着一只花色小猫;在她之后,还有一个黑色的小玩意儿追赶着。
“他们是怎么回事?”面对这突发的时间,柳恬妮还未能够及时反应过来。
“严队长他们一定是在屋子里碰着什么机关了……”付思宜迅速抽枪崩了那一只即将碰着柳恬妮的死尸,又削去了碍在她们路上的一具死尸的头颅,继续说:“我们尽量不离开太远,队长他们在里面一定是陷入了同样的麻烦中,可不能把我们的烂摊子丢给人家收拾。”她又踹开了一只死尸,“我说过我会保护你的。”付思宜露出灿烂的笑容,回首对柳恬妮说道。
路非宇蹲在山丘上,颇悠闲地观赏着人尸追逐赛。
“狩尸人啊……谁叫你们还活着呢。”他哀叹一声,不知从哪里拣来了一块石锥,仔细瞄了瞄,便将它抛去。付思宜眼见面前一只死尸毫无征兆地被爆了头,无比惊讶;再当那块沾血的石锥进入她的视线时,警戒心提起,终于让她望见了山丘上那陌生的身影。
“噢,发现我了吗?”两人目光交汇,路非宇便干脆下了山丘。不一会儿,隔着一堵人墙,路非宇大声喊道:“借你的砍刀用用!”对方显然是犹豫了,不过很快,一把刀便从人潮中飞出,与之同时,满场的枪声响起。他从容地拔起了那把刀,漫步在尸潮中。先是简单地砍翻了几只丧尸,继而节奏加快,步伐狂放起来,他便以尸作其舞伴,在砰砰铿锵中,贴其身,截其肢。恐怖的尸潮一秒秒地化为乌有,张牙舞爪的怪物全然变成了一堆不能动弹的残肢。原先专注与两位活人小姐的死尸们此刻都转换了攻击的对象,纷纷咆哮着向路非宇包围而来——但任凭他们是怎样的愤怒,都难以将他逼上绝路。聚集的死尸们,在路非宇刀锋舞动之下,反而成了筑成他屠戮之丘的肉垫。枪声骤息,地平线之上,一架绞肉机缓缓升起,肢解了每一具投奔而来的、疲倦的尸体……
“你的刀,”路非宇把砍刀递还给了付思宜,“有点脏了,希望不要介意。”付思宜小心翼翼地接过它,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除了小黑——那个顽皮的小家伙正在路非宇脚边转圈圈儿,时不时挠挠他的裤腿,最终干脆就直接抱在他鞋头打起盹来。路非宇本人倒是不太介意。
“你的那位同伴呢?”付思宜示意那来时的小道,放耳一听,果然有干呕声传来。“刚才谢谢你了。”出于礼貌,她向这位“陌生人”道了谢。路非宇当然同样礼貌地回应了付思宜,毕竟对方已经预付了一笔不错的定金。不一会儿,柳恬妮回来了,小封也替她打了招呼。
“是时候该交代你的身份了吧。”
“那作为交换?”
“付思宜,这是我妹妹;来这里做什么,我就不方便说了。”闻言,恬妮的心弦好像被什么给拨动了,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路非宇见她不愿再透露更多信息,便也“如实”交代了自己的情况;当然,他刻意回避了自己是死尸的事实。“路非宇……”他的名字又一次从柳恬妮的口中传来。
“你要去哪儿?”付思宜见路非宇正朝别墅门口走去,一时有些担心。路非宇则是坦白了自己的意图,一丝微笑在他的嘴角若隐若现,“你要一起吗?”付思宜低声向柳恬妮不知说了些什么,而后又答应了邀请。
漆黑的廊道内,与外边的景象似乎一样的血腥,只不过这血与肉的主体转换成了另一样东西——类似于蝙蝠的生物的残骸。
“哟,这儿有个洞。”红与黑交织的围墙上,一个恰可过人的口子出现在了路非宇的眼前。稍落后的付思宜与柳恬妮很快赶了上来——只见那洞口之内,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具尸体。唯一让她们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已死之人的面容,无一是两人所熟悉的。三人过了洞口,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那高筑的铁门。
“打不开。”路非宇使劲推了又拉,可那门就是纹丝不动。付思宜也迅速搜索着另外可能的出口。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路非宇头顶——天花板的一处不明意义的矩形图案上,“或许……”
——“嘣!嘣!嘣!嘣!”短促有力的爆破声连响四番,整个天花板猛地炸裂开来。屋内顿时嘈杂, 浮空成团的死尸布成了索命毒障的天空,以不可阻挡的势力坠落下来。柳恬妮正翻看着一个临墙的大铁箱,以求什么新的发现;异变突发,惊得她一溜儿钻进了那箱中,又被坠下的尸群给死死封锁了。
路非宇被那四溅的碎块给打得猝不及防,这宏大的景象显然同样让他防不胜防。正位于那“毒障”封锁之下的付思宜一定是透支了她半生的幸运,毫发无损地从一处缝隙中穿了出来。待到死尸们齐刷刷落地了,慢慢活动开来,任凭她怎样地施展十八般技艺,眼见着也要被数量制胜的尸潮给淹没了。
“这账结的,有点早啊……”路非宇见这局面,不禁感到十分纠结。他攘开了偶然落在他身旁的两三只死尸,翻身跃下平台,一连几步塌翻了好几具尸体,给付思宜开出了一方生路——然而这一空档很快又被无序拥来的死尸给填上了。
“谢谢……”她已经十分疲倦了。
“要是我出不去的话……”
“麻烦你照顾好……”
“……我妹妹……,路非宇……”“请人办事就要拿出点诚意来嘛!”路非宇抓起她握住砍刀的那只手,右手搂住了她的腰,将那污浊的刀刃送向周身的死尸,原地起舞。再后来,两人背对背,全力抗击着面前浪潮般的尸群,为坍倒的尸体掩埋了。
“哈,还是……果然还是不能活着出去了啊……”两人躺在为肉块挤满了的狭小空间里,仍可听见三尺之外,死尸攀附、喧嚣的声音——同时,两人所承受的压力也在急剧增加。付思宜已经被压制得难以喘息了,“谢谢你……”她艰难地吐出这样几个字——这最后的一句话,再之后,这路非宇与之合作的第一位狩尸人便永远地悄然了。他,同样身处重压之下的男人,此刻终于有了动静。他一只手携了那把刀,另一只手狠狠地抠着水泥地面,向这死尸之墟的边际挪去……
某一刻,某位无名活死人的视野之中,他已死同伴的颅骨中忽的送出一截血刃,继而一切又变的昏沉黑暗,自己的身体也摇摇晃晃地倒下了——路非宇践踏在那些腐朽已久的肉块上,又开始了他的屠戮……
……
“铛!铛!”清脆却突兀的声音把蜷缩成一团的柳恬妮从片刻前的噩梦中拉了出来,又丢入了另一个残酷的世界。
箱盖被掀开,她哭喊着想挣脱这个恶魔的拉扯。
(四)
啊!思宜姐……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在咬思宜姐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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