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闪光。
里面包含了几分期待、几分怀念、几分尊敬、和占比不少的惧怕。
加入只有前几样，我可以很自信地称之为遇见许久不见的亲人。但是……这份令人感到违和的惧怕，一下子打乱了我的思绪。
如果是这个亲人本来就很令人感到害怕，那么我想，雪应该也不会这么期待。她更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
有点想不太明白。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进门到现在，老爷子也好，老婆婆也好。
从来没有对她露出任何除了欢迎客人以外的表情。客气而不虚假，但也始终保持在客气而已。
假如说她是到了一家她亲戚的店里的话，这个反应也太不正常了。
而且不得不提的是，她身上的伤痕还是青色的。尽管昨天晚上的时候做了一点小处理，但是只要哪怕稍微卷起袖子，伤痕还是相当触目惊心的。
她应该是不会选择去见那个会令她感到惧怕的亲戚。
越想有奇怪。
我重新看着她的眼睛，发现那种闪光早已消失，只剩下失落。
她低下头，一言不发。
沉默像一床浸过水的棉被，重重地笼罩这张不大的桌子上。
没过多久，厨房传来一个声音。
“瘦肉丸要香菜吗？”
“香菜我要的。雪，你呢？”
我没有理由拒绝香菜，
雪没有出声。她还是低着头，什么都没讲。
“雪？”
我稍微加重了一下声音。
“啊！”
雪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抬起头，眼角好像还有些许不易被发现的泪水。
“你要香菜吗？”
“啊。”她错开视线，“我要。”
“两碗都要香菜。”
我大声地向厨房里回答道。
“好嘞。”
应声没多久，两碗瘦肉丸就端上了餐桌。
白色的瘦肉丸，绿色的香菜，黑色的紫菜，还有点黄色的没看错的应该是榨菜丁，配上清澈的汤。
这就是一碗很普通的瘦肉丸。
雪拿起勺子，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然后直到吃完，一直无比欢脱的她变得十分安静。
安静到令人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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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我家老婆子做的瘦肉丸味道怎么样？好吃吧。”
在我们吃完瘦肉丸的时候，那位老爷爷仿佛打算出门，正巧走到我们边上，问了我们这个问题。
虽然我感觉这一点都不“正巧”。
“啊，味道还不错。”
我意思意思敷衍了一下。
雪看着那位老爷爷。
啊，我还有点疑问要处理。
“对了，这家店应该开了很久了吧。”我突然问道。
“啊，是的。”那位老爷子挠挠后脑勺，“大概有二三十年了吧。”
二三十年啊……
比雪要年长。
果然。
“我说呢，这味道应该是老味道了。这么地道的味道，现在应该很难吃到了。”
“是啊，现在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地人，随便推一个小推车，就说是这里的本地瘦肉丸。呵，肉软绵绵的，连嚼劲都没有。还本地？笑话。”
即便话已经说完了，鄙夷却完全无法被隐藏的从这位老爷子的表情里流露出来。
“那这么说来，二位是地道的本地人咯？”
“那是。我和我家老婆子，这里，土生土长！”
老爷子自豪地说道。
“那还真是，我们运气好啊。可以吃到这么地道的瘦肉丸，是吧，简雪？”
“啊？”
雪抬头，茫然地看向我。
应该会发现吧。
然而，
老爷子也好，老婆子也好，一句话没说。
我看见了比老婆子的皱纹还深的绝望，在雪的脸上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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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走在长虹路上，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她没有了之前的活跃，一路毫无精神的走着。甚至还有好几次还很人撞了起来。
然而就连她的道歉，都是显得这么无力。
我见过这个样子的人。
准确的说，是经历过这样的时候。而且距今也不久，也就4、5年前的事。
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要更过分一点，拿着一瓶啤酒漫无目的的逛着，直到午夜都不肯回宿舍，也不愿意回离学校只有6公里的家。等到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才一身酒气的走进教室。当时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几天。
那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有家不愿意回。
“雪？”
“……”
还没有清醒过来。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终于恍惚的状态脱离了。
“啊，怎么了亦哥？”
啊啊啊，就是这个眼神。就和我当初早上回到学校在厕所看见的一样。
“怎么说呢……”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我实在不知道她的做法到底是温柔，还是不相信我。
不过至少我知道一点：
如果这个时候，说一些怎样都无所谓的话，只会加重她的这种状态。
加重她的孤独感。
孤独感。
我总算想明白了一点。
人感到孤独是源自于他的不被理解。而真正不被理解的人，是始终贯彻着，温柔的人。
我总算是找到可以说出口的话。
“你很温柔啊。”
是的，你真的很温柔。只是，
“可惜，这个世界一点都不温柔。”
雪瞪大着眼睛看着我。
“尽管我们有时会把自己的温柔贯彻到底。但是，那样做的话，面对着问题的人，不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吗？”
越是温柔而正确的人，就越是孤独的人。
因为很少人能理解他们背后的思考，他们为了贯彻自己温柔和正确而付出的代价。
在这个不温柔的世界，有多少人会在乎别人为温柔而付出的努力？
所以，真正的温柔往往意味着心灵上的孤单。
无论是考虑了求助者的需求而痛心地责骂，还是因为担心别人会伤心过度而吞下自己的感情去安慰别人。
都是这样的孤独，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地方。
真正向往温柔的人生大概就只有这样的悲哀。
最可悲的是，明明发现结局只剩下这样的悲哀的时候，他们依旧会照样向前。
谁让他们温柔呢？
“所以对于那些温柔的人而言，他们总是会找到另一个同样温柔的人，彼此放下自己的温柔。”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每天充满动力的活下去。”
“……所以，尽管我现在还是猜不到你的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昨天在饭桌上和你说的没有作废。”
雪的眼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希望。
终于出现了。
“如果你还需要住在那里，而不是想找到能睡一夜的地方，第二天就打算离开的话。”
我向她伸出了手。
“对不起。”
她的声音里逐渐混进了抽泣的低音。
“还有，谢谢你，亦哥。”
她抓住我的手，一下子倒进我的怀里。
然后是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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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下周停更一期，期末周考试，要好好复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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