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这是本月份的各类机甲报废及送返维修情况统计,请您过目。”
“嗯,就放在这里吧,辛苦你了。”他活动了一下酸软的肩膀,把手里刚刚签上字的一份报告收起,大致翻阅了一下刚刚呈递上来的文件。
逐渐昏暗的室内光线爬过他的额角,侧颌,没能照进他低垂的眼睛深处,室外傍晚的光照慢慢转向黯淡的黄色,而他安静地坐在转椅上一言不发,天黑得很快,柔白色的光屏在降临的黑暗中逐渐映亮了他的脸,以及他沉浸于回忆的神色。
自从那个夜晚之后,符华就一直没有再和他有所实际交流,她跳过舰长的权限直接向上级申请了大量的战斗任务,连训练的空余也没有留给自己,日复一日地往返于前线战场和女武神治疗所,就连简短的例行汇报工作也完全由文字形式完成,简直是要把绝对不想再见舰长这一方针贯彻到底,而他也不想去自讨没趣,自然也是一天天地把自己塞在房间里处理文件。
然而虽然他们俩闹得僵,但身为A级女武神的符华原本就经常会去处理一些任务,而且用她自己的话说,“战斗也是修行的一种”,因而其他女武神们倒也没有多在意着二人之间的微妙氛围,顶多只是在餐桌上发出一些类似于“符华为什么最近这么忙”的疑问罢了。
圣芙蕾雅学院的女武神等级考试暂且告一段落后,日子便显得清闲了许多,琪亚娜天天捧着掌机起早贪黑打游戏,每天还要多吃一碗饭,连原本平坦的小腹都柔软了不少,穿起女武神装甲来都费劲。
而芽衣天天都在研究新的菜式,虽说贤惠的她做饭总是很好吃,但是偶尔也会有几件相对来说比较失败的产物,每每这个时候她总是一脸失望,而舰长便不得不使劲多吃两口睁着眼睛说几句自己就喜欢这个口味的瞎话。
至于布洛妮娅最近似乎是迷上了炒股和金融证券一类的东西,从基金到期货,就没有这位被认为是金融大佬实际上只是一个双马尾小姑娘的布狼牙女士未曾涉猎的领域,偶尔舰长也会把自己的工资交给她去做做投资,虽说他并没有什么爱好,房间干净得像个和尚,但是最近他总莫名觉得钱真是个好东西。
这样悠闲的日子只过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便又被新一轮的任务打破——这天下午姬子拿来一份机密文件,上面要求他们指派出休伯利安的整个舰队中最强的五支女武神部队前往新西兰回收一样极为重要的东西,具体的任务内容和目标将在后续行动计划告知所有参战的女武神和指挥人员。
这五支精英女武神部队几乎是休伯利安所有现役女武神中最尖端的一批战力,而其中的一支领头部队便是琪亚娜她们的小队。这些怀有承受和抵抗崩坏能力的战士们在文件下达的第二天便尽数集结完毕,命令中要求休伯利安舰队将主舰留在原地待命,因此舰长安排了一台机动性最强的中型武装运输舰,以及六十五支战斗型无人机部队一同前往遥远的大洋彼岸。
出发前琪亚娜还挂在芽衣脖子上和他挥手,布洛妮娅站在她们身后探出脑袋望着他,无声地和他告别,舰长站在空港的安全区里隔着玻璃也和她们挥手,舰队起飞的狂风在空气里掀起无数狂肆的气浪,而他站在这厚重玻璃的内侧,缅怀着什么似地望着天空,像是要从那一望无际的天幕里挖掘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姬子站在他身侧目送舰队于空中远去,灿金色的瞳仁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静默焚烧着跳动,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笑了一下,然后这笑容又以比风浪平息得更快的速度沉寂下去,跌落进一片空漠的虚无后消失不见。她侧过头来看同样一副思索神色的舰长,半抚着脸颊一副饶有兴味的模样:“舰长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不去是不是为了特意留下来陪我这个孤寡老舰长。”
“舰长还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姬子巧笑嫣然,漂亮的红色睫毛如蝶翅般上下翩飞,金色的眼睛盈盈眯起,“那就当作我是留下来陪你的吧。”
他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很深也很慢,带着些许使人看不分明的意味,然后他无奈地摇着头笑笑,转身离去:“走吧,回去了。”
“舰长不会是害羞了吧?”
“现在光靠说话已经很难让我害羞了,你大可以试试更加直接的方式,比如行为方面。”
“......舰长这都是跟谁学的,都没有以前可爱了。”
“......”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难以忘记那句在替换芯片时那个女人附在他耳畔说的那句话,这几个简单的字符夹在意识和理智的缝隙中间,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反复而意义不明地在他的记忆中来回循环播放,发出不容忽视的致命警告。这句话偶尔在他早已习惯的失眠中伴随身体的疲倦与他一同入眠,又在噩梦的边缘猛然响起,使他颤抖着浑身冷汗醒来。
他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一定。
这个怀疑的想法在他接到来自最上级的通讯邀请时,终于达到了顶峰——那个金发的男人半靠在椅背上,十指交扣着叠于胸前,他的神情悠然,一对碧绿的眼睛里是沉静而不兴波澜的湖。
“奥托主教。”舰长脸部的肌肉在收拢神情的时候牵拉起不自然的起伏线条,他推开椅子站起又半跪下来,眼神低黯地垂于地面。
“别这么生疏,0328,不必紧张。”奥托神色温和地笑了笑,却并没有让他站起身子来,“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属下...不知道。”他沉吟了几秒,咀嚼着每一个从心底涌起又被自己咽下的可能,鼻尖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请主教明示。”
奥托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似的反复打量了他半晌,像是在观察一个拙劣蠢笨的无谓谎言:“不知道就算了,你会知道的。我这里有一项专门下达给你和休伯利安的任务,已经加密传输到你的通讯器了,完成它,0328,然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通讯被单方面地切断,一片漆黑的荧幕右下角显示着一个人从半跪的姿态站起的整个动作。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咬着牙时细微的震颤能够显露一些满到快要溢出的情感。
那个小小的方格区域中,这个身穿白色制服的人抬起手,很慢地抚摸上自己的胸口,那里面是一块顽强却不知为何存在的鲜红肉块,在恒温中反复泵出血液,支撑着一个摇摇欲坠失去方向感的贫瘠生命,也像是枷锁般拴着一只被选中的失格猎犬,禁锢着一颗疑惑而彷徨的灵魂。
这是他第一次思考自己情绪的来由和意义,可是却没有得到答案。
通讯器的界面被投放在面前,上面显示着他仅有的的上级之一,也是最高阶位的统治者下达的指令:这是一个A级的崩坏兽群驱逐任务。舰长的额头在浏览任务内容时慢慢被汗水濡湿,他一次又一次反复地将休伯利安舰队包括主舰和无人机部队在内的所有战斗力进行整合计算,再一次又一次地和A级兽群进行比对,然而答案清晰明朗,再算几遍也只有一个。
休伯利安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独立完成这个任务,强行迎战只有一个下场——全军覆没。
任务的目的地在一个已经废弃的山野之地,那里有天然形成的树木屏障,那些在崩坏能侵蚀下变异生长的巨树像是盘结的巨蟒般霸占了整个林区,这意味着擅长集中攻击的主舰根本没法在有限的视线范围内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只能由陆地作战的泛用型机甲部队,空中的小型战斗用无人机部队以及女武神配合来解决这所有隐藏在阴暗中的千奇百怪的崩坏兽潮。
陆地泛用型机甲部队的火力极为有限,女武神部队在抽调了五支小队后只剩下大量能力平庸的B级和C级人员,而唯一可以在低空提供有效火力的战斗用无人机群,已经有80%被他指派前往新西兰协助琪亚娜她们去搜索渴望宝石,剩余可用战力是一个极为空虚的水准,几乎没有一战之力。
他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拨通了姬子的通信。
然而与此同时的大洋彼岸,废弃的城区正被炮火和战斗接连摧毁成更加残破的废墟,墙垣倒塌房屋陷落,被击落的无人机将地面砸碎又爆裂开冲天的火光,漆黑的浓烟和爆炸的红芒被凌厉的风属性崩坏能包裹在其中寸寸割裂,撕裂的风刀扭曲了人们的视线,在颤抖的大地一隅,过强的风漩撕开了头顶的云层,细雨和阳光一起混合着洒落在这片战场。
琪亚娜正在一轮爆发后陷入疲软状态,布洛妮娅持盾为她挡下温蒂带着愤怒的一记爪击,她的神色焦急,担忧的目光看看琪亚娜又看看温蒂,金色的细小雨丝为这场鲜血淋漓的战斗增添了一丝格格不入的诡异诗意,但是血和机油,燃烧和土浪的味道交叠在一处又为此增添了粗粝的真实感,战斗陷入了互相消耗的僵局,然而这僵局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深紫色的巨大机械臂解除了战术伪装,像是从扭曲的另一个空间猛然砸进这个被折射光芒的雨点缀点的真实梦境,然后将温蒂凝结的风翼彻底击碎。
而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展开无数鲜紫色标记的天幕中响起,与这声音一同到来的是成群极具压迫力的可怖机甲,被更深的云层遮蔽光线后失去了青色风属性特征的暗紫色天幕,以及眼睛变为血红色的布洛妮娅。
“布洛妮娅,我的女儿,回收渴望宝石,捕获第三律者。”
“遵命,母亲大人。”
很久很久以后,在某个诡秘的女人声音消散很久之后的琪亚娜的梦里,偶尔会回放这样的片段——机甲的臂掌像是捏着什么破布一样捏着一具失去生命的躯壳,那个失去双腿的女孩,那个作为容器的名为温蒂的少女失去焦距后扩散的眼瞳,那双死去的眼睛透过空气和崩坏,透过绝望和希望,透过一切又一切令人为之痛苦又为之疯狂的东西,透过生与死,创生与毁灭的轮回看着她,像是看向一个同命相怜的病人,或是看向另一个与她相似的容器。
黯红如凝结血液的黯影吞下了紫色的长发,她像是要追逐什么似的爬起来,温热的血从他脸上滑落,她擦掉那些同样都是咸味的液体,一步一步地追随着那片紫色奔跑,最后她跪倒在地上,撕裂的头部伤口很深很深地埋进青草被碾碎的潮湿土壤。
然后她像是灵魂出窍一样看见了自己,她看见那个有些陌生的白发女孩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诘问,世界像是要抛弃什么人似的留在很远很远的身后。
琪亚娜跪倒在这片一个人的死寂,这片余烬里颓败可笑的战场,那张原本漂亮干净的小脸埋在混合血液和别的什么东西的土壤中,灵魂在撕裂的失声痛哭中缓慢剥离。
随后一切都成为噩梦,醒不来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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