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你害怕什么,矫情。”木野子说话依然是那么不客气。
“但这样的苍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虽然你脾气很坏,但你绝对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你这是什么三流言情小说女主的发言,作为巫女你好歹也是个神职人员,年纪好像比我还大,能不能说点更成熟的话,还是你的脑子本来就那么甜(天真)。”
“苍崎的嘴还是那么让人讨厌。”烛胭明愤愤地说,不知道为什么她和木野子每次的交谈都是这样的不愉快,但是这家伙是少数的能够看到她的人,况且,她也只是嘴巴毒了点而已。
“你见过她们了吧。”木野子漫不经心地说。
“嗯,见过了。伊井花魁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是很难搞清楚的人。百华虽然还年轻,但是非常的漂亮,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浴衣,出道还不到一年就那么受欢迎,将来一定能成为花魁。”
“这么看好啊,明明还只是个未经打磨的小女孩,离花魁还远着呢。不过也有传言说,能看到你的都是花魁或者是能够成为花魁的人。”
“这句话是不对的哦,说出这句话的人自己就没有成为花魁吧,成为花魁的人就不会说这种话了。况且,现在的十位大花魁里,就有我没见过的人。”
“稍微像样了点,三流言情小说女主,逻辑还不错。”成为花魁的游女不会将自己能成为花魁归于“天选”,那样只会被人耻笑,而如果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花魁的话,那就不会只是传言了。
“都是被苍崎你逼的,不这样根本没办法和你交流。”
“有够努力。”木野子的语气里丝毫没有夸奖的意思,她沉默了一会,“要是这个传言是真的那也不错。”
“嗯?你是在害怕自己成为不了花魁么,不,不对,你害怕的是自己那未确定的未来,所以希望能够能有什么“确定”的东西来支撑自己。”
“你确实有够努力呢,”木野子看向她的眼神稍稍变了,“不过没人教过你说话那么直白会被人讨厌的么。”
“因为苍崎你和我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直白啊。”
“所以你才是一个愚蠢的普通人,和我们这些在枝原里的游女不一样。”
“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游女就比普通人高贵一样。”烛胭明不满地说。
“不,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呢,作为游女的我,和身为普通人的你还是有着决定性的差异。”木野子看着手中的绘马,她拿起了一旁的笔,笔芯是红砂石做的,写在绘马上有血一般鲜艳的颜色。
“差异?”
“大概就是,觉悟吧。我们游女,就是华丽美艳的恶鬼,披着好看的皮囊,然后为着自己最肮脏的欲望,会撕咬着,啃食着,直到死亡。”
“你说,为了自己的生命而去吞食另一个人的生命这种事,是不是很滑稽呢。”她在绘马上写写画画。
“苍崎……”害怕的感觉又涌上了烛胭明的心头。
“那当然不是了。”木野子将笔丢在一边,向烛胭明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因为我们就是这么肮脏啊,在枝原里如果你自己都原谅了自己那就没什么是不能原谅的了,大家都是在地狱里挣扎的恶鬼,恶鬼是没有同类的。”
她踮起脚尖,将绘马挂在了祈愿板上,隔了太远,烛胭明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不要以为只有我是这样的,你喜欢的百华,搞不懂的伊井悠,那个长不大的桐糖,完美的千树泷音,前任花魁山羽茶末,甚至还有某个守护枝原的夜晚的剑豪,包括那个矜持的家伙。枝原的游女,没有例外。”
“真的是这样么……”
“是这样的,所以才会有你的存在。每来到这座神社一次,就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大概都由你保管了吧。”
“我没有办法拯救你们。”烛胭明低下了头,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普通的巫女,她不是神。
“当然不能,我们也从没想过要被拯救,这是我们的选择,也是我们的觉悟。不过能和你说话就很不错,好歹还能看看那些被我们失去的东西,虽然有时会羞耻到想死。”
“再见,巫女,不,应该说是永别了,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
“那你应该有给我的临别赠礼什么的吧,我记得你写的小说里都会有这样的剧情。”
“你还看过”木野子指了指自己刚挂上去的绘马,“写在上面了,自己去看。”
“在山上无聊的时候拜读了您的大作,苍崎老师。烛胭明没有显的太悲伤,她在这座神社里呆了很多年,有许多游女也是她永远都见不到的了,现在只是又多了一个。
“谁管你啊。”木野子的眼前逐渐模糊,雾气渐渐地遮盖了一切,巫女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视际中消失,回过头来,周围只有几个也想要祈愿的游女。
她转身离开,身后挂在祈愿板上的绘马,像是被风吹动,又像是被人触碰一样摇晃着,或许有看不见的巫女在读着上面的内容,但是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算什么啊。”巫女看着绘马,上面画着一支燃烧的蜡烛和写着三个俊秀的字——“烛胭明”。
字和画都非常的漂亮,木野子的书画本来就是枝原的一绝,就算是和外面的书画大家比起来都不逊色,但是烛胭明只觉得非常的难看,难看到她想哭。”
——
浅浅和雪沢早早地就结束了她们的参拜,回到了庭院中,在树下休息。雪沢抱着胸靠在树上,浅浅则是类似鸭子坐一样的姿势坐在她的身边。对于浅浅的坐姿雪沢其实非常有意见,穿着那么薄那么短的连衣裙还鸭子坐,没有客人时就不要摆出那么有诱惑力的样子。虽然大家都是游女,但她还是很不爽,这个不爽是指对其他人也能看到浅浅的这个样子而不爽,至于她自己……眼睛就没离开过。
时间过得差不多了,大家应该都要结束参拜了,现在下山的话还来得及在天黑之前回到枝原里。浅浅抬头看着有些昏暗的太阳,估算着现在的时间。在神社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参拜的过程也都很顺利,雾气渐渐地散了,应该不会发生走失的情况。春祭最害怕的就是在神社里自由活动时游女走失,虽然这种情况只在三年前发生过一次,但是最好还是不要发生的好。
“铛,铛,铛,。”悠长的钟声在神社里回荡,这是告示着大家集合离开神社的钟声,一般都是由首席大花魁去敲响。话说回来泷音前辈包括历代的大花魁前辈明明看着那么纤弱,她们是怎么敲的动那么重的钟的,难道在成为首席花魁后有为此专门锻炼过么,锻炼出一身肌肉什么的,浅浅的思绪延伸到了奇怪的地方。
在神社里各处的游女们,有的聚在祈愿板前,在绘马上写下自己的心愿;有的在神社里四处闲逛,走上一处石台,看着山间的风景;有的依然在主殿里作着虔诚的祈祷,大多数人祈祷的内容,是她们的自由,对于不愁吃穿不缺钱财的游女来说,只有自由是她们唯一的需求;还有一些游女就在庭院里,三三两两的聚作一堆,安静地等待着离开的时间,没有人因为不能说话而抱怨。当钟声响起时,所有人都自觉地前往庭院集合。
浅浅站了起来,拍拍膝盖上和裙子上的灰尘,向雪沢示意,作为她们组的负责人,浅浅还需要去确认所有人都已经到场,为此在上山前她就已经把所有人的样貌都记住,按理说伊井悠可以帮她分担一部分,但是浅浅并不敢对这位懒散的前辈有什么期待,说是两人共同负责,可伊井悠完全就是一幅不在乎的样子,全部的事情都丢到了她的身上。她们这一组预定的集合地点在庭院的西南部,她和雪沢朝着那个地点走去。
在那里她看见了伊井悠,看样子她进入神社后就一直呆在这里,这大概就是连走都懒得走吧。伊井悠以外还有几个游女,都是她们这一组的人。但除了她们以外她还看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应该说幼小更为恰当,是桐糖,花绮罗桐糖子,她径直朝着浅浅走了过来,以不可抗拒之势将她拉到一边,雪沢想跟过去,但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挡在了她的前面。“如果可以的话我是挺不想这么靠近你的。”雪沢没有说话,厌弃的眼神里表达出了同样的意思。
“情况紧急咱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咱有两个人不见了。”桐糖以极快的语速向浅浅说道,听得出她确实很急,甚至连自称都变成了咱。
没有等浅浅回答,她继续说道,“在特殊情况下就不要顾及那么多了,我想你不会那么蠢吧。”
“嗯啊……好吧。”浅浅有些困难的开了口,在神社里说话感觉十分的奇怪,这也是她第一次在神社里说话。
“可是我有什么关系呢?”她问,桐糖的人丢了,应该由桐糖负责,这点她还是清楚的,何况因为结城佑晴的事,她对桐糖也没什么好感。“我也没办法帮你找吧。”
“不要你帮我找,我只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想办法尽快带着所有游女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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